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烧话本 若有朝一日我找出你珍藏的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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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在南阳山也会吃不少苦头,但你不是也将我照料得很好么?”寇窈道,“有你在,我不会吃苦的。”

    沈识不知道她是在好听话哄人还是真心实意这么想,但心还是软了下去:“这算什么好。”

    她在寇家和苗疆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这里又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好养活了?

    寇窈倒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陪着,比我独自在金陵好多了。”

    不和自己过得最好的时候比较,偏和不好的时候比,她倒是心胸豁达。

    沈识答应了:“路上怕是来不及给你买些吃的玩的,我见行宫书房里有不少话本,厨子还做了不少蜜饯,都给你带上好不好?”

    听到这话寇窈顿时觉得路上不难熬了,甜蜜蜜地应了声好,觉得自己也应该回报沈识些什么:“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一定要同我。”

    “和你什么,你还能哄我开心不成?”沈识觉得好笑,“你又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寇窈思索了一下,自己确实不知道。于是她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让你在我手里吃瘪。

    这个念头突兀地浮现在沈识脑海中。

    其实仔细想想,他这十八年过得其实比较无趣。练刀、读书、杀人,等着寇窈什么时候来挑衅他,然后他再欺负回去。

    以往没觉得如何,怎么现在倒觉得寇窈像是最鲜活的那抹色彩一样?

    不过这话沈识当然不敢,出来寇窈定然会生气,这些日子顺遂的相处估计也要化为泡影了:“我喜欢你事事顺遂如意——好了,快收拾你的包裹去。”

    完心中也一哂,怎么现在自己也这么会哄人了?

    当真是近墨者黑。

    临行时禾迦只觉得晴天霹雳,没想到自己要被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南阳山,一直吵吵闹闹,直到寇窈答应会和他日日通信才作罢。沈识冷眼看着,觉得这家伙肯定会耗费大把时间写信,不会好好研究阿七的毒,于是特意找了裴安让他看着点禾迦。

    顺便可以多教教他中原话,这样有助于他们交流阿七的病情,也能让他日后出任务少些麻烦。

    反正这段时日裴安在自学苗语,有时还会找寇窈问上一问,已经可以和禾迦简单交流。

    离开南阳山后沈识才把这事告诉寇窈,寇窈很是幸灾乐祸:“禾迦最不喜欢读书识字,这下可有人治他了。”

    长公主怕被人发现,选择白日休息夜里赶路,寇窈便日日通宵看话本。沈识怕她把眼睛熬坏,拿刀做了个九连环让她玩,不要总在蜡烛底下看书。

    做九连环时沈澜捋着胡子满眼复杂:“若是知晓你们在外一起住段时日便会和好,我和你师父师公早就把你们扔出去了。”

    省得一会儿沈识削坏了寇窈庭院里的树,一会儿寇窈毒死了沈识池子里的鱼,日日不得安生。

    如此紧赶慢赶疲劳奔波了七八日,终于在某日天蒙蒙亮时到达了洛阳的公主府。长公主和沈澜安排着回府的诸多事宜,让沈识去喊刚在马车里睡着的寇窈。

    马车里,辛夷正在给眼睛还没睁开的寇窈擦脸上的油墨印子。沈识在车门旁敲了敲,听到她含糊的“进来”方才掀帘子进去。

    一见到寇窈他就笑了起来:“怎么像花猫一样?趴在书上睡着了?”

    他随手拿起一旁摊开的话本,想看看这丫头是不是把书上的字迹都蹭没了,却没想到看到了满纸不堪入目的艳词。

    “娘子含情仰受,微绽而不自知,忽被郎君掀脚过肩,蓦然想起那日在马上,他也是这般……”

    沈识“啪”一声将话本子合上了。

    寇窈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就是在看这种东西?!

    他面上透出薄红,心中却恼怒非常,忍不住质问寇窈:“这是什么东西?”

    “你给我拿的话本呀。”寇窈了个呵欠,脑子昏昏沉沉不太清醒,什么话也敢出口,“男女之事写的格外细致生动,但我那日在花楼没见得像里面写的那么欢愉,以后定要亲自试试……”

    “试什么试!”沈识厉声喝道,把寇窈硬生生吓醒了。他把寇窈身侧的一摞话本都拿过来,一本本翻过去,心中越来越绝望。

    怎么没一本正经东西!

    分明看名字都是些正经游记奇谈什么的!

    裴安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桃色话本,他不是个君子吗?

    远在南阳山的裴安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外甥的迁怒。南阳山行宫的书房是迁都后哀帝着人布置的,有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奇怪,裴安平日里看书都是在另几架子正经书里挑,从未给过那一架单看名字就是毫无用处的话本子的书一个眼神。

    沈识算一会儿挑个地方把这些话本全烧了,还不忘和寇窈:“把看的东西都忘干净,别学坏了!”

    罢他便抱着一摞书大步迈出马车,找地方点火去了。

    寇窈气急了,拽着辛夷的袖子骂他:“你看这个人!分明是他给我挑的话本,却又不让我看了!”

    辛夷沉默着不开口,对他们时好时坏的相处很是茫然。

    不过很快寇窈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全心全意欣赏起长公主的府邸来。

    公主府果然如传闻中所,连扫地的厮都格外俊俏。虽府邸不是很大,但胜在玲珑精致,不过寇窈总觉得有种古怪的不协调。直到她被长公主领进卧房,看到金丝被下不慎露出的一角棉布褥子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比如公主府的大门看着格外堂皇恢弘,其实在府里看能发现它最顶上有点掉色,根本不是什么好木头。

    比如花园里显眼的地方牡丹争奇斗艳,不显眼的地方却种着一畦青菜。

    比如伺候长公主的不是面首而是婢女,看起来像面首的不是在扫地就是在看门,不是在种菜就是在烧火。

    估计只有外人来访时,他们才会变成“面首”。

    寇窈:“……”

    长公主年少时的风流韵事估计是真的,但近些年的估计全是糊弄给别人看的。

    想来她在洛阳过得也不容易。洛阳隶属于豫州,太后连一个州的封地都舍不得给她,只给了她洛阳以西的地方。洛阳以东的还是由豫州知州治理,那知州还是个秦家的旁支子弟。

    长公主命侍女找出几身自己曾经的骑装,在寇窈身上比划了比划:“去北疆走路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再坐马车不方便。来不及赶制新衣,只能让你凑合凑合了。”

    她叹了口气:“好孩子,委屈你了。”

    寇窈的注意力却在那个“一日”上,吃惊问道:“洛阳居然离北疆那么近么?”

    “可不是。”长公主自嘲地笑笑,“现在的北疆可不是以往的北疆了,若不是威武大将军一直驻守在此,洛阳也早就是突厥的领地了。”

    寇窈怕自己再戳到长公主的伤心事,干脆不再言语了。长公主让她先去沐浴好好歇息,修整两日再去北疆。

    于是寇窈闷头睡到了太阳落山,知道侍女唤她用晚膳才起来。好在公主府的膳食还比较合口味,她吃得很是舒心。

    沈澜不知何时剃光了胡子,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寇窈这才发现沈叔叔其实有一副风流样貌,惊叹着夸他俊朗。沈澜闻言笑着去捋胡子,摸到光洁的下巴才反应过来。

    “那以前您蓄须做什么?”寇窈有些好奇,“明明这样好看许多。”

    沈澜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却还是认真回答:“怕风月叨扰罢了。”

    意思是现在就不怕风月缠身了么?寇窈想问出声,却怕沈识心中不好受,于是偷偷瞧了他一眼。

    沈识没什么反应。

    他并不太在意这些,甚至以往还有过沈澜为什么不再给他找个“后娘”的疑惑。毕竟现在的世道女子守寡者居多,一直独身的男人却委实罕见,而且沈澜也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何况总不能让沈澜一直拉扯他,自己身旁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只不过他一直碍于儿子的身份没敢问出口。

    若是沈澜和长公主有个结果,他也是开心的。

    用完晚膳寇窈闲着无聊,去缠着沈识要话本,听他全烧了之后很是痛心。

    “那些可都是珍品!”寇窈觉得心中钝痛,“你真是暴殄天物!若有朝一日我找出你珍藏的春宫图,定然也要付之一炬!”

    沈识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次没收着力气:“别看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还有,我没藏春宫。”

    寇窈捂着脑门瞪他:“鬼才信你。”

    毕竟她的同胞弟弟寇风都看过那东西了,虽然看得时候面无表情,还嫌弃上面的人丑。

    不过确实很丑,这样想来还是话本好,毕竟里面写的都是俊俏公子哥儿和貌美娘子。

    她越想越生气,愤愤瞪了一眼沈识后回房去了,徒留心里直冒火的沈识在一旁生闷气。

    这丫头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