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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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明瑜蹙眉道:“耘……他跟我妈告状了。”◎

    到了预约好再一次做试管的时间, 临出门,钟明瑜忽然不想做了。

    薄首阳忙问她怎么了。

    她叹了声气,:“这样对耘不好。”

    “怎么忽然这么想?我看他挺好的……”薄首阳微微皱眉,狐疑道, “他在你这儿使心眼了?”

    他就知道薄耘不可能真爽快地放手载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呵, 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钟明瑜摇了摇头, 半晌,:“虽然他……但到底养了他二十多年, 真不想跟他伤了感情。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又何必操心那么多, 用年轻人的话来就是,‘我死后, 哪管他洪水滔天’,是不是?就把载德给他,让他去吧。”

    “……”什么乱七八糟!

    钟明瑜被薄耘哄成这样, 薄首阳一点也不奇怪。他儿子有多奸诈、老婆有多耳根子软,他一清二楚!

    他不是钟明瑜,不会吃薄耘那一套感情牌。但凡薄耘跟他讲感情, 就不会那么气他。子不孝, 难道指望父慈吗?

    看来,这段时间薄耘突然跑回来住,跟姓傅的吵架是幌子,目的是这个。可真能算计!

    薄首阳揽住老婆,柔声哄道:“我也不希望你辛苦,但……我也了, 这也是为了薄耘好。就他那性子、眼力, 上回那块地纯属是让他碰中了, 以后不定怎么样。载德我可以给他,我又带不走。但我怕他守不住。那时如果我们不在了,他可怎么办?所以要给他生个弟弟,这回咱们好好儿教,以后弟弟多少能帮衬下他。”

    钟明瑜倚在他肩头,哀愁地蹙眉:“可这弟弟还没出生,耘就已经和我们离了心,我……我多难受。耘怎么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生得貌美,平素又好保养,还多添着年轻人没有的韵味,此刻含着泪,堪称我见犹怜,薄首阳见了都仍旧心动,若是早些年,他就不出门了。但如今他最多和她恩爱两三分钟,挺没面子的,又怕吃多了乱七八糟的药伤身体,这几年索性就极少跟她行房了。

    薄首阳耐心地哄了老婆好一阵,对方依旧郁郁寡欢,他只好电话推迟今天的预约。

    薄首阳劝了将近半个月,钟明瑜一时好,一时不好,在他和薄耘之间反复摇摆,令他无奈又恼火。

    可以的话,真想像以前那样狠狠地抽那个不孝子,可显然不孝子今时今日是不会乖乖让的了!还成天腆着个脸在家里晃,故意气他!

    “明瑜——”

    “你不要跟我了。”钟明瑜换了个方向坐着,背对着他,唉声叹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假,可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当了这么多年独生子,载德本来是他一个人的,现在全没了,他有情绪很正常。”

    “我了,将来载德他和他弟弟一人一半。”薄首阳。

    这当然是假话,但总之先哄钟明瑜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一对比,钟明瑜自然会偏向乖巧聪慧的幼子。

    钟明瑜面露犹豫挣扎,半晌,回过身来,拉着薄首阳:“要不,你现在就把耘那半给他吧,让他安心。虽然他是和傅……但也算是成家了,能独当一面了。”

    呵,就知道那家伙是在这儿等着我!做梦去吧!

    “他跟你这么的?”薄首阳问。

    钟明瑜躲避着他的眼神和问话,只道:“我希望你们两父子和睦。”

    事到如今,和个鬼睦!薄首阳心中冷笑,嘴上叹道:“不是我不给,而是得为咱们儿子考虑。薄耘大他弟弟这么多,你也了,原本他觉得咱家该全是他的,现在只分了一半,肯定不甘心。我如果现在就让他接了一半,另一半还能等得到老二长大接手吗?”

    钟明瑜为难道:“可他就是担心到时候你不把那一半给他了……”

    她仿佛漏嘴,忙噤声别过头去。

    薄首阳越发明白了:“还不承认是他在你面前挑是非!”

    钟明瑜恼羞成怒道:“我了,我只希望你俩和睦!儿子我还没怀上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耘现在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想失去他!”

    薄首阳烦躁起来,暗道你不去做试管,能怀上才怪!但面上只能好言安抚:“他怎么会……”

    钟明瑜断他的话,柔声柔气地哽咽:“老公,要不你还是去找代孕吧。”

    薄首阳一怔:“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你之前不就是这么算的吗?”钟明瑜反问。

    “我那时是一时糊涂,也是不想你辛苦……”

    “现在就能让我辛苦了?”钟明瑜问。

    薄首阳皱眉:“你还真让薄耘给洗了脑了?他现在就是想谋夺家产——”

    “我不想跟你了,让我静静!”钟明瑜恼道。

    薄首阳欲言又止,愤愤地出了卧室,原本想去书房,走到门口,气不过,下二楼去踹薄耘的书房门。

    薄耘正在听着音乐闭目养神,突然门被踹开,惊了他一下,睁眼看去:“爸,能不能有点素质?”

    “你能不能要点脸!”薄首阳怒喝道,“你跟你妈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薄耘不慌不忙地起身,过去关了仿旧唱片机,笑了笑:“我啊,想回归家庭。”

    薄首阳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的话您就别当真了,我什么毛病为了个男的放弃亿万家财啊?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好笑。”薄耘笑着。

    薄首阳冷道:“你以为我是你妈好骗?”

    薄耘与他对视,渐渐地收敛了热切的笑容,:“那我就直了。我知道你算什么都不给我,给我那个还没怀上的弟弟。以前是我年轻,被你激将几下就中计了。现在我醒悟了,凭什么我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要?!”薄首阳怒道,“本来都是你的,你自己要当个断子绝孙的同性恋!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不要觉得委屈,你没资格委屈!你现在那个破公司能融到资,能有项目生意,你以为是靠你的本事?都是靠你老子我的面子!走出去别人都是看在你是薄首阳儿子的面子上才——”

    “我是钟岩的曾外孙!”薄耘高声道,“载德能有今天,你以为是靠你的本事?都是靠我姥家的面子!走出去别人都是看在你是钟岩的孙女婿的面子上才给你脸!”

    薄首阳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他,反被他抓住手腕,用力往后推了一把,狠狠地撞到了书柜上,哐当几声巨响。

    钟明瑜边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响动,边在薄首阳落下的手机上到处搜查。

    这段时间,她想方设法地搜找了薄首阳的保险箱、在家的电脑、书房每一寸地方,都没找到当年霍蓓蓓被迫拍下的照片和视频,以及那辆车的去向。

    突然,兰姨敲了敲门,吓了钟明瑜一跳。

    “太太,耘和先生好像……要不要去看看?”兰姨忧心道,“好像挺严重的。”

    “哦……是有些争执,我就来,等下。”钟明瑜已经差不多把薄首阳手机里的内容都检查了一遍,正要搁回原处,忽然灵机一动,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了几个网盘app,逐一尝试用手机号验证码登录。

    ——前几个都是此号并没注册,只剩下最后一个。

    钟明瑜已经不抱希望了……

    登陆成功。

    她怔了下,心跳飞快,随即点进去。

    里面有且只有几个比较大的压缩文件,是挺多年前上传的,命名为h。

    她试图解压缩,可需要密码。

    钟明瑜没浪费时间试探密码,她直接把文件下载,然后蓝牙传递到自己手机上。

    等待传输完毕的过程中,她看了下登录记录。薄首阳只在上传的那年登录了两回。

    传输完毕后,钟明瑜清空了这个app里的所有东西,申请注销账号。然后,她消除所有操作痕迹,把手机放回原位,开了门,跟等在门口的兰姨:“我刚不舒服……去看看。”

    薄首阳正跟薄耘大吵。一边吼,薄首阳一边摔东西,满地狼藉。兰姨吓得躲在门外,钟明瑜则直接进去拉劝薄首阳走。

    薄首阳早就想走了……

    薄耘推他那下,好像是无心之失,但他怕万一不是,或者万一这不孝子冲动起来真动手,那他肯定吃亏!可就那么走了,很没面子,好像他怕了薄耘。于是乎,他只能虚张声势地砸东西。

    如今钟明瑜给了他台阶,他急忙顺着下,假装是被她拉走的。

    回到三楼卧室,薄首阳急忙抓准机会,向钟明瑜痛斥薄耘刚刚的不孝不义,让她明白这个儿子要不得了!

    钟明瑜抹着眼泪道:“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都是惯得!”薄首阳沉声道,“你还现在就给他分家产,那他以后更是无法无天了!”

    这回,钟明瑜可算清醒了,向着他道:“没想到你得都对。”

    薄首阳的心情稍好了些,搂着她叹气:“大的这个真是养废了……的那个,我们可得吸取教训。”

    “嗯。”钟明瑜柔声道。

    薄首阳见她动摇了,忙旧话重提:“起来,张教授上午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再过去。”

    钟明瑜刚刚才查看了他的手机,短信、来电、微信等,今天上午可都没跟张教授有联系……她不动声色地:“你定时间吧……只不过,我做了这么多次,一直不成,不定和年纪有关。”

    薄首阳早这么怀疑了,但不好对她直言,这会儿没是,也没不是,只让她别有心理包袱。

    “如果实在不行,可怎么办啊?”钟明瑜叹气。

    薄首阳犹豫了下,没开口,等她自己想。

    钟明瑜想了半天,看着他:“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她没后半句,但薄首阳听懂了她的意思,按捺住心底狂喜,叹道:“先看看这回吧……明瑜,这辈子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钟明瑜嗔道:“老夫老妻了,这个……”

    夫妻二人正温情脉脉,突然钟明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从薄首阳怀里出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我妈。”

    岳母这个时候来,薄首阳直觉不妙。

    钟明瑜已经接了:“妈,怎么了?”

    他看着她神色一僵,抬眼与他对视:“……是误会。妈,你听我……电话里不清,你总之先不要生气……是、是有那么一回事,但您听我……”

    结束通话后,钟明瑜蹙眉道:“耘……他跟我妈告状了。”

    薄首阳:“……”

    “我妈知道了你身体……知道我一直在做试管,还知道了你先前找代孕的事情。”钟明瑜深深地叹气,“他……这孩子……哎呀!”

    薄首阳脸色胀红,紧攥的拳头颤抖,狠狠捶在被面上:“这个混账!”

    ……

    薄刘氏开开心心地礼佛归来,还没进客厅,就听到了儿子在叫妈,却又好像不是在叫她。她一怔,加快脚步进去一看,脸顿时耷拉下来。

    ——是她最讨厌见到的钟家那老妖婆!一把年纪了,还涂脂抹粉的扮年轻,呵,难怪生养出的女儿也成天妖妖艳艳。

    钟老太太知道这亲家母的性情和心胸,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但谁让女儿当初铁了心非要嫁呢。为了自家闺女,她往日尽力让着薄老太,每回见了面,就算对方总是怪里怪气的家子做派,她都能装没看见,热切地笑着招呼。

    可今日,她绷着脸坐在沙发上,没理。

    薄老太太很不爽,板着脸、竖起眉头叫儿子:“首阳,怎么回事?”

    “妈你不是后天才回吗?”薄首阳要疯了,眼下已经够乱了。

    薄老太太:“我乖孙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给我相看相看。”

    “……薄耘!”薄首阳怒喝道。

    这混账今天是真铁了心要发疯吗!

    薄耘坐在姥姥身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没话。

    薄首阳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然后戴回去,:“妈,这边有点事,您先回房休息……”

    “什么事儿我听不得?”薄老太太警惕地问,眼睛死死盯着钟明瑜她妈,十分怀疑这老妖婆无事生非,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招儿在刁难她儿子!

    薄首阳正要开口,他岳母:“不累的话,就坐下来听吧,早晚也要知道的。”

    薄老太太哼了一声,暗道这是我儿子家,要你来当主人?急忙过去坐下,拿出做派来,高声叫保姆阿兰送茶、送热毛巾伺候她。

    薄首阳:“……”

    他看看自己妈这样子,再看看稳如泰山的钟明瑜他妈,觉得丢人。

    一贯以来,别他妈不爱见钟明瑜他妈,他都不想两人碰到面,形成鲜明对比。

    钟老太太不慌不忙地:“刚刚我要的已经了——”

    “什么了?”薄老太太防备地问,生怕儿子吃亏,“首阳,什么了?你可别乱答应什么事儿。”

    “我之后再跟您。”薄首阳敷衍了她,看向岳母,“妈——”

    薄老太太可听不得他叫那老妖婆妈,忙断道:“究竟什么事!”

    薄首阳想发火了,他妈可真是永远都读不懂气氛!但他又不能发火……

    “我让明瑜和首阳离婚。”钟老太太淡淡道。

    薄老太太怔了怔,看西洋景儿似的看她片刻,又去看薄首阳,然后看钟明瑜和薄耘,最后厉声问钟明瑜:“这是怎么了?!”

    钟老太太提高音量:“问你儿子!”

    “妈,我了,今天这事就是薄耘在里面搅是非!”薄首阳又头疼又恼羞,瞪向薄耘,“薄耘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你疯了!都是傅见微带坏了你!”

    薄老太太脑子嗡嗡的:“这又关那姓傅的什么事儿?”

    钟老太太冷冷道:“是傅见微让我女儿做这么多次试管吗?是傅见微让你背着我女儿去找代孕吗?!”

    薄老太太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东西……什么啊?首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薄首阳想把自己妈的嘴堵起来锁房里去!他已经够烦了!

    钟老太太见薄首阳不,就替他:“薄太太,您知道您儿子是弱精吗?”

    “妈!”薄首阳攥紧了手,可那话已经出来了。

    薄老太太愣了半天:“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精子活力低,很难使人自然受孕。”钟老太太道,“耘是明瑜做试管怀上的。后来,首阳想要二胎,就找了三个陌生女人给他代孕。事发后,他倒是放过了那三个女人,却又哄上我女儿了。我女儿到这年纪,自然受孕也就算了,有什么理由要跟你一次又一次地做试管!”

    到后面,她显然是冲着薄首阳发火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知道做试管对女人是多残忍难受的事。

    退一万步,怀薄耘那次也就算了,可薄首阳根本不知足!

    被薄耘发现的代孕只有那三个,可没被发现的呢?谁得准还有没有?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讲薄首阳以后会不会再那么做。

    薄老太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虽然看儿子的态度已经知道老妖婆得八|九不离十,可她无法接受这事实和对方的怒火,便恼羞成怒地撒起泼来:“你胡!胡八道!发神经!跑我家来发神经!你女儿生不出来我还没找她的麻烦呢,你倒恶人先告状!离啊!离了好!你看是谁吃亏!”

    “妈!你闭嘴!”薄首阳吼道。

    钟老太太索性直接起身去拉女儿:“走!”

    薄首阳正拉着自己分分钟控制不住就不定要上手人的妈,见岳母要带老婆走,正要开口,见老婆挣脱了岳母的手,:“我不想离婚。”

    这话一出,室内安静了几秒。

    钟明瑜走到薄首阳身边,红着眼角:“给首阳生孩子是我自愿的。他之前糊涂那回,也只是心疼我。我嫁给了首阳,给他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耘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妈你不要听他瞎。”

    “明瑜……”薄首阳感动地看着老婆。

    薄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不闹了,得意地瞅着钟老妖婆。

    钟老太太这下子怒发冲冠:“钟明瑜!都到今天了,你还不清醒?!”

    “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我清醒什么!”钟明瑜回嘴道,“日子是我在过,冷暖我自己心里清楚!妈,我这么大了,耘都二十多了,您的控制欲能不能别这么强?明珪一直没结婚,您去管他吧,我都嫁到薄家来了,您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薄老太太简直想为她鼓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好,好!”钟老太太指着钟明瑜,气得直抖,“好!你冷暖自知!我看你这傻子冷暖自知!我就看你哪天哭着回家找我跟你爸,薄首阳带私生子和二奶回家,要你腾位置!”

    薄首阳皱眉道:“妈,我了我不会这样!”

    “呵,”她冷笑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谁都会,只看你做过什么!”她再度看向钟明瑜,“我就等着看你的下场。”

    完,她拿起手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薄耘急忙一路追着她:“姥姥!姥姥!我送你!”

    钟老太太上了薄耘的车,气呼呼地望着窗外。

    直到车开出区很远,上了大马路,薄耘才开口,逗她:“这入戏也太深了吧?敬业,奥斯卡欠您一个最佳女主角大奖杯!”

    钟老太太转头白他一眼:“我是真气!你妈她以前是真的脑子不清——”她停了下,警惕地问,“她是真清醒了还是在这儿局中局我呢?”

    “真清醒了。”薄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