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啊,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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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中,着这句话的许密,眼神诚恳而温柔。

    易南蝶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许密盯着易南蝶的眼睛。

    她也算见过娱乐圈里的不少人了,但是易南蝶仿佛又是不同的。

    对方像是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的瓷器,在想什么都从眼睛里透出来,一目了然。

    她现在就有些垂头丧气:“是我一直演不好,可能再这样下去,樊导就该换人了吧。”

    连曲安歌都不知道,上辈子易南蝶就是被换了的,因为姜瑗可忍受不了她这样的脾气。

    可是这部电影因为姜瑗的缘故根本没能上映,易南蝶反而因为没把时间浪费在这部电影上因祸得福了。

    这辈子很多事都不一样。

    有些不一样曲安歌也不会知道。

    而且它们会越来越不一样。

    许密道:“为什么演不好,是紧张么,压力大?还是水土不服?”

    易南蝶面露犹豫,半晌,她轻声道:“确实……是因为紧张吧。”

    承认了自己在嫉妒之后,有些事反而明了起来。

    过去她也曾在剧组看到过演技比她好上许多的人,但是那些都是前辈,她便会忍不住在心里比较,如今她二十岁,如果再过十年,一定也是能同样表现的那么好的——不定还更好。

    因为家里算是演艺世家,周围的人对她和蔼,她是一直有自信的那种人。

    直到看见曲安歌……

    她还记得那一幕戏,是她被学校的大姐大欺负,被关在厕所里泼脏水,曲安歌饰演的女主角去救她,结果也被一起按到地上了,两人被完关在厕所里,曲安歌却笑起来。

    那是带着泪的笑,带着苦的笑,却也是带着喜悦的笑,那个甚至很难用文字具体描写出来的笑容,把易南蝶看呆了。

    导演喊了cut,问:“易南蝶,你在发呆么?”

    她确实呆住了。

    重拍这段,她觉得很对不起曲安歌,因为曲安歌表现的那么好,因为她又要重新来过,演戏在她看来是一种很看感觉的艺术,她甚至有点担心曲安歌第二次就没法表现的那么好,因为自己可能让她出戏了。

    或许这其中还包含一点的不甘,叫她希望曲安歌表演的没有第一次好。

    可是还是那么好。

    一模一样的好,甚至可能更加细腻了些。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个年纪表现成这样呢?

    以往那种“如果我到了那个年纪一定怎么样怎么样”的心理建设这次无法安慰易南蝶了,她觉得自己再长一岁,不可能有这样地进步。

    所以有时羞愧又是嫉妒,总是有些不再状态,甚至越来越差了。

    许密问她:“为什么紧张?啊,如果你不想就不用,我只是觉得出来了或许会好一些。”

    易南蝶抬头看着许密的脸,一时恍惚,觉得对方好像是视频里的平面人物,于是脱口而出:“曲安歌演的太好了,我压力很大。”

    许密一愣:“这样?”

    易南蝶干脆一股脑了:“以前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之中还算不错的,现在看着曲安歌总觉得自愧不如,就总是不在状态了。”

    易南蝶吐了口气,出来也好,出来整个心里好像有个石头滚走了,舒服了很多。

    “别想太多。”许密道,“有空来我这边吃饭,你这些话……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露出微笑,平常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冷峻的脸,突然舒展开来,像是一阵春风呼一下钻进了心里。

    易南蝶就呆住了。

    曲安歌扭头,看见这一幕,行李都快拿不稳,委屈地拖着长音:“密密,太重了,我拿不动了,你来帮帮我嘛。”

    许密和易南蝶聊了一下,确定了她和曲安歌看着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暧昧,于是就走上前,帮曲安歌搭了把手。

    曲安歌立刻就开心了。

    她偷偷握住许密的手,许密瞪了她一下,但是没有抽开。

    放好东西,剧组催她们化妆,她们就回去了。

    曲安歌虽然没来得及和许密几句话,但是心情已经相当愉快,化妆的时候甚至都哼起歌来,化妆师和她开玩笑:“别笑了,给你妆化那么惨都盖不住你的高兴。”

    曲安歌笑而不语,心想,我老婆来了,难不成我还不能高兴高兴?

    她化完妆做好造型,便去外面溜达,突然看见外围有人群聚集,她好奇地过去,看见谭臻臻生气地:“我了!不是偷拍,不是狗仔!”

    曲安歌连忙过去,:“别吵别吵,这是我朋友。”

    和谭臻臻吵架的是一位场务,闻言回过头来,看见曲安歌,顿时卡了壳。

    谭臻臻望向曲安歌,本来是要抱怨的,但是看见她的样子,就愣住了。

    对方现在看上去比平日里起码老了二十岁,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穿一件卡其色的老气西装,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都有些不确定了,讷讷喊了声:“曲安歌?”

    “对对。”曲安歌过来,笑着对场务,“大哥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肯定不是来偷拍的。”

    看见女主角过来,场务语气好了点,但因为女主角也不是什么大咖,所以也不算太好,只是平平道:“认识就算了,你注意着点,如果拍了什么东西传出去,要由你负责的。”

    曲安歌点头道:“好的好的,绝不会传出去的。”

    场务走了,曲安歌就拉住谭臻臻,问:“就你啊,密密呢?”

    谭臻臻上下量曲安歌:“化妆真神奇啊。”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谭臻臻便道:“我好奇嘛,就先下来了,没想到你们剧组管那么严,边上看看都不行。”

    曲安歌道:“也没什么不行的,跟樊导一声就行。”

    曲安歌带着谭臻臻去见了樊语,樊语知道许密她们来了,大吃一惊,但很快就了然地微笑起来,:“难得来一趟,可以到处逛一逛,不过再过一会儿你就要过来拍了。”

    曲安歌忙:“放心,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等许密她们过来,又已经过了一会儿,曲安歌简单向剧组人员介绍了一下这些人是她的朋友,便把她们交给了助理。

    秋水意签了她,自然是方方面面照顾到,这次就给她配了个助理,平时叫桃的。

    剧组忙忙碌碌,也没什么意思,谭臻臻就问:“能不能去看他们拍戏。”

    桃笑道:“当然可以啦,安静点就行。”

    这么完,她们被带着到了某个房间外面,棚景搭的像是个废弃工厂,申海被绑在椅子上补妆,曲安歌看着剧本神情变换。

    桃轻声道:“你们看见了,也千万不要把剧情透露出去,樊导特别不喜欢这种事。”

    众人连忙点头。

    突然房间里有人高声了几句“要开始了开始了做好准备”,一盏巨大的灯光起来,周围工作人员支起光板来,摄像机从各个方向对准了曲安歌和申海所在的位置。

    曲安歌和申海皆是低头,直到导演喊了“开始”,曲安歌突然抬起头,直直凝视眼前被绑着的申海:“到底为什么。”

    此时的曲安歌脸庞蜡黄,嘴唇干裂,头发也像是稻草一样凌乱,但是眼神炽烈而逼人,像是利刃一般。

    谭臻臻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去看许密,却看见许密微微抿着唇,同样紧紧盯着曲安歌的方向。

    是如此专注,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看她。

    谭臻臻于是又望向曲安歌和申海,申海抬眼,眼神像是淤泥般浑浊,仿佛很痛苦,脸上的肌肉都颤抖起来。

    曲安歌像是害怕,不自觉后退半步,但察觉到之后就咬紧牙关,上前道:“时候到了。”

    谭臻臻看得紧张极了,等这一幕结束,才发现自己很想上厕所,便拉着桃:“卫生间在哪?”

    许密道:“我们走吧,回去上卫生间。”

    桃笑道:“不看了么?”

    许密道:“我们也还有别的事。”

    她们安静地退开,许密在转身之前看见易南蝶站在人群中,一脸沮丧地垂下头去。

    她想,演的太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呢。

    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自豪,又有些空落落的。

    谭臻臻出了棚子才吐了口气出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曲安歌,原来她演戏是这样的,好厉害啊……”

    许密没话,心想,是啊,好厉害啊。

    ……

    樊语知道许密过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来那晚的那餐饭。

    那些菜她如今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只想要蹭饭,幸好到了晚上,谭臻臻过来问她们:“我们在上面做了不少吃的,你们要不要来吃点。”

    樊语推让了一下,到底叫了申海和副导演,曲安歌就叫上易南蝶,众人踩着青石板路上了山,到了二叔家里。

    这晚上众人喝了点二叔家里酿的杨梅酒,众人借着酒意走了心,易南蝶一边哭一边试图去搂许密,曲安歌把两人隔开,心里比沾生腌蟹的陈醋还酸。

    后来易南蝶忘记许密了,却又问曲安歌:“姜瑗的事,是不是你们的阴谋啊?”

    申海闻言在一边喷笑出声,道:“我好像是也听过这种传闻。”

    曲安歌翻着白眼,:“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

    易南蝶诚恳地望着曲安歌:“我要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对我下黑手。”

    曲安歌也微醺,闻言拍着桌子道:“你不要茶里茶气!”

    于是话题变了,易南蝶问她:“茶里茶气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曲安歌想起绿茶这个词好像还没出来,又觉得这样讲易南蝶不太好,就含糊道:“绿茶……就是……比较漂亮的柔弱的女生啦。”

    申海笑起来,:“那南蝶确实是这样的。”

    谭臻臻也点头:“确实给人绿茶的感觉,绿茶很清新呀。”

    曲安歌干咳两声,连忙装作醉酒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不想话了,众人见她倒下,就不理会她,自己话去了。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愁,心想要是几年后这个词出现了,会不会有人质问她。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过几年大家不定就忘记这事了,就算记得,也肯定觉得是巧合。

    有谁会觉得她能未卜先知呀。

    她这样想着,扭了个头,看见许密坐在围墙边上,斜靠在竹椅背上,静静望着她。

    看见自己望过去,她连忙移开目光,可是已经晚了,曲安歌于是知道许密一直看着她。

    她忍不住窃喜,也盯着许密看,许密干脆站起来往外走,曲安歌连忙跟上去。

    山上风大,又没有灯光,望向远处,便看见海上黑漆漆一片,只有灯塔的光芒孤零零摇摆着,落到远处的海面,染出了一片白色的海市蜃楼般的雾气。

    寂静的夜色中,风声和虫鸣交织在一起。

    夜深露重,曲安歌了个喷嚏,她自己冷,就觉得许密穿得单薄,她上前去,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就故作无意地拉住许密的手,:“冷不冷啊。”

    结果触手温热,仿佛还是自己的手更冷一些。

    她仔细一看,发现许密在卫衣外面还穿了件毛衣开衫,穿得比她厚实多了。

    许密道:“你冷么,回去加件衣服吧。”

    曲安歌不舍得回去,想和许密继续走走,所以立刻:“不冷啊。”

    她抓着许密的手不放,摇摆着手臂往山下走。

    走了半天她回过神来,问:“我们去哪?”

    许密声音冷淡:“有虫子,去店买点杀虫剂或者蚊香。”

    曲安歌“哦”了一声,偷偷用余光量许密,她本来以为这几个月都要见不到了,可是对方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特意为了我过来的么?”

    心脏鼓噪,连累的大脑都轰隆作响,其实这句话分明有更直白的法,那是——

    你想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