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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isode54

    昏黄的光线编织成网, 笼住贺卡上的字迹。

    直到湿润的液体坠下,将墨黑的字迹浸透。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但她也知道, 在关键节骨眼上, 必须得区分孰轻孰重。

    面对信仰,裴骁南是坚定的。

    面对爱人,他也会给到毫不犹豫的偏爱。

    这种情况下, 他的选择和使命, 她同样需要去理解与分担。

    时晚寻慌忙用手背擦拭掉泪珠,又想起来什么, 跑到家里的阳台上。

    她住的楼层不高, 于是推开窗户,朝下望去。

    黑夜寂静,裴骁南果然还站在那儿。

    男人一袭黑衣,单手抄兜,影子被拖曳得很长。

    如同一颗荒漠中永不弯折的树。

    兴许是直觉, 他下颌微仰, 薄唇弧度漾开, 顺着她俯瞰的位置望过去。

    时晚寻下意识想到跟他拥抱的时刻,甚至还留有余温。

    男人肩背宽阔, 轮廓硬朗,搁置在她肩窝的下颌线流畅。

    像一艘随时为她停港的船, 她在哪儿, 他就在哪儿。

    之所以发现裴骁南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在公司楼下拥抱时发觉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浓重。

    平时裴骁南在她面前会加以克制, 除非遇到棘手的事情才会抽的比较凶。

    时晚寻朝下挥了挥手,BBZL   想把要眼前的景象再弥留得久一点。

    他胸口翻涌着若有似无的怅然, 用口型了句:“阿寻,再见。”

    直到黑夜吞噬掉那抹逆行的背影,她依旧站在阳台上,仰头去看,夜空高挂着一轮明月,跟离开西城那一天的很像。

    再次回到客厅时,时晚寻开微信,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贺卡上的字我看到了,我会一直在这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所以,我的英雄,请你务必凯旋。

    Nero:【好,我答应你,会平安见到你。】

    他过会永远陪着她,亦然不会食言。

    洗完澡睡觉前,她还攥着那枚玉佛,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浑身就充斥没来由的安全感。

    一路驶回军区,晚风在耳旁呼啸。

    这次出任务陆良淮肯定跟裴启知会一声,他没理由不回来明情况。

    夜深如墨,裴骁南将越野停在后院,本来先想敲门,哪料裴启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月光洒下一地银辉,也将裴启的白发照耀得更明显。

    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男人很少服软,此刻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却略显动容。

    父子两相对无言,好似两尊冰冷的雕像。

    “裴首长。”裴骁南轻声唤了声,算是表明了态度,率先破僵局。

    裴启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从要求就严苛,更不擅长表达所谓的父爱。

    他对孩子的要求就跟训斥手底的士兵一样,很多时候陈平都让他要态度和缓些,不要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越到晚年,他越能体会到如此无奈的感受。

    裴启点头,张口道:“陆局跟我过招呼了,这次执行任务多加注意。”

    “我还以为您又要教育我,或者先来一通家训伺候——”他挑眉轻笑,倒是避重就轻。

    裴启早就想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按捺着没发作:“我还恨不得给你家法伺候一顿,从到大,你有自己的想法,也走了想走的路,我跟你妈年纪都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之前出任务,你妈有时候做噩梦哭醒,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没错,但要知道英雄可不好当。”

    在部队里,英雄会得到功勋与奖章。

    但论私心,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冰冷石碑上被铭记的英雄。

    裴启也不例外。

    裴骁南的目光平静幽深:“您之前带手下兵的时候,总不会跟他们这种话。”

    裴启叹了口气:“我老了,现在不过你,也生不动气。这次出任务的事情我先没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他们担心。多余的话我不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确实不会跟手下的兵这些,我也清楚这条路你不走,别人家孩子也会走,总要有人负重前行的,别有负担跟牵挂。”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他怎么走,未来都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裴骁南一身反骨,偏偏选了所有道路里最难的那一条,布满荆棘坎坷,也曾BBZL  看过血流成河。

    他从来不是喜欢后悔的人,笃定了就不会回头,毕竟人这辈子总得为找到心里那点儿光活着。

    少年时觉得这份职业是热血与责任,后面才意识到在黑白两端,最难坚守的是初心。

    裴骁南想些话回应,却被裴启拍了下肩膀:“什么都别想,明天就要走的话,今晚先在家里住一晚。”

    “首长命令不敢不从。”言罢,裴骁南还冲着裴启规规矩矩敬了个军礼。

    半晌他放下手,把玩着火机又问:“就是我住一晚方便么?”

    裴启睨过去一眼:“自己家,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裴骁南轻笑道:“怕您给我扫地出门。”

    裴启哟了声:“给你扫地出门,你住人姑娘家去啊?”

    他意外得眼尾微扬:“爷爷告诉你了?”

    “聊天的时候提了几句,是没想到你怎么就开窍了。”裴启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跟人姑娘做好后方安抚工作了没?”

    裴骁南一脸接受审判的坦荡:“做完才过来。”

    “你这次再回来,找个机会让我跟你妈见见。”裴启想了想,又补充,“迟早要见的。”

    他漫不经心地应声:“回来再吧。”

    他还没跟时晚寻过见父母的事情,总要等手头事情都处理好再稳定下来。

    简短的谈话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再无他话。

    他跟裴启之间很少有像今晚这样的氛围,起码能敞开心扉地聊天。

    陈平已然睡下,他洗澡的动静放得很轻,裹着浴巾出来时,又开聊天界面。

    Nero:【睡了?】

    时晚寻:【还没,有点睡不着。】

    Nero:【我陪你。】

    还没懂他要怎么陪时,视频通话就了过来。

    时晚寻怔怔接过,顿时便知道他的用意。

    刚洗完澡,她穿着轻薄的睡裙,皮肤粉白,两道锁骨跟月牙一样,再往下曲线随着呼吸起伏。

    裴骁南看得喉头发紧:“镜头往上一点。”

    尝试过几次,他又不知道那种手感绵软到不可思议,更不用提姑娘难耐时,簌簌颤栗,哭腔清甜的场景。

    “什么?”她目光似水,一脸茫然。

    两人的视线隔着屏幕相撞,他的黑眸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裴骁南声音微哑地提醒:“我会忍不住。”

    “……”她颊侧转红,在氤氲的夜灯下,模样清纯乖软。

    他默然一阵,又意味深长道:“我陪你睡,电话可以一直开着,直到你睡着为止。”

    视频通话里,男人眉目清明,连安抚的话都被他得旖|旎。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不用陪我。”她实在担心他出任务后的身体状况。

    谁知裴骁南悠悠地来了句:“朋友不睡觉要怎么哄?”

    “讲故事?”一起哄睡,她就想起时候听过的那些睡前童话故事。

    “那我给你讲一个。”他凑近镜头,目光微动,“我要开始讲了。”

    裴骁南嗓音低冽,语气缓缓,还真有点讲睡BBZL  前读物的意味。

    时晚寻没想到他还真把自己当朋友,讲了一个有关狐狸和兔子的幼稚童话故事。

    那一晚,蝉鸣炽盛,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后,裴骁南勾起唇角,无声的话语淹没在寂静中。

    “晚安,阿寻。”

    夏季日出早,赶在天空泛着蟹壳青时,裴骁南已然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他清理东西时发觉口袋里还有一张昨晚的摩天轮观光券,他将那张券心翼翼地放在包里,又将平安扣卸下,将这份记忆暂时封存。

    手机响起,是原鸿来的,让他过去天河机场汇合。

    车窗半降,他手肘压下,另一只手疏疏懒懒搭在方向盘上,最后看了眼手机里存的照片后调头离开。

    那张照片是时晚寻的‘出圈照’,照片中的人笑容清甜,很有感染力,仿佛看一眼连带心情都轻松起来。

    他上回看到后,就一直默默存在了相册里。

    将车停在航站楼附近,裴骁南下了车,给原鸿回了电话。

    林维泽正好冲他招手,他一眼看到,又压低了帽檐。

    “原局让我过来送送你。”完,林维泽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平安回来。”

    裴骁南看他表情严肃,宽慰道:“得了,用不着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林维泽苦笑着摇头:“认识你都快十年了,在学校你就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到了警队也一样,但是大家也是真的服你,才喊你裴神。”

    顿了顿,他继续:“没别的,上回你情况有多严重,参与过行动的都清楚,眼睁睁看着你还要再去一次,按照部署,这回我还不一定是你的接线人,这一趟九死一生,身为兄弟,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一切保重。”

    裴骁南伸出拳,撞了下他胸口:“德行,搞这么煽情。”

    “别让时记者等太久。”林维泽长呼一口气,咧出一个笑,“还等着吃你喜糖呢。”

    “行,你红包别忘了。”裴骁南趣道,“都十年交情,可不得表示一下?”

    离别现场突然被这种插科诨的话弄得氛围和缓不少。

    林维泽看了眼时间,冲他比了个手势。

    是他们当年在警队时指导员做的,意思是一往无前。

    这一趟,他必须得一往无前才对。

    飞机抵达南江机场时,夜幕已至,繁星几点。

    南江位于我国西南,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有段时间没回来,他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南江的空气要更湿润些,气候也不比江城夏天的燥热。

    他下飞机的时间正好避开了晚高峰,这会儿机场附近熙熙攘攘的人都是在等车的。

    裴骁南戴着顶鸭舌帽,等到了上级派来接应的人。

    来接他的人开着辆桑塔纳,降下车窗后,立刻招呼道:“南哥,好久不见。”

    是之前南江禁毒大队的五。

    五一看见他,真是完美诠释眼神冒光这个词儿,人也笑得憨厚。

    “派你来接的我啊。”裴骁南侧目过去,扣上安全带。

    五委屈道BBZL  :“南哥这话怎么感觉不是那么满意呢?”

    “之前谁把车开沟里来着,反正我还没记性差到完全不记得。”裴骁南抬眼,笑得戏谑。

    五窘迫地:“这事儿你怎么还记得啊?我都了,当时是不心来着。”

    裴骁南没接话,又将包里的平安扣拿出来摩挲,垂眸凝视,思绪凝重。

    之前的裴骁南肆意妄为,不信神佛,这会儿拿着个平安扣出神,反差实在太大。

    五注意到后,睁大了眼睛:“女朋友送的吗?不可能吧,裴队有女朋友了?”

    谁不知道裴骁南在南江禁毒大队那几年,别女朋友了,他身边连个女人影都没有,大家还赌谁能收走这尊佛来着。

    裴骁南咬着根烟,啪嗒开火机匣,拢住跳动的火苗,话音随着青雾坠下。

    “嗯,女朋友送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后半截五不再问他在江城禁毒大队如何,反倒是旁敲侧击着能让裴队认栽的是何方神圣。

    窗外风景飞快掠过,他还是注意到了南江禁毒基地的标志。

    那是承载了他几年心血的地方,基地内灯光明亮,红旗迎风招展,宛若冲破黑夜的最后一缕红。

    裴骁南还记得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禁毒大队,临行前,指导员喊住他,语重心长地:“骁南,无论在哪儿,记住,别忘了你现在‘曾许人间第一流’的初心,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发光发热。”

    如今,他都离开南江禁毒大队有大半年时间。

    过往全部归为序章,但‘卧底’这个身份还得继续。

    到了下榻的宾馆,五帮他拎着行李,送到电梯口,冲他低声:“裴队,我就送到这儿了,之后原局肯定会联系你,注意安全。”

    “好,今天车开得不错。”裴骁南昂了下下巴,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五立刻摸着后脑勺笑了,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身离开。

    刷开房卡,裴骁南先是警觉地检查了下房间有没有窃听或者拍摄设备。

    他从包里拿出两支手机,拿起其中一个发信息。

    【Nanjiang.】

    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抵达了南江。

    不一会儿,时晚寻确保他那边能电话,温软的嗓音传来:“还顺利吗?”

    裴骁南眉弓下的眼尾笑得微弯:“嗯,到住的地方了。”

    窗外的月无声照耀,透过这扇窗户,他能看见烟火肆意下的万家灯火。

    两人都先安静了会儿,倒是她飞快地从唇间吐露两个字:“爱你。”

    裴骁南失笑:“什么呢?”

    “我,爱你——”她这回放缓了语速,表明心意的像在撒娇。

    姑娘性子内敛,很少在他面前这么直白的话,反倒是给他的城池搅弄得池鱼四奔。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时晚寻耐心地重复:“裴骁南,爱你,听得见吗?”

    “听到了。”他垂下漆黑的眼睫,生出几分贪恋的意味。

    时晚寻一开始还以为他不会有回应,先BBZL  是失落了会儿,又听到那边温沉的嗓音,重复着一句话。

    她了三遍的‘爱你’,他就回复了四遍的‘我也爱你’。

    裴骁南不会给她任何一次落空的回应,理所当然地给到所有的偏爱。

    还非得不让她吃亏,给到更满的回馈。

    时晚寻眼睛亮晶晶的,心跳在静谧的空间也撞得更激烈了。

    不得不,才分开一天,她就有些想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裴骁南眼瞳晦涩,又继续,“之后我的电话可能会越来越少,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发短信,我没办法回复,但有时间就会看。”

    这意味着从今天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任务结束,她都可能生活在收不到裴骁南任何音讯的世界里。

    万分不舍下,时晚寻背脊僵着,只:“好,平安就好。”

    简短的几个字却能成为支撑着他往前走的勇气。

    有人还在等他回家,这就够了。

    通话结束,夜色更沉。

    裴骁南快速抽离掉情绪,拔下这支手机的电话卡,又将密封袋内的SIM放到另一支手机上,这支加密了反追踪系统,一切动向也会在警队的监控之下。

    许久没开看过,他先是瞥了眼短信箱,空空如也,电话倒是有几个未接的。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颊侧,对着最新的那通未接来电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地响着,二十几秒后,他原本以为对方不会接,却在手机离开耳侧的后一秒,稚嫩的少年音传来。

    “喂,谁啊?”

    看来接电话的是伊文。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溢出一声笑:“你老子是谁。”

    伊文一听到声音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脸兴奋:“青宇哥,你快过来——”

    郑青宇不明所以:“怎么了?”

    “南哥啊,是南哥回来了。”伊文晃动着手里的手机,“我号码都没仔细看,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郑青宇愕然:“你联系上裴总了?”

    “对啊,他真的给我回电话了。”

    郑青宇思忖了下,神色瞬间就变了。

    伊文露出个虎牙,又急不可耐道:“南哥,你怎么回事?要不是有人你还活着,我也不会尝试给你电话。”

    “来话长。”裴骁南简短地了句,手里还攥着那枚平安扣。

    伊文长呼一口气:“南哥,先别了,你没死就好,你走之后,我游戏机都落灰了,也没人陪我玩儿。”

    裴骁南的指骨敲在膝盖上:“不是都跟你了少玩儿游戏么?”

    “那我又没兴趣接手生意。”伊文耸耸肩,“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酒吧跟赌场都比原来难管了。”

    “齐爷手底下又不缺人。”裴骁南敛起笑意,“少了我一个,齐爷的生意总不可能不转了。”

    “那我也要,来话长。”伊文跟他卖关子,又关心地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裴骁南回道:“我在附近的宾馆住着,回来就这几天吧。”

    “那就好,BBZL  我先去跟齐叔一声,等你回来,我们就吃一顿大餐。”

    这通电话自然被警方全程录音,原鸿分析后,给他发来了加密信息。

    意思是齐弘生一定会加以戒备,让他务必心。

    伊文不谙世事,脑回路单纯,简单来,他并不会去深思裴骁南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面对完全信任的人,只要人活着,他就不会多想。

    但其他人算得上各怀心思。

    西城又是一派风雨欲来。

    天气酷热,齐弘生游完泳,又看见伊文鞋都没穿,匆匆跑出来

    齐弘生擦干手上的水渍,笑了下:“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

    伊文分享道:“南哥刚给我回电话了,他真的还活着。”

    齐弘生表面上无波无澜,像是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他点头,吩咐:“让他直接来Hour酒吧见我。”

    收到消息后,裴骁南没再回复,收拾完衣服去洗澡。

    水流浇下,由于供暖不稳定,时热时冷。

    冲完澡,他赤着上身出来,囫囵用毛巾擦了下头发,又躺倒在枕头,让那些多余的心思从脑海里排出去。

    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睡了五六个时后,他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捞起衣服穿好,戴上鸭舌帽下楼。

    傍晚,他又转车抵达边境线附近的镇。。

    边境线崇山峻岭,绿荫苍郁,周遭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幽微的虫鸣声。

    警队这边事先过招呼,所以他通过边防很顺利。

    找了辆附近的车,裴骁南塞过去一把钱,对方不用问便明白是要去西城的。

    即使西城再危险,为了毒品或者赌钱,也会有不少人甘愿去往魔窟。

    一年没回来,西城的变化算不上大。

    只不过势力范围划分得更明确,争夺地盘更是常有的事。

    夜间九点,一番舟车劳顿,裴骁南站在Hour的门口。

    灯火煌煌,一切繁花如旧,纸醉金迷。

    刚推门进去,就有女人暧昧的往他口袋了塞了一张卡。

    裴骁南眼神冰冷地扫过去,继续往前走,看到干冰喷洒后一群人随着音乐的节奏狂欢。

    他往包厢的位置走,新来的服务生还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是哪个包厢的?”

    裴骁南正欲解释,却被身材微胖的男人断。

    “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啊,是新来的吧。”男人轻嗤一声,“裴总你都不认识。”

    服务生吓得冷汗直冒,连忙道歉:“裴总好,不好意思,我刚来不懂规矩,虎哥、裴总你们别计较。”

    裴骁南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眼前的人确实是虎哥没错。

    只不过对比通缉令上的人五官都有了些变化,可能为了掩盖身份所以进行了调整。

    虎哥拿着把折扇,伸出另一只手:“裴总,久仰大名。”

    裴骁南没回握,风轻云淡地挑眉问:“齐爷的人?”

    虎哥连忙啧啧两声:“你没见过我正常,你接手Hour的时候,我正好不在齐爷身边,但中途回来过一次,这一BBZL  回再见面,简直是一见如故。”

    他依旧淡然:“虎哥抬举我了。”

    包厢门被推开,伊文恹恹地了个哈欠,见到他还揉了下眼睛,反应过来一把扑过去。

    “南哥,你终于回来了——”

    “多大了还跟孩儿一样。”裴骁南将人从身前扯开,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在心里略做比较,“长高了。”

    “齐叔也这么。”伊文拉过他胳膊,“走,他们都在里边儿。”

    包厢内的游戏正玩得酣畅,男男女女醉倒在一边,最中间的齐弘生端着茶杯,气场沉抑。

    裴骁南长身鹤立,扫视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他一进包厢,众人玩闹的声音都笑了。

    齐弘生用豹子头拐杖点了下地,招呼了声:“阿南,过来坐。”

    没人看过齐爷这么耐心地对过谁,纷纷抱着看戏的态度侧目。

    一年没接手Hour,这儿的员工换了一波又一波,这回回来,很多人对他的身份并不清楚。

    裴骁南坐在长沙发一侧,双手交握,一派恭敬:“齐爷。”

    比起酒,齐弘生更爱喝茶,于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来,阿南。”齐弘生给他递过去,任由热气蒸腾着袅袅的茶香。

    裴骁南端过茶杯却没喝,反倒是转移掉他的注意力:“齐爷见到我不意外?”

    “你子本事大命大。”齐弘生抿了口茶水,神色微松地靠在沙发上,“当初你救我,我就知道,要不然也不能替我挨了那么几枪还能活着。”

    齐弘生捏着他肩膀,力道很大:“这回也一样,命大的人,老天不收。”

    裴骁南对视过去,笑得畅快:“齐爷还是那么会夸人。”

    两人的视线在交锋中暗流涌动。

    齐弘生能让他过来Hour酒吧,已然是递出去一半的信任。

    剩下的一半得看这一回的碰面。

    “再了我的得力手下怎么能这么容易见阎王爷?”

    齐弘生淡淡道:“阿虎,你是不是?”

    虎哥拿着话筒唱得哭天喊地,一听齐爷喊他,立刻丢下话筒,谄媚道:“我就我眼神不会出错,在南江见到的人真是裴总,裴总回来,齐爷的声音还不得是如虎添翼?”

    突然间,虎哥想起来一桩事儿,问了句:“对了,贺总过来了吗?”

    曹操,曹操到。

    贺祈山姗姗来迟,他戴着眼镜,镜片下的桃花眼微挑:“来晚了,各位。”

    他直接坐在裴骁南身侧,语气幽幽:“今天还挺热闹。”

    虎哥吼着大嗓门,醉醺醺道:“可不是吗?裴……裴总回来了,得庆祝,是得庆祝。”

    “庆祝归庆祝,就是这么久没见裴总,都有点想念了。”贺祈山扶了下镜框,“还以为我名下的产业要没人帮忙理了。”

    伊文在一旁好奇出声:“南哥,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啊?听你出事后,齐叔派人去搜过山,连个人影都没搜到。”

    齐弘生目光渐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南,这个道理你BBZL  不是不懂。”

    “那你这一年去哪儿了?”贺祈山笑得斯文,“见不到你的日子,倒还有点没意思了。”

    “我们当时中了条子的埋伏,我手底下的把我救了出去,之后就一直在养伤,偶尔在南江跑跑生意。”

    他语气平淡,像是经历的并非一遭生死大事。

    “既然你活着,不联系我是算不干了?”齐弘生冷着神色,“我当时入行的时候就了,做这一行,想金盆洗手可没那么容易。”

    裴骁南抬起眼皮,问:“齐爷什么意思?怀疑我当时假死?”

    “话别这么绝对。”齐弘生干笑两声,“阿南,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不信你,也不会把你喊回来是不是?”

    “我当时怕被条子抓到,事情搞砸了,也没什么脸面回来面对齐爷,这一年,一直都在外面流窜逃命,也有些累了。”

    “你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齐弘生摇摇头,看似惋惜地问了句,“你既然现在回来了,是想通了,还是算继续是不是?”

    裴骁南沉默了会儿,只:“一切听齐爷的意思。”

    齐弘生满意地扯着唇角,似笑非笑。

    贺祈山适时开口:“对了,时姐呢,好像不在裴总身边了。”

    裴骁南攥了下指节,应付道:“我醒来后就没见到她,可能是在混战中下落不明了。”

    “女人没了,钱没了,货丢了,阿南,是我对不住你。”

    齐弘生拍了下大腿,喊了声:“伊文,阿南不想喝茶,你去把我剩下的红酒拿过来。”

    “这酒是好酒,千万别浪费。”

    伊文拿过来剩下的红酒,奇怪道:“齐叔,这酒真的好喝吗?”

    “喝一次,终生上瘾。”齐弘生暗示道,“你们好不好喝?”

    裴骁南眉骨凛然,瞬间明白这酒里加了令人成瘾的某些剂量。

    “齐爷还是不信我?”裴骁南按捺着翻涌的情绪,舌尖扫过后槽牙,“我不碰这东西,齐爷知道。”

    “与其让齐爷不信我,上次就应该让我死在边境线。”

    齐弘生重重叹气,往杯子里倒了杯红酒:“阿南,别怪我,你既然选择回来替我做事,我要信任你也需要条件,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作者有话:

    来啦来啦,下章就会见面啦,不用担心~这章评论全部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