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的时候,项锦的父亲来了电话,谢谢,项锦已经没事了。
宋季青的心情反而很平静了,从他出分手开始,项锦这个人的痕迹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慢慢被抹去。
连最开始的愤懑不满也渐渐消失殆尽。
宋季青愣神想着,忽然听见指纹解锁开门的声音,程暮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今天在家忙些什么?”
程暮回来了。
宋季青抬头对上程暮的视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平板,“没忙什么,就画了张稿子。”
话间,宋季青已经穿上拖鞋,从沙发上下来,“外面很冷吧?”
“还好。”程暮放下电脑包,宋季青走过来,给他递了个暖手袋,刚充好的电,里头暖呼呼的。
“给你暖会手。”宋季青笑了笑,递了暖手袋就重新窝回沙发上,那模样活像在沙发上筑了个巢。
“方姨呢。”程暮看了一圈,问。
宋季青“噢”了一声,“忘了跟你,方姨的孙子出生了,她一直想请假回家看看来着。”
“我看自己也放假了天天都在家,于是就自作主张同意了,可以吗,程暮。”
程暮没话,眉毛轻拧起来。
宋季青扑腾了两下睫毛,看了看他,然后慢半拍地低下了头。
他完这段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要是剖开了看的话,自己都算不上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他这样做是不是太先入为主了?
宋季青忽然有些怕程暮生气,因此都不敢抬起头继续看他的表情。
安静了一会,程暮走过来在他边上坐下了,暖手袋塞回宋季青手里,“可以,方姨既然跟你了,你做主就好。”
宋季青捏了捏手掌心:“你没生气?”
程暮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认真道:“没生气。”
“我们结婚了,你便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有做决定的权利,不用事事征求我的意见,”程暮,“这是对你基本的尊重。”
宋季青愣了愣,心里有一个地方正在柔软地塌陷下去,道:“嗯,我记住了。”
程暮勾了下嘴角,问:“宋季青,那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宋季青下意识地答应道:“啊,我想想。”
“红萝卜炖羊肉,肉馅蒸蛋,炒青菜,豆腐烧肉…”宋季青报菜单似的完,看向程暮,“这些怎么样?”
程暮表情严肃,道:“这些我不会做。”
宋季青故意问:“那你会做什么哦?”
“你要是想吃牛排的话我可以给你煎,想吃面条的话也行,我应该可以做。”
宋季青努了下嘴,问:“没啦。”
程暮:“没了。”
程暮的形象在宋季青眼里,一直都是严谨认真不容许一点差错出现的社会精英工作狂,没想到一碰到做饭这件事,倒变得很不一样了。
这让种反差宋季青有点想笑:“那我来做吧,你等着吃就好。”
程暮也跟着站起身进了厨房,“我也帮忙。”
方冠英有两件围兜,一件是新的,专门备用,宋季青手脚麻利地穿上那就方姨常穿的围兜,扭头却看见程暮还站着没动。
“还有一件围兜,你穿吗?”宋季青指了指挂钩上的那件玫红色围兜,嘴角的笑意快要藏不住。
程暮面色僵了僵,“没有别的颜色了吗?”
宋季青自己穿的也是红色,只不过浅一点,是粉红色,他皮肤白,丝毫不违和,甚至穿得很好看。
“没有了,”宋季青忍着笑,“要不你还是出去等着吧,厨房里油烟大,容易弄脏衣服,我做饭很快的。”
程暮皱了下眉,懊恼道:“算了,我穿。”
宋季青:“行,我帮你。”他把围兜套程暮身上,然后绕到背后给程暮系带,当带子被绑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将腰间收紧,程暮的身形绷得很清晰了。
早上的时候眼神迷迷瞪瞪的没看清楚,这会想起来了,宋季青控制不住视线,上下扫了一眼。
确实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好了吗?”程暮问。
“好了。”宋季青心虚地咳了一声。
“没感冒吧?”程暮道。
宋季青摇摇头,“没,就是嗓子痒。”
程暮运用理论知识,往饭锅里倒了两杯米,淘洗干净后,又按照1:1.2的比例往里头加了清水,“是这样吗?”
宋季青探头过来看了看,道:“是的,做得不错。”
宋季青的夸奖,让程暮不知怎么地,竟然隐隐觉得有些高兴。
这太奇怪了。
这些天时不时地跟着方冠英在厨房帮忙,厨房用具和冰箱里的菜宋季青差不多都一清二楚了。
于是在等饭熟的间隙,很速度地开始切肉备菜。
“我洗菜吧。”煮过饭,程暮主动拿盆接水,将青菜放进去,一片片洗干净,水温有些凉,但在接受范围内。
“以前你经常自己做饭吗?”程暮将洗净的青菜放在一旁沥水。
宋季青把切好的肉盛入碗里,随口道:“对,时候就经常自己做饭了,我…爸他不怎么在家。”
剩下的话宋季青没再下去,低呼道:“哎!我劲给使大了。”案板上的豆腐碎了一块,让宋季青好一阵心疼。
忍住心里的异样,程暮看过去,接着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走到宋季青旁边,微微弯腰,帮宋季青把滑落下去的袖子往上折了一叠。
抬头时,短发扫过宋季青的面颊,痒痒的。
“谢谢。”宋季青抿了抿嘴角,收住咋咋呼呼的笑,眼眶蓦地有点湿。
他不是没想起以前的经历,从前做什么都是他一个人,很少有人像程暮这样,即便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和爱,也能做到事无巨细的周到和帮助。
所以他愿意心怀感谢,对现在的一切。
炖汤的香味悠悠飘出来的时候,这顿晚餐才算正式开始。
今天只有两个人在的家,莫名多了一分奇妙的氛围。
冬天吃个羊肉汤,暖身又暖胃,程暮用勺子舀了一口,宋季青便希冀地看过来,“怎么样,有没有太咸或者太淡?”
汤温热地淌过喉咙,进入胃里,程暮朝宋季青点头,道:“刚刚好。”
宋季青心满意足地收回眼神继续吃饭。
吃到一半,外面起了风,刮得窗户微微作响。
“是不是雪要下大了?”宋季青牵挂着外面的天气,时不时偏头看看。
程暮笑他,“今天没堆成雪人?”
宋季青点了点头,“没有,等你呢。”
那股不清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程暮敛了敛笑,眼神深邃,道:“明天早上,要不要去堆雪人?”
宋季青眼底微微发亮,道:“要堆!”
话音刚落,宋季青便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个完了,第二个紧随其后,他连忙捂着嘴偏头,“阿嚏——”
这一下,连鼻尖都红了。
“肯定是有人骂我。”宋季青揉着鼻子开玩笑道。
程暮不太明白这个逻辑,“怎么?”
宋季青想了想道:“一想二骂三感冒,从就这么听人的。”
程暮放下筷子,盯着宋季青看了会,一本正经道:“那我今天中午有想你,你有喷嚏吗?”
宋季青哗地脸红了,“啊?”
程暮笑了,继续道:“我想啊,宋季青怎么还不给我电话。”
好了,宋季青现在脑子也有点烧了。
呼噜呼噜热得直冒泡。
等外面的风一点,程暮开了外面的大灯,顿时照得亮堂堂的,被雪覆盖住的平地就看得更清晰了。
宋季青戴了帽子,系了围巾,手上还有两手套,被大棉袄裹得像个球。
程暮问他:“今天的那只大狗在哪儿画的?”
宋季青嘿嘿笑,带着程暮走到一个角落,道:“这儿,我特意挑了块干净平整点的雪,那只大狗是不是超像你。”
雪地里的光微微反照到宋季青身上,程暮看着站在雪中间的宋季青,问:“哪里像?”
宋季青想也不想,“都挺强壮的。”
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改口:“我是身体素质!”
程暮挑了挑眉,凑近宋季青一点,压低声音道:“宋季青,你不是看见我换衣服了吗?怎么还口是心非。”
宋季青怔愣愣地立在原地,程暮已经走到那只雪地上的大狗旁边蹲下了。
宋季青回过神来,跑到程暮边上蹲下,弱弱地开口:“我也不全是口是心非。”
程暮半蹲着,用食指在雪地上画画,宋季青越看越觉得像一个动物,好奇道:“是什么啊?画我吗?”
程暮道:“等会。”
图画渐渐有了雏形,是一只睁着大眼睛的猫咪,程暮偏了偏头,对上宋季青的脸,然后指着猫咪道:“这是宋季青。”
宋季青声音更了,“也没有那么像吧。”
心脏的跳动声几乎要盖过他自己的声音,宋季青看着程暮的眼睛,喉咙难以抑制地紧缩,像过了一道电一样的感觉。
可心里的另一道声音却一直在锲而不舍。
你们只是协议结婚,并不是真的。
不要太陷进去了。
宋季青慢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大狗和猫都存进了相册。
他起精神,笑了笑,道:“我们堆雪人去吧。”
“好。”
程暮滚大雪球,宋季青就滚雪球,齐心协力下,两个雪球叠在一起就成了雪人胖嘟嘟的身体。
等粘上眼睛鼻子嘴巴,还是觉得有点光秃秃的,于是宋季青给它系上了自己的围巾。
“可以了,”宋季青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程暮站在边上看着宋季青,这幅画面美得太像一幅画。
灯光下,雪地里,宋季青和他们堆的雪人。
“宋季青,给你和雪人拍张合照吧。”程暮道。
宋季青“哦”了一声,“好嘞,我站这里怎么样?”
“可以。”程暮举着手机道。
宋季青比了个很傻的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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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玩得太不亦乐乎,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浑身车碾了一样难受,宋季青闷声咳了咳,感觉头又重又晕的。
程暮睡眠不深,很容易就醒了,“怎么了?”他问。
宋季青开口:“抱歉,吵到你了吗?”他这一开口,连自己都惊了,这声音简直像含了块磨砂玻璃,沙哑得不行。
程暮坐起身,倾身过来探了探宋季青的额头,道:“你发烧了,我们起床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地哄,但宋季青烧得糊涂,没能察觉到这个变化,只知道摇头:“不用,你快去上班吧,我等下自己去趟医院就行。”
话里话外都在把程暮往外推。
“我晚点再去也没关系,”程暮耐着性子,“你的身体重要。”
“昨天就不应该答应陪你去玩雪,最后连围巾也不戴了。”
宋季青听了连忙抓了抓程暮放在床上的手背,低着声音道:“程暮…”
这种时候的撒娇不管用。
在程暮的强势手段下,宋季青毫无办法,最后还是乖乖跟着程暮去了医院。
手背上插着针头点滴,程暮就坐在椅子上陪他。
大厅里人很多,宋季青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烧得有些发红的眼睛,疲惫地躺靠在座椅上。
程暮贴近他跟他话:“头还晕吗?”
“好多了,”宋季青,“就是有点困。”
程暮伸手碰他的额头,宋季青就微微前倾,将额头轻轻抵在他手心,“应该不那么烫了吧?”
“嗯,烧在慢慢退。”
“饿吗?”
宋季青摇摇头。
“几点了啊?”宋季青问。
程暮抬手看了下表,道:“十一点二十。”
“你饿不饿?”宋季青看着程暮,“要不你去吃饭吧,等会吊瓶空了我自己叫护士。”
程暮抬眼看了下吊瓶,大概还要半个时这瓶才能滴完,于是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嗯。”
宋季青躺回椅子上。
程暮起身前又看了他一眼,宋季青朝他微微笑了笑。
看着程暮离开的背影,宋季青忽然觉得很安心。
先前那种漂泊不定的孤寂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远去。
约莫二十分钟,程暮提着包盒回来了。
他长得高,背也直,周身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让宋季青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他了。
“给你买了粥,”程暮在他身边坐下来,揭开粥碗,“吃一点?”
刚刚还不饿,但清淡的青菜粥看起来也格外诱人,宋季青的肚子差点当场咕咕叫出声。
“好。”他咽了咽口水,克制道。
“你吃过了吗?”宋季青又问。
“嗯,吃了。”
宋季青“哦”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皮。另一只手插着针头不太方便,于是程暮就帮他端着碗,宋季青自己拿着勺子舀粥,喝了一口,咽下去,如此反复。
程暮才发觉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
宋季青低着头,不跟他对视,“我没事。”
程暮按了按他的肩膀,手指揩去他脸上的眼泪,“别哭,没事的。”
宋季青用手背胡乱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感冒了,眼睛有点敏感,我没想哭的。”
程暮接过他手里的勺子,重新舀了一口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柔声道:“我知道。”
宋季青就这么抬头看了一眼。
程暮这个瞬间的模样就被他牢牢记住了。
“谢谢,”宋季青有些发愣,呆呆地张嘴接过了程暮喂来的热粥。
程暮:“照顾你是应该的,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