林砂的年夜饭吃的难得平静。

    他尽量以礼相待，但还是拒绝了张亦风的关心，独自转着轮椅上楼。

    电梯里无聊等待时，才发现手机被推送来好多吴的新闻。

    除却新歌大热、春晚露面之外，竟还有在后台耍大牌的爆料。

    林砂关心点击进入。

    是某娱乐博主所谓内部消息，吴在春晚后台颐指气使，跟经纪人争执愤然离去云云，附带模糊照片，言语有板有眼。

    林砂又刷新吴主页，细心察觉原本在八点发送的新歌，变成了十点十五。

    难道……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他立刻拨出吴电话，对方并没有接听。

    想想真是完全不放心，皱眉之后，唯有转着轮椅再度下楼离开。

    却仍在气头上的吴正开着车满街乱转。

    做这份特殊的工作，不怕疲惫也偶尔违心。

    但仍旧最恨被人摆布，更何况巧取豪夺。

    才华配不上名气，那就努力好了。

    为什么非要走所谓的捷径不可？

    外套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惹得机器温度都升高。

    吴在路边车，烦闷拿出。

    果不其然，不少公司来电，还夹杂着父母和林砂的名字。

    讲真是有点羞愧的。

    有种偷了别人东西的羞耻感。

    但无论如何都得面对

    吴迟疑片刻才拨回去，语气讪讪道：“林老师，对不起……”

    林砂着急：“你在哪呢？”

    吴：“没在哪。”

    电话那边的林砂仿佛在叹气：“我有话要当面讲。”

    吴隐约听到几声车笛，担心道：“老师……你在外面？”

    林砂：“嗯，不然呢？总得找到你吧？”

    吴又急了：“地址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大年夜里推着轮椅在冷风里漂泊，滋味实在难熬。

    林砂手都冻僵了，随便一呼吸，就是模糊掉前路的白气。

    他很了解吴的耿直个性，最怕那家伙冲动做错事，所以完全不放心回家。

    好在玩失踪的吴终于驾着车匆匆赶到，滑下车窗急韩：“林老师！”

    满目担忧的林砂一愣，然后微笑。

    那微笑在寒冷的冬夜恰如春暖花开。

    吴内心难过更甚，带上口罩下车，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人，才不自在地靠近问：“找我……是为了新歌的事吗？”

    林砂反问：“不然呢？你和公司吵架了？如果是署名问题真的没必要，苏秋早就跟我过招呼的，我也同意了。”

    “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给你压力了吗？”吴见林砂并没有误会自己，才稍微好受几分：“歌是老师帮我改的，你也是创作者，联合署名本来就天经地义。”

    林砂还是微微笑着，仿佛事不关己。

    吴慢慢蹲在林砂面前：“不是明白别人的想法，但我不能这样做人。”

    林砂温声道：“但你也得承认，大家都不守规矩你却要守，难免不合时宜，这种用命竞争的行业，不疯狂地往前跑就是在倒退啊。”

    “我也想事业有成，不用公司去制造舆论，不再每次开微博都只能发照片，有自己的作品，腰杆挺直，将话掷地有声……这些我都有所期盼！”吴坚持：“但是我——”

    林砂忽然摸了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那就努力做到好吗？成为强大的男人，有不容置疑的能力，到时候就不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真的不必要在此刻给我那个名字，我只是理解了你的作品，在技术上稍作支持罢了，它是属于你的，而我也有自己想写的东西，等到你真的成为吴巨星的时候，再稍微支持我下也不迟。”

    听到他这席掏心掏肺的话，吴陷入沉默。

    林砂：“快去跟公司联系，大家对你不薄，就算理念不同也得学会感恩。”

    “林老师，你干吗要对我这么好？”吴忍不住问。

    林砂没有回答。

    吴望着他在黑夜中清秀的脸，隐隐意识到或许自己没会错意，只是……某些情愫实在跟过往性向差太远，以至于刹那间不知如何对待。

    幸而林砂反应过来，转移话题道：“快走吧，我太冷了。”

    “那我先送你回家。”吴立刻推动轮椅：“我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的，你可得继续陪着我。”

    林砂忐忑回视。

    吴笑：“前两个月上节目看过个算命老师，我最近会遇到贵人，原来就是老师啊。”

    他着便把轮椅停到车旁，像往常那样附身将林砂抱起。

    但不心碰到他的手，却被冰的一缩，紧张问：“老师，你怎么冻成这样了？”

    零下七八度的大风天，真是废话。

    吴很沮丧：“对不起，我以后肯定不再乱失联。”

    林砂坐在副驾驶座上抬起头来，其实更想问问吴又为何跟自己这么亲昵，像他这样的身价，总不至于对谁都如沐春风吧？

    虽然这回又捅了的篓子，好在Musie处理及时，加上吴“良心发现”回公司跟各位同事沟通清楚，最后以“首发MV音质不好”为由解释了删微博的行为，拜托新浪恢复数据，一切尘埃落定。

    忙完已是后半夜，吴爷终于抽空回家跟麻将的亲朋好友们聚了聚。

    待到吃完保姆包的鲜虾饺子，天色都泛白了。

    别墅外的积雪干净到发光，他站在窗边欣赏。。

    保姆端来热茶：“啊，喝点参茶，最近甲流，降温生病的人可多。”

    吴接过后，鬼使神差想到林砂，不由吩咐：“帮我包两盒饺子和菜，我要出门，快点。”

    保姆他家做了很多年，手脚特别麻利，闻言立刻听话照做。

    最近往返林砂家的区还真频繁，就连保安都认得吴低调的轿车了。

    他坐电梯到楼上方才六点，在楼道里无聊玩了会儿手机，等到外面太阳完全升起，才迫不及待地按下门铃。

    结果并没有人接听。

    吴有点担心，只能硬着头皮给他电话。

    明明隔着门能隐约听到手机响，林砂却没反应。

    啊啊啊——

    不会真的病了吧？

    吴急着低头搜索锁匠电话。

    幸好此时电话接通。

    林砂声音很虚弱：“喂……”

    “林老师，我给你送饺子来了，你没事吧？”吴立刻问。

    “嗯……”林砂这样回答完便没有声响。

    “你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吴：“起不来的话，我找人来撬门好了，不能让你自己在家受罪啊。”

    林砂虚弱道：“3587……密码……”

    吴松下口气，立刻解开密码锁推门而入。

    他担心的果然没错，倒在床上的林砂连昨晚毛衣都没脱，嘴唇苍白、面颊泛红，皮肤烫到吓人。

    吴伸手摸摸：”你还好吧？”

    事实当然是不好。

    搞清状况的吴也没再啰嗦，马上把他扶着躺平盖上被子，然后通熟识的的医生电话，又是烧水，又是找药，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砂完全昏睡过去。

    等医生的功夫，吴靠在床边无聊翻微博。

    狗仔永远无孔不入。

    热搜竟出现他昨夜和林砂见面的偷拍，内容是揣测歌曲交易云云。

    吴撇撇嘴，抬手转发“瞎什么，不要破坏我们师徒感情。”

    然后又附带个doge表情。

    也许王智醒来看到又得心肌梗塞吧？

    但擅自回应的吴已对顺从他开始厌倦了，或者从昨晚那件事起，便已经有了“背叛”之心。

    人和人、人和事都是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深喘口气，转身回望沉睡的林砂。

    他担心、犹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却又因为此时此刻的亲近相伴，莫名快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