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从被毛利兰问到自己的想法开始,到阿尔薇拉回到他身边结束,江户川乱步一直在审视自己。
这整个过程中,他好像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疑惑、在不解,在探究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另一半在生气、在委屈,在凭直觉回答因为想要这样做。
想要接近她。
想要破解伴随着她出现的谜团。
想要抓住从童年时期就一直期望着的梦。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阿尔薇拉是又不是她自己以为的女巫。
萦绕在她身上的迷雾直到现在他都未能全数勘破,甚至因为她的“失忆”而更添了几分神秘。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是被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谁带领着出现在横滨,甚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到了侦探社……
强烈的好奇心迫使他持续地关注着这个“没有过去的人”,而与此同时,她又总能带来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东西。
从那些如梦似幻、不讲道理、直达结果的童话般的能力中,他仿佛窥到了某些他从未察觉到的领域。
他无法确定这是否能够被划分为“爱”,但至少,按照逻辑来讲,这份将要坚持到谜团被解开时的“好奇”加上不知何时诞生的“好感”应该可以判定等于“喜欢”。
而且只有当这其中的内在逻辑是“喜欢”时,他所做的一切才都能够讲得通。
不是因为社长和与谢野都不想去英国,所以他才选择阿尔薇拉;是因为他选择了阿尔薇拉,所以社长和与谢野都没准备去英国。
也不是因为哑口无言,所以无法赞同;而是因为不想自己也受到同样的待遇,所以不愿意赞同。
毕竟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谁能接受因为这种原因被拒绝?!
至少他不接受被拒绝,不管什么原因的拒绝都不可以!
江户川乱步不再看阿尔薇拉。
他闭上了双眼,叹出了一口既是烦闷又是庆幸的一口气。
他自认为得还算清楚,但会问出那个问题,明女巫姐压根没有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同时也明了这个笨蛋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和“被喜欢”这种事扯上关系。
那么……他一定是第一个。因此就算是排队,也该保证她能够最先想到他才行。
不过,如何让笨蛋女巫意识到这件事,无疑比他目前所遇到过的任何事件都要难。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孩子一样,然而现在的他怎么可能安心做她眼中的孩?
见他叹了一口气就又不话了,阿尔薇拉歪着头问道:“怎么了吗?”
黑发青年眸色愈发深沉,已经从往日的碧绿变成了此时的苍绿。
他郁郁着瞥了她一眼,双唇微启,似乎是想要些什么。
然而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再一次提起了之前就想要的棉花糖。
“一会就该吃饭了,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要吃零食?”阿尔薇拉这样问着,手上直接变了一根棉花糖递给他。
接过棉花糖,江户川乱步撕了一块放进嘴里。
甜蜜的棉花糖入口即化,和窗外柔软轻盈的云朵别无二致。
他把棉花糖歪向女巫,轻声问道:“你要吃吗?”
女巫摆摆手拒绝了:“你自己吃叭,我再吃下去晚饭就要吃不下了。”
侦探迟疑了下,“你确定?”
此时的阿尔薇拉尚且对飞机餐毫无概念,更不能预测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
她见江户川乱步一脸复杂,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担忧。她蹙起眉头,求证一般,拉长了声音道:“好歹是头等舱,应该不至于不好吃吧?”
很快,阿尔薇拉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空乘人员端上来一份份包装精致的餐点。
无功无过的金枪鱼沙拉,炖得软烂却活像是盐罐翻了的土豆炖牛肉,唯一值得夸赞的只有作为甜品的巧克力蛋糕。
但比起平时吃到的巧克力蛋糕,这次的也更显出了几分苦味。
女巫全程皱着眉头,满脸失望地吃完了自己的飞机餐后不得不喝了好几杯果汁,以缓解自己被土豆炖牛肉伤到的心。
她嘀嘀咕咕着,一边观察有没有空乘在附近,一边声抱怨道:“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户川乱步吃完最后一口棉花糖,只把飞机餐中的巧克力蛋糕拆开吃掉。
“飞机餐就是这样的啦。因为人在高空上对甜味和咸味的感知力会下降百分之三十左右,所以航空公司大多会在菜品中多加盐。”
他叼着叉子,接着道,“再加上微波加热也完全比不上现场制作的菜品的口感和味道。因此会觉得飞机餐很难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尔薇拉喝了一口番茄汁,眨巴着眼睛问道:“你……”
“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户川乱步吗?居然会把事情解释得这么清楚,怎么想都不像你。”
着,她猛地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绿眼睛。
“从破案开始你就变得不一样了……不,不对。”她坐了回去,自己否认道,“是在这之前你就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可仔细想来,她又不能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变化。
江户川乱步自己也不清楚,因此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能捏着叉子叉下一块巧克力蛋糕,再送进嘴里,“可是你一看就是勉强跟笨蛋没有区别的样子。我如果不得清楚一些,你绝对会听不懂吧?”
阿尔薇拉:……
女巫只沉默了一瞬,便双手抱起了胸,不大愉快地盯着他。
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侦探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像是快要没电了的机器人一样逐步停住。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阿尔薇拉气不一出来,“怎么我现在在你这里的形容词都从‘笨蛋’降格成了‘勉强跟笨蛋没有区别’?”
“更何况,你以为你刚才破案的时候就得很清楚了吗?”
作案动机她倒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可作案方式什么的,她半点都没听明白。这和话只一半有什么区别?!真是气人!
“那我现在也可以给你讲明白嘛!”江户川乱步连忙补救道,“这件案子实在太好懂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好多信息是就连普通人都能知道的……”
着着,他这才想起来“失忆”女巫的常识储备量从某些方面上讲大概都比不上自己这一件事,声音便越越低。
阿尔薇拉脾气来得快,走得更快。
思维跳脱的她已经对宫本章的事情彻底失去了兴趣,“那什么样的案子在你眼里算是有意思的?”
不用在这件无聊的案子上多花脑筋,江户川乱步顿感轻松许多。
他眯着眼睛,自信极了:“作为侦探正式开始活跃的话,还要从六年前起呢,这六年我可没少解决问题!”
“哦哦哦!那就是有大把的好故事听了!”女巫高兴起来,她拿出两袋粗点心,帮乱步拆开之后才递给他,“麻烦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给我讲一讲以前的事情吧!”
“从哪里开始呢……”
阿尔薇拉这才拆开自己那一包,吃了起来,“要不从最开始讲一讲?”
“唔……那就从我见到社长开始好了!”
时间趁着他俩没注意,悄悄地从身边路过。
阳光隐匿到云层之下,地球经过几时的转动,将另一侧面向太阳。
吃饱喝足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了个哈欠,刚完哈欠,这两人又齐齐笑起来。
“时间不早,我就先睡啦。”阿尔薇拉揉了揉眼睛,把椅背放平一些。
她招呼着空乘人员,要来两条毯子,分着盖好后就安静地睡了。
而江户川乱步却是难得地塞了一肚子的纠结,茫茫然地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当他醒来时,阿尔薇拉正以一个高难度姿势站在他座位旁边,趴在窗户上向外看。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手指也抵在上面描摹着什么。
“呀,你醒了?”女巫撑着机舱站直身体,指向窗外,“你快看!现在已经可以看清城市的轮廓了!”
他依言向窗外望去,下方有一副由明亮的光路组成的城市地图。
被黑夜包围着的城市中,只有亮起灯的地方才显出几道线条,像是金色的蜘蛛网,又像是……
“简直和倒立的‘Bsted Tree’一模一样……”
阿尔薇拉凝视着窗外的城市,喃喃自语道。
向来敏锐的江户川乱步捕捉到她提到的新名词,重复了一遍:“‘Bsted Tree’?”
“磔刑之雷树,是弗兰肯斯坦的宝具。”女巫姐随口解释道。
侦探先生追问道:“你想起来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知道……”
少女金色的瞳孔中充斥着疑惑和迷茫。
她双唇微启,声音低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好奇怪啊……”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她却知道这个陌生的名词。
可是为什么呢?这和她不存在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