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要上山？”邱戈况心翼翼地将窗户开了一道缝, 透过这条缝，观察着出村那些人的踪迹，“难道其他人都在山上？”

    那些“初生”的鲛人, 还没有熟悉双腿，走路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有些滑稽，还有些鲛人干脆像从前一样, 趴在地上用双手使劲前进着。如果邱戈况不是知道，那些人很有可能与海中的鲛人是同类, 更见识过鲛人的凶残, 他可能真的会觉得好笑。

    可是现在, 邱戈况可笑不出来，而且他现在还算半个伤残人士。

    “山上的人可能有危险......”邱戈况话都觉得费力，扭身看向杭白川, 没等她话，立马否决，“你绝对不能去山上。”

    不仅仅是担忧杭白川阴差阳错完成任务，邱戈况更害怕的是，对方因为某个意外，在这个副本中死去。

    他已经孤注一掷, 将自己所有都全盘托出，更将最宝贵的，可以短暂让手环出错的东西交付给了杭白川。这个副本一结束，“邱戈况”这个人的生命将会彻底逝去，他没法在自己还没有彻底死亡时，就见证杭白川的失败。

    那样对邱戈况来是致命击。

    “我知道，那里有你认识的熟人, ”邱戈况向前几步，撑着桌子挺直腰背，“我会把他们救下来，你不许去。不然我可要亏大了。”

    “你这样，过去也是送命。”

    杭白川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

    山上究竟有着什么，她也大概有些猜测。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鲛人们放置尸体，然后产卵繁衍的地方。

    先是诱骗人们上山，方便了鲛人搬运的困难，而后将所有人围杀在山中。那山便刚好有一处悬崖，鱼卵破卵而出，就可以将尸体丢下悬崖，悬崖底下就是大海，生长出来的鱼苗也不用太多时间，就能回到水中。

    非常便捷的一条线路。

    若真是这样，那么如果不去阻止那些鲛人，最后他们要面对的鲛人数量，恐怕会变得更多。

    在杭白川看来，邱戈况去，就等于是为鲛人多送去一个温床，给自己创造数百个敌人。

    邱戈况：“......”

    被杭白川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梗，邱戈况咬了咬后槽牙，“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可他比直接被鲛人杀掉还要惨，主系统要是一个人，估计睡着了都能笑醒。

    在游戏里苟延残喘了这么就，结果因为眼瞎，不光自己还有从前同伴的努力都功亏一篑，邱戈况想到这个可能都觉得是噩梦。

    “我以为，你把东西交给我，是因为信任。”杭白川知道邱戈况为什么会这样，但知道不一定能感同身受。

    这个副本与惩罚副本压根不能比，邱戈况希望她能完成惩罚副本，却连眼下的这个副本都惶恐不安，这就有些矛盾。

    事不宜迟，给两人纠结的时间不多。

    邱戈况本想转身率先离去，却被杭白川伸手按住肩膀，被她压了下去。

    “我去，你留下。”

    邱戈况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杭白川就已经翻身窗跳了出去，看杭白川完全不听从自己的计划行事，他也只能被迫放弃，留了下来。

    村子里还有人，他们奇怪的吟诵声很大，躲在屋子里的邱戈况都不用凑过去听，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这种声音让邱戈况心里没底，上山的杭白川让他更没底，他不知道这些伪装成人的鲛人，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要是这种仪式跟上山的鲛人有关，那可不太妙。

    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

    没了瘴气的阻碍，山间还有长明灯的指引，杭白川没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山顶，见到了郑长泠他们。而先她一步的鲛人们，因为转化时间太短，速度远没有杭白川那么快，这也给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人们好不容易才杀死了一只鲛人，现在杭白川告诉他们还有更多的鲛人，这对他们来无疑是一场噩耗。

    现在他们唯一有优势的，就是所有人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比当时连站都站不起来，要好上不少。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就下山？”有了之前一起杀死鲛人的事，人们开始不自觉的看向郑长泠，将事情的选择权交给她。

    “现在应该......”杭白川走到一处地势优越的地方，往下探头看了看，“应该是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会上来。”

    “......”

    众人面面相觑，恐惧与绝望在沉默中滋生。

    “我们能不能从悬崖那边跳下去，悬崖下就是海，如果顺利，不会受太严重的伤。”封犹豫的开口，“下山之后，我们做一艘船离开这里。”

    杭白川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是抬头往上方看去。

    郑长泠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山的最顶点，他们旁边就有一处瀑布，瀑布的源头，却是一座莲花池。

    那便是鲛人们用来迷惑人们，吸引外界人来到这里的东西，一处仙人居所。

    莲花池的栏杆都是由汉白玉所做，整齐的石阶延伸尽头，是一座不算巍峨，但绝对华贵的建筑。门厅楼阁掩映在淡淡的云雾之间，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仙气。

    “去那边？”郑长泠顺着杭白川的视线看去，迟疑了一会。

    现在谁都知道，礁泪传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将人引诱过来的骗局而已。眼前这座所谓的仙居肯定也是一样。

    那里面会有些什么陷阱都不得而知，进去跟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但眼下，除了那里似乎没有什么更安全的地方了。所以郑长泠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选择那里。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脚步声也越来越大，看来那些鲛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

    ......

    “我...我......”郑长泠感觉自己的选择非常沉重，因为其他人都看着她，自己的决定能影响到其他人的性命。

    所有人将自己的命运，有意无意的，交付给了郑长泠。

    “你若能战，那便战。”杭白川利剑出鞘，整个人锋芒毕露，“他人怎么做，这是他的决断。”

    “做你自己所想便是。”

    杭白川坐在岩石上擦着刀，眼神淡淡的。她就是那么坐着，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其他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去里面。”郑长泠清楚，自己没什么武力值。跟鲛人玩点心眼还行，硬碰硬自己绝对是劣势，与其留下来脱后退，倒不如去山顶上的仙居里头。

    有杭白川在一旁盯着，其他人竟也不敢一股脑的跟着郑长泠，都迟疑了一会，而后根据自己的实力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究竟是前往仙居还是留下来。

    最后留下来的人不多，这也在杭白川的预料之中。

    这些鲛人虽然变成人后，行动变得缓慢不少，可它们的攻击力依旧没有减弱，浑身像是覆盖着坚硬的鳞甲，一剑劈下来，甚至能听到利剑撞击的清脆声响。

    为了能将鲛人拦在这里，杭白川和留下的其他人陷入一番苦战。

    原先在山脚下，杭白川与鲛人斗时，就落下了一身伤痕，特别是握剑的手，本就被那些怪物的鳞甲留下深深浅浅的伤，伤口还只是暂且止住了血，没有完全愈合，现在又是使力，这使稍微闭合的伤口又撕裂开来，鲜血流了满手。

    杭白川深吐了一口气，抬手将剑抽了出来，抬脚踹开面前的鲛人。她顺势向后倒，靠着岩石休息了一会。

    眼下的形势不大好，愿意留下的人大多都是能的，可这也耐不住敌众我寡，再加上这些怪物不怕死的劲，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鲛人们完全压制。

    到了那时，山顶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去处。

    杭白川反手将匕首刺进朝自己扑来的鲛人，顺势矮身，躲过攻击。

    鲛人的皮肤还是坚硬无比，杭白川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忍着十指撕裂的痛感，将插在心口的匕首转动了几圈。

    耳畔是稀稀落落的惨叫声，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压在身上的鲛人逐渐没了动静，杭白川眯着眼，粗喘了几下，抬手抹去喷溅在脸上的血渍，而后一脚将鲛人尸体踹到一边。

    **

    邱戈况缓了一会，觉得力气又重新回到身体后，这才起身。

    那些鲛人是在渔村的最中央，那里有一片开阔地，临着大海，抬眼就能看到海岸。邱戈况所在的位置，距离村民还有些遥远。

    好在为了这场祭典，渔村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地方，这也方便了邱戈况。

    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便迅速钻进前一座屋子里。

    这些鲛人，做出来的屋子样式都一模一样，前后各有门供进出。也不知道鲛人做这些，是真的想要变成人，还只是为了蒙骗向往礁泪传的人们。

    不管怎么样，他们哪怕变得跟人一模一样，也终究不是人，但凡有人能仔细地在渔村里里外外走上一遭，就能发现违和。可惜发现不对劲的人，可能永远无法将消息带到岸上。

    邱戈况心里没底，就算自己成不成功通关都没必要，可杭白川却不能如此。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对方顺利通关。

    -

    没过多久，邱戈况再次进入一间屋子，透过这件屋子的窗户，便能勉强看到举办诡异仪式的村民们。

    这时候仪式还未停，他们沉默的踏入海中，慢慢走到水面齐腰的位置，才将将停下。那些人低着头，邱戈况不大能看清那些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太阳有晃眼，村民手中貌似拿着什么东西，反射出的光线正好闪了邱戈况的眼睛，让他下意识闭了下眼。邱戈况直觉，那东西可能是个不得了的玩意儿，于是眯着眼，密切观察着村民的动作。

    手里的东西，似乎是一颗珍珠，莫约是半个手掌的大。

    只见其中一个村民手慢慢弯腰，将手中捧着的“珍珠”没入水中，而后她竟然径直将“珍珠”吞了进去。

    “这是在干什么......”

    邱戈况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将眼睛又凑近了窗户几分。

    那村民没过几秒，就表情扭曲，十分痛苦的模样，四肢扑腾着，水花四溅。其他村民没过多久，也吞了“珍珠”在水面上挣扎。

    邱戈况满腹疑问，完全搞不清楚这些人的用意。

    直到什么东西在水花间一闪而过，他瞪大了双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