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宣布在林砂家住下后，还真是不含糊地赖下不走了。

    他借着沙发凑活过一宿，第二天很早就准备好饭，精神百倍地坐平板支撑。

    林砂没什么可勤奋的事，常会迟会儿再起床，次日转着轮椅开卧室门，不由皱眉：“你这样能休息好吗？”

    吴擦着汗站起来：“能啊，四处表演都很少睡觉的，已经够啦。”

    林砂去往卫生间：“沙发太窄了……你又不是没蹭过床。”

    “之前蹭的光明磊落啊，现在想法有点多。”吴跟在后面笑：“你是在邀请我跟你一起睡吗？”

    林砂从镜子里瞪他：“我在劝你离开我家。”

    话毕他就认认真真地刷起了牙。

    吴在旁边洗了洗毛巾擦脖子：“你一年四季，每天都在家里待着么？”

    而后又慌张：“啊，我不是没考虑现实状况，但坐轮椅也可以去些地方逛一逛啊。”

    林砂一直愣愣地刷牙，等到把泡沫漱干净了才：“我想环游世界，可能吗？出门就要无时无刻不被人们量，还不如在这里图个清净。”

    “怎么不可能？等我工作不那么忙了，就陪你去想去的地方啊。”吴蹲到轮椅边笑：“正好我也是个到哪里都会引起围观的人，虽然有些是喜欢，但大部分都是好奇啊、量啊，毕竟大家都盼着我倒霉呢，不过我神经粗，完全没有那么在意。”

    林砂无奈：“知道不被看好，就离我远点，别给自己增加话柄。”

    “怎么能这么？”吴蹙眉；“人活着是为了得到幸福，不是为了不麻烦。”

    林砂被他的话怼到义正严辞不起来，便把刘海夹好，开始认真洗脸。

    因为盥洗室全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洗手台设计得很低，高度坐着用刚刚合适。

    吴在旁边游手好闲地偷看：“林老师，你揉泡沫的样子好像老鼠。”

    林砂抬膜：“别装幼稚好吗？”

    “是真的，和动画片里一模一样。”吴靠着洗手台哈哈笑起来，然后：“接下来要去陪着宣传个客串的电影，十个城市都有见面会，很久都不能回北京了，你今天就陪陪我怎么样？”

    林砂把皮肤上的洗面奶全都擦干净，沉默不语。

    拒绝谈感情的念头是真的，可对待吴，他远没办法像面对张亦风那样冷静。

    吴趁机纠缠：“我也不会提非分的要求啊，就去买两张游戏盘，然后拎菜回来做饭，公司的姐姐教了我怎么炖汤，我做给你尝尝？”

    眼看着这子是不会主动离开了，林砂想了想，唯有点头答应。

    吴宛若中了神马奖一样，拉住他的轮椅：“那出发！”

    林砂惊呆：“我脸还没擦完呢。”

    “哦哦。”吴回到洗手台把他的海蓝之谜拿过来：“林老师还是挺臭美的嘛，怪不得皮肤这么好——我会涂！”

    着他就低头挖出一坨，双手温热乳化，然后轻轻地附在林砂的脸上。

    林砂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感受手心的宽厚和温热。

    虽然接过吻，虽然有过更亲密的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成了最让他羞赧的时刻。

    吴擦完乳霜，温柔地帮他捋了捋刘海，然后瞧着林砂涨红的脸：“我以前觉得我有点脸盲，看谁都一个样，可是我现在清清楚楚地记住老师的长相了，就算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闭上眼睛也能够立刻想起来。”

    林砂的心顿时揪了下，几乎要摇起白旗。

    他不明白上帝为什么非得安排这么荒诞而难以拒绝的诱惑，让自己在七分抗拒担忧中，又徒生出三分失控的悸动。

    虽然过早地成为公众人物而失去了私密生活，但吴大体上仍和同龄人一样，对新鲜的电子产品很感兴趣。

    他跑到熟识的店里买了几张主机游戏，开车回来的路上都很兴奋：“超喜欢玩《怪物猎人》的，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哦，我送你台PS4吧，还有VR眼镜！反正我现在没时间玩，你可以替我！”

    “不用，我会头晕。”林砂当然不承认自己游戏爱好者的身份，翻着他的战果问：“这些网购不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吴笑：“因为可以骗你出门透透气啊，再淘宝也不知道邮到哪里去，要不然我以后我网上买的的东西，让老师替我签收吧。”

    林砂扶额逃避回答。

    吴开电子地图：“你家附近有什么大超市，我要大展身手了。”

    林砂觉得好笑：“你学了什么汤？”

    吴：“佛跳墙。”

    林砂：“？？？？？？”

    吴：“好像有点难度，不过那个姐姐这个补身体，我照着菜谱做应该不会出错吧？”

    林砂不知道回答什么，只能担心起自己的厨房能否保全了。

    事实证明，吴爷果然是眼高手低的典型。

    他对烹饪一无所知的事实很快就在超市暴露，摸着口罩站在调味品货架前好半天，都没办法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拼凑齐全。

    林砂觉得头疼：“要不然就在外面吃，吃完你乖乖回酒店好不好？”

    吴一副耳朵聋了的样子，举着两包淀粉认真对比。

    林砂没办法地：“左手边那种就可以，其余的我家里都有啊。”

    “是吗？那我们给儿子买点虾吧。”吴拉着购物车转身，林砂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吴：“老师，你要是愿意坐到购物车里就好了，我可以把你和我们的食物一起推。”

    林砂反问：“傻不傻？”

    吴问：“哪里傻了，不是很有爱吗？”

    林砂开手里的苏水喝了口，一边掩饰尴尬，一边担惊受怕随时会有人把吴认出来。

    吴自己倒是怡然自得，忽然笑：“这样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过日子值得高兴？”林砂不明白。

    吴：“你别觉得我无聊，可能是我初中就住校的关系吧？起来什么都有了，普通人厌倦的生活我却没怎么体验过，有个演员前辈跟我，人生就是个不断补全自己的过程，我们想要的总是自己没有的，不管遥不可及还是唾手可得。”

    林砂轻声道：“是啊。”

    补全自己，也许是自出生那日起就刻在基因里的冲动吧？

    到底大家都是这么回事。

    可是他跟吴还是不一样，毕竟他残缺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