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冬日 “我想看看人间的雪景。”……
卧房里, 怀绮搂着昱霄的脖子,坐在他腿上,问道:“那现在傀儡术已经毁掉了,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杀掉此忆, 夺回仙界了吧?”
昱霄抱着她,点了下头,“话是如此,但目前很难办,我没有灵力,可能不过他。而且, 三色仙已死, 如果杀了他, 无法解决魔灵这个问题。”
此忆凭借魔灵复活, 与魔灵融为一体, 倘若魔灵觉醒,那会相当棘手。若杀了此忆,魔灵失去宿体,会散于天地,使三界陷入永夜,即使没有昼夜的冥界,也将陷入一种比黑更黑的环境之中。
那样的日子, 无法想象。
可是此忆若不杀,又无疑是另一种威胁。
怀绮陷入沉思, “三色仙是用太极五行八卦阵封印魔灵的, 那我们也修炼这种法术,是不是就可以──”
到这,她又想到什么, 话音一顿,叹了口气,“我忘了我无法修炼法术了……或许可以找黑鹏试试?你,黑鹏,再加上翩落,也是三个人。”
太极五行八卦阵必须三个人一同施法,才能施出。
昱霄笑了一下,“可是我灵脉被废,不能修炼法术。”
怀绮有些发愁,“那……冥王?或者斗蔻?哦对了,自从上次给他送完喜帖,我还没跟他搭上过话,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去密室找水灵玉的时候,此忆问我怎么知道水灵玉藏在这,他会不会怀疑斗蔻啊?”
昱霄食指关节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脑袋瓜,怎么想的这么多?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夜笙和此忆对过去那些仙臣是什么态度,斗蔻在那种情况下保全性命活到今日,能这么容易让自己陷入险境?别忘了,他还惦记着跟我合作登上帝位呢。”
怀绮觉得他的极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昱霄:“所以你就放心吧,别想这么多了,好不容易解决完傀儡术的事情,先放松一段时间,把你的伤养好。”着,他轻轻顺了顺她的发,目光带着宠溺。
怀绮放松下来,“那好吧。”
之前她为了偷水灵玉,独自在仙界的时候,她必须步步为营,一刻也不能放松,她的精神紧绷成了一根弦。但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不用这样,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用操心,因为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了,那种踏实,和可以依赖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她抱住他,趴在他肩上,享受这一刻的安全感。
昱霄也回抱住她,轻轻扣住她的头。
*
碎片风波平息以后,仙界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怀绮留在了冥界,整日和昱霄待在一起。昱霄觉得一直在宫里待着有些委屈了她,想带她出去转转,但她不去,让他养好伤再,他拗不过她,只有妥协。
期间,临渊把怀绮单独叫去,谈过一次话。
那日她拉着昱霄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散步,冥界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像人界那样的花园,并不适合散步,妖也没有散步的习惯。但昱霄愣是陪了她一上午。
临渊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怀绮挽着昱霄的胳膊,两人有有笑,心情很复杂。
他从未见过昱霄这样开心。
他也从未见过,一身利刺的昱霄,能在某个人面前收敛锋芒,变得温柔缱绻。
曾经他以为昱霄分不清“本能”和“爱”,以为怀绮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可是经历了这些,有些事情不用多,也很明显。
他渐渐可以接受,昱霄的选择。
他的咳嗽这段时间并没有好转,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他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几声。
参灵这时送药过来,他一直觉得,是临渊不按时服药,耽误了调理的最佳时期,才导致见效慢的。
他停在临渊身边,奉上汤药,“冥王,您该服药了。”
临渊看了一眼,淡淡道:“先放那吧。”完,继续往窗外看。
参灵应言将汤药放在旁边桌子上,“那你可一定要记得喝啊,别敷衍我。”
临渊视线并未挪动,“放心吧。”
“您看什么呢?”参灵返回来,顺着临渊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昱霄不知道给怀绮了什么,逗得她直笑,一边笑还一边娇羞地他。昱霄也不躲,乐在其中。
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参灵顿时明白了什么,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道:“冥王,凡间有句话,宁拆十桩庙,不毁一桩婚。咱们冥界对亲事向来也讲究一个忠诚,倘若不是真心相爱,也很难做到。”
这些道理临渊都懂,以前他只是不确定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也想通了。
那日怀绮奋不顾身偷水灵玉的事情他听黑鹏讲了,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昱霄,足以见得她的真心。
曾经他与昱霄针锋相对,似乎这辈子都不会和解,因为经历过昱霄命悬一线、差点醒不过来的时刻,所以互相体谅才变得容易了很多。
临近中午,怀绮拐着昱霄回宫吃饭,冥界的食物都是一些生肉虫子,带着血水,虫子还是活的,他们也不喝水,而是喝酒,或是各种味道的鲜血。
因为怕怀绮吃不惯,厨房每餐都特意备了两份餐食,一份是凡间的食物,一份是冥界的,给二人奉上。
这些东西昱霄都可以吃,但因为怕怀绮嫌弃,他也让厨房把他的那份换成凡间的。
昱霄没有午休的习惯,实际上,他对睡眠一直没什么需求,他曾经服下过不眠丹,几日不睡是常事。而怀绮为了让他的伤快点好,每日用过午饭都会逼他睡觉。
于是那日怀绮陪昱霄吃过饭,哄他睡着之后,便收到了临渊的传令。
怀绮本以为他是想劝她离开昱霄,拒绝的辞都想好了,但见到临渊后,临渊却是让妖侍奉上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装着一个通体血红的镯子。
这个镯子材质剔透,如水珠一般,衬得红色更加鲜亮,比红玛瑙透明,比红宝石闪耀,异常妖冶。
怀绮有些迟疑,“这是——”
临渊:“血玉镯。”他道,“以前是我夫人的,后来她重病,将此物传给了女步青,女诞下卿儿后,又将此物还给了我,留给卿儿未来的娘子。”
怀绮神色微变。
傻子也明白他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临渊顿了顿,“我只是,在完成她的夙愿。请你务必要收下它。”
血玉是冥界最珍贵的玉种,仅次于用万年玄冰凝练而成的水灵玉,是王族的象征。
怀绮接过锦盒的时候,手几乎是颤抖的。
她已经拥有了水灵玉,现在,又得到了血玉镯,冥界最稀有的两样宝物,都在她身上。
她双手拿着锦盒,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向来知道临渊不同意她和昱霄的事情,也从不奢望有朝一日能得到临渊的接纳,可是现在……
手上的锦盒,沉甸甸的。
临渊:“感谢你拿回卿儿的元灵,救了卿儿。卿儿从吃了太多苦,我没能给他什么,还伤害了他很多。你是他最爱的人,希望日后你们过得幸福。”
这是他作为一个长辈,所能传达的最好的祝福。
怀绮沉默良久,泪水都要涌出,郑重道:“谢冥王。”
临渊却很淡然,:“不必。”
怀绮不知道她当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只觉得一切来之不易,她要倍加珍惜。
只是从那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临渊了,参灵临渊外出平反战乱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她和昱霄便信了。
他们不知道,实际上,临渊在送完血玉镯的那晚,就突然昏倒了,从此一病不起。
此忆的毒药像一种寄宿在人身体内的蛊,一点点蚕食着寄主的健康。
临渊并不想让他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让昱霄知道。
昱霄还有漫长的一生,万一他挺不过来,让昱霄带着对他的恨和怨活下去,总比在剩下的日子怀念他好。
可是他也不知道,昱霄早就不恨他了,也不怨他,只是想和他好好相处,来日方长。
临渊不让参灵告诉他们实情,独自在参灵的房中养病。
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不是病,而是中了毒,这一切都是徒劳。
怀绮把血玉镯拿给昱霄看的时候,昱霄意外极了,亲手将血玉镯戴在她手上,许下一生的誓言:
“命途迢迢,纠缠萦绕。愿得一人,看日升日落,度春秋雨雪,牢牢相锁,固结不解。”
*
昱霄计划着等临渊回来后,就带着怀绮一同去见他,但临渊一直都没有回来。
昱霄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体质特殊,伤口愈合速度一直都很快。
他在冥界憋不住了,带着怀绮溜到人间去玩。
人间已到了冬日,天上飘着毛毛雪花,人们穿的都厚了,走在路上,呼出雪白的哈气。
怀绮出来时不知道,还穿着单衣,昱霄倒是不怕冷,但怀绮的脸很快被冻得通红,头上、睫毛上,都挂了雪花。
风并不大,但因为温度低,吹来的时候,还是能让她个哆嗦。
昱霄看到,立刻便要调头,“改日再来吧。”
怀绮却很喜欢这下雪的天气,她在仙界从未见过,她执拗地摇头,“没事,我不怕冷。”
平常她什么他都会妥协,但此刻不行,他坚决地带她往回,“不行。”
怀绮停下来,不跟着他走。
他回过头,她看着他的眼睛,尤为真诚地道:“我想看看人间的雪景。”
昱霄看到她眼里的恳求,默了默,回到她身边,包住她的手,把她揽到怀里,让她紧贴着他。他灼热的体温立刻驱散寒冷,怀绮唇角微微扬起,抱住他的腰,贴住他的身躯,依赖着他。
昱霄没有往回了,而是带她来到一家布庄,用银两买了店里最厚的棉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将棉氅自带的帽子给她戴好,系上脖子处的绳子。
这个棉氅是白色的,发点淡淡的蓝,上面绣着粉色和蓝色的花朵,既好看又不会过分张扬,非常适合她。
棉氅的边缘还加了雪白的貂毛,她脸蛋红扑扑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上一世,他们初次相遇,她也是这样毛绒绒的,穿着同色的棉锦裙,在冬日的阳光下明艳地对她笑。
那真是他几世轮回,都不愿忘记的画面。
他也记起很早之前,他和怀绮在夜不寐赢过一个奖品,是可以免钱去庙堂占卜,但是那个奖品的凭证被此忆毁掉了,他们一直没能去成。于是这次,他提议把之前没做的补上。
怀绮欣然:“好呀。”
他们来到人间最热闹的寺庙,这里香火旺盛,即使是冬日,人依然很多,有的在祈福,有的在往许愿池中投铜贝,有的在抽签占卜。
光秃秃的矮树上挂满了绘马,怀绮为了好玩,挨个翻开来看,绘马上的愿望各式各样,但都离不开身体康健、平安喜乐、财源滚滚……这些最平凡,而又最虔诚的字眼。
直到她翻到一个:
这是我和发妻缔结良缘的第一年,希望我们不离不弃,白首到老。
她将这个绘马给昱霄看。
昱霄看了,轻轻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也有同样的愿望呢。
雪逐渐下得大了,将整个人间妆点成银色,绘马上也落了雪,红色配上白色,挂在树枝上,就像红梅一般。
他们也去抽签占卜,占卜的是一位盲僧人,看起来有六旬高龄,摇了摇签桶,放在桌上。昱霄让怀绮先抽,怀绮毫不犹豫,抓到哪个算哪个,抽到的是大吉,她念了签上写的签文,盲僧人掐了掐指尖,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昱霄深觉他是个骗子,自己来抽了一签,竟是大凶。他把这签念了,丢给他,“那你,我这大凶又是何意?”
这回盲僧人掐了掐指尖,神色变得凝重,“此乃天机,若要知晓,一块金贝。”
怀绮也觉得他在糊弄人,抱住昱霄的胳膊要走,“算了,咱不占了。”
本来那奖品就是免钱占卜,现在让掏钱,可不划算。
但昱霄却无所谓,“无妨,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个大凶法。”
他拿出一条金贝丢给盲僧人,盲僧人摸到,拿起来摩挲了摩挲,又用牙咬了一下,确认是金贝后,心地收起来,身子探向昱霄,压低声音道:“你命里有两劫,生死攸关,唤作生死劫。”
昱霄根本不信,嗤笑一声,“详细?”
盲僧人又掐了掐指尖,摇头晃脑道:“公子命格特殊,并非凡人,第一劫是被人算计,受了重伤,你已经顺利渡过,第二劫则是性命攸关,一不心,便会酿成灾祸。”
昱霄双眸微眯,这下不觉得他是纯粹的骗子了。
他前段时间确实被此忆算计,受了重伤,眼下才刚刚恢复,这盲僧人确实中了,而且也出他不是凡人。
所以这第二劫,又可不可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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