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傅见微轻声叫他:“薄总。”◎
霍坤沉默了一阵, 冷道:“所以你来去,还是想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要的是他去坐牢呢?”
薄耘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却没看他, 而是双臂撑着扶栏, 望着池塘里的蜻蜓点水,淡淡地:“如果可以, 我亲手送他伏法。但我们没有证据,你最多在舆论上搞一下他, 可你不会愿意将妈妈的伤痛暴露在大众目光下,引来媒体无孔不入的纠缠。”
霍坤盯着他:“你是他的儿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
薄耘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很平静地:“你爱信不信,我没法儿给你自证这点。”
霍坤微微皱眉, 有点疑惑。
直觉让他相信面前这个人,可是他不能理解:“……你不护短?”
“我护短,不护恶意犯罪者。”薄耘。
“……”
两人对视十来秒, 薄耘转过头去, 继续看着水面上一圈圈散开的涟漪。
许久,霍坤:“好。但你要给我姥姥他们安排好翻译,保证他们在国外能一切顺利平安。”
薄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问:“你算在国内留到什么时候?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或者一直?”
霍坤“写”出了选项外的答案:“我喜欢傅老师。”
薄耘愣了足足五秒钟,就这么看着霍坤, 原本淡然稳重的薄总面具上静静地流露出迷茫与怀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薄耘回过神来, 决定直接问清楚:“什么?”
霍坤勇敢无畏地直视他, 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傅老师。”
?!那你很勇哦!我都装不知道这事了,给你这孩子留面子,你怎么还能这么勇?!薄耘简直被他震惊,甚至怀疑是自己老了!
“我知道你和他……”霍坤看向水面,“我不会当第三者,但我可以等。”
薄耘认真地问:“等我揍你吗?”
霍坤冷哼一声:“等你变成第二个薄首阳那天。”
“……建议你还是考虑出国。不是非要你出,而是你应该从自己的前途去思考这事,不要想没意义、没可能的事情。”薄耘面无表情地强调,“我和你傅老师感情很好。”
“我拒绝。”霍坤问,“你要用什么手段制裁我吗?”
薄耘深呼吸:“随便你。”想想不能太随便这中二,忙补上一句,“你别搞事。”
“我只会默默等待时机。”霍坤,“所以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有失足的那天。”
毛还没长全,就在这装逼!装逼是吧?谁不会啊?薄耘哼笑了声,抬着下巴,用(自以为)非常成熟厉害的眼神斜睨:“不失足靠的不是祈祷,是品行,、朋、友。”
霍坤:“……”
虽然他只是用傅老师当借口留下来,以谋心底里的那个计划。但此刻看着薄耘,他的心情不由微妙了起来……
傅老师知道这人是傻叉吗?会不会傅老师是被这家伙平时装出来的霸总样儿哄到手的?毕竟他在不久前也以为这家伙成熟稳重!
……
傅见微从霍坤那得知了他和薄耘的亭中谈话,也知道了霍蓓蓓和父母不久后出国的消息。
当然,霍坤没他自己留下来的具体原因,傅见微倒也没问。
傅见微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联系薄耘。自薄耘回岐官山住,两人仍有联系,但都是薄耘在饭点叮嘱他好好吃饭,没别的。
正犹豫着,手机响了。
傅见微漫不经心地拿起来一看,愣了愣,忙接了:“耘哥。”
“嗯。在家?”薄耘问。
“嗯。”傅见微握紧了手机,“有事吗?”
“有点儿事……你现在得空吗?”薄耘问。
“有空。”傅见微。
“我有份文件搁家里了,这边等会儿还有个会,走不开。你能帮我送到公司来吗?”薄耘问。
傅见微腾的起身往书房走:“什么文件?我这就送过去。”
……
前台美女刚进公司俩星期,人生地不熟,根本不敢问薄总跟前深受器重与栽培的林助理为什么莫名其妙突然抱着iPad跑到她的工作岗位(前台)来线上办公……
她只在前天上班时间里偷偷地看了五分钟视频。她发誓,真就五分钟。基友她爱豆搞了个好大的新闻,她一时惊骇,没把持住……而且当时没人来!
不会这么严格吧林Sir?!
美女正惊疑不定,忽然见到陌生人进来,眼前一亮。
是个清瘦的帅哥,虽然神色稍嫌冷淡,似乎有点高傲,但白衬衫外搭的暖男款浅灰色针织开衫为他扳回一城!根据她与二次元帅哥们相爱离别xN、结婚离异xN的丰富经验来看,高冷只是浅浅的保护色,一旦拿下就嘿嘿嘿嘿……
不行,工作更重要,振作起来啊雷蕾!是工作时间啊雷蕾!这是一份有五险一金和双休的工作啊雷蕾!虽然今天是星期六……这只是法定调休啊雷蕾!
雷蕾火速回过神。
虽然是帅哥,也要公事公办,请他登记来访。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助理已经腾的起身,笑露八颗白牙,热情地招呼:“傅老师!”
傅见微朝林助理颔首致意,心中有些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只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向他。
林助理没接,边从前台出来边:“薄总在开会。他您来了,就先在他办公室等一下。”
傅见微紧绷的心松缓下来,点了点头。
林助理笑着介绍:“傅老师,这是咱们公司新来的员工,雷。雷,这是傅老师。以后傅老师过来,你就直接引去薄总办公室,或者叫我来。”
傅见微朝雷颔首。
雷蕾回过神来,忙回了个礼,看着林助理殷勤地带着这傅老师进去,坐回位子上,趁左右无人,私聊公司姐妹,听傅老师的来头。
姐妹:啊……你就用对待老板娘的态度对待他吧。
雷蕾:为什么?
姐妹:因为他就是我们的老板娘。
……
傅见微之前来过薄耘的办公室,这回再来,他敏锐地发现书桌上的合照只剩下了自己和薄耘的。
他能猜到原因:薄耘不想看到薄首阳,但也许另有计划,不想做得太明显草惊蛇,就索性把其他长辈的一起暂且搁置。
他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书桌后的椅子背上搭着件手织粗线空调衫,是傅见微之前好玩儿织的。
桌面上的笔筒是傅见微带领学生参加陶艺课外活动时做的。
……
薄耘早收到了林助理的消息,开完会直接回办公室。
傅见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和人群,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但没回头,依旧保持着这姿势。片刻后,他听到薄耘叫他:“见微。”
“……。”
傅见微仍然没动,薄耘以为他想事出了神,正要还叫一声,傅见微缓缓地转了过来,好像刚刚只是反应迟钝了一下。
然后,傅见微轻声叫他:“薄总。”
“……?”
薄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忙上前去,正要抱住可可爱爱闹脾气的对象,可手刚挨到对方衣角,犹豫了下,放回去了,只趣道:“我可没叫你傅老师。就算‘礼尚往来’,你最多连名带姓地叫我吧?”
不是薄耘不想叫“宝宝”,而是……他不确定傅见微暂时能否接受和往常一样的亲密。
那是杀父之仇。就算傅见微心理上知道他是无辜的,不一定生理上不会出现任何排斥。需要一个慢慢消化的过程。
如果傅见微因为生理排斥甚至发生呕吐反应,那会令事情更加尴尬和糟糕。
他搬出去、刚刚不抱对方,都是同样的道理。
可他仍旧与傅见微相互深爱与思念。
今天这份文件不需要傅见微亲自送过来,他可以让助理去拿,可这不重要,甚至文件本身都不重要。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见上一面,而且他知道傅见微也知道这就是个借口,但是,也许现在的他俩就是需要这么个借口。
傅见微斗胆叫了那声薄总,再不敢干别的叛逆行为,只是低着头。
他其实懂薄耘的意思,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出现本能的排斥。可他希望薄耘能像以往那样很强势地破壁垒,甚至可以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坚定地、用力地抱住他,哪怕他真的排斥了,也不松手,甚至是强迫他去接受。
是病态的思维。他知道。
当年在A国时,他和薄耘提分手,那个时候他就这样幻想过。
——如果无法挽回,就霸道地把他关起来吧。
但他知道薄耘不会这么做,永远都不会。
也许,恰恰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那么想。如果薄耘是会那么做的人,也许他就不会沉迷于薄耘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忽然,薄耘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低声:“让你好好吃饭,还是又瘦了。”
傅见微抬眼委屈地看着他。
拇指摩挲着光洁的皮肤,渐渐地,手指下滑,轻轻捏住了傅见微的下巴。薄耘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头缓慢地靠近他,吻在他的唇上。
傅见微本能地缩了下,薄耘的嘴唇便立刻离开了。
从傅见微的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他忙追过去,贴上薄耘的唇。
但他很快就迟疑起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想接吻,甚至有点恶心。不是恶心薄耘,不知道在恶心什么,就是难受。
他只能离开那处温暖,闭着眼睛,死死地抓着薄耘的衣角,额头抵在对方的肩头,急促地、有点困难地呼吸,很痛苦,无处发泄地痛苦着。
这段时间他失去了性|欲。以前的他很正常,这个年纪,无论如何,总会在起时有些生理反应,可是这段时间都消失了。
他并不是在这个阶段需要性,但与此相伴而来的是总萦绕在心头的恶心感。
薄耘没猜到那份上去,他只是看出了傅见微的身体确实有些排斥自己。
而他能做的只有轻轻拍着傅见微的背,安抚他:“慢慢来。”
但傅见微不想“慢慢来”,他的手指用力泛白,然后慢慢地松开,然后他抱住薄耘的脖子,很用力地亲吻他。
薄耘怔了下,犹豫了下,没动,让他亲。
没几秒,傅见微就松开了他,转身冲到洗手间里,趴在洗手台上,低着头干呕。
什么都没呕出来。
傅见微不再呕了,但他依旧趴着,依旧垂着头,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像已经死去。过了很久,他有了动作,开龙头,捧水漱了漱口,洗了把脸,只用手简单地擦了把水,额前的头发有点被湿了。
他反复地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站直了身体,和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薄耘对视。这时间,他竟看不太清薄耘的神色。
半晌,他转过身,靠在洗手台上,垂着眸,低声道:“耘哥,我——唔——”
薄耘猛地抱住他,死死地禁锢着他,像狂风骤雨一般,很热烈地亲吻他。
傅见微心跳很快,却不再如往常那样是出于爱欲,而是想逃,他想逃开,他不想和薄耘接吻。他这会儿并没有干呕的反应,但他的身体对他的脑子发出了声音,在:你应该干呕,你应该!你还应该推开他!你应该!
因为,他的爸爸杀了我的爸爸。
最终,傅见微在某种程度上战胜了身体里的那道声音,他没有干呕,也没有推开薄耘。但是好像又输得很彻底。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像一个死人,没有爱,也没有恨,木然地靠在薄耘肩头。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薄耘哑声问。
傅见微过了会儿才缓慢地、幅度地点头。
新办公楼还在装修,如今一见还在最初的办公室,面积有些,薄总办公室外面正对着许多办公隔间。林助理站在一个隔间旁,正跟同事讨论问题,余光瞥见薄总办公室门开了,忙转身看去,突的愣了下。
傅老师身上披着薄总的西装外套,脸色很不好,被薄总揽着肩膀往外走。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偷偷地、好奇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