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站得笔直, 眼底闪动亮光，能再次见到两位老师，他由衷感到高兴。

    顾星野收起脸上的惊讶, 上下量了他一会，露出赞赏的表情：“黑了，瘦了, 精神十足, 我就你裴教授瞎操心吧。”

    白星一怔，旋即看向裴时清，目露激动：“裴教授有在担心我？”

    印象中裴时清一直清冷严肃，在学院时白星有心想向他请教问题, 但每次都还没鼓足勇气就了退堂鼓，相反顾星野虽然长相张扬气势十足，其实很好交道。

    裴时清向来是个内敛的人，他移开视线, 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道：“提过几句而已。”

    顾星野：“军部关系不是你帮他疏通的？舆论刚爆发时你没请水军？没有刷星网刷到凌哎呦——”

    挨了一记拐子的顾星野捂着肋部，识相地闭上嘴，转头就冲白星挤眉弄眼。

    白星心中升起莫名的违和感。

    上次分别时，两人还仅限于好室友好朋友的关系, 哪像现在, 气氛莫名——让人插不进去。

    他自出神, 裴时清率先转移了话题：“什么事？”

    白星现在隶属军部, 而他和顾星野是作为“极危分子”被请上军舰的，两者身份对立，如果不是有要紧事, 白星不会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出现在他们房间。

    “进入军部后, 我借机调查了当年父亲被召回的案卷, 意外得到了一些线索。”白星开个人终端，调出自己拍下的卷宗。

    “当年乔渊受大殿下之命，连发十二道军令将我父亲召回，当时图兰星还是首都星，我父亲刚落地就被穿着联盟制服的人挟制带走，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这么多年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召回令在身，父亲一下飞梭应当直接前往军部述职，为何会先回一趟家里？是不是有人特意将他引过去的？“

    裴时清颔首：“当年正是陛下宣布将联盟最高元首之位传给大殿下时，又有虫族来犯，时局不稳，内忧外患之际，难免有些人蠢蠢欲动。”

    白星拿出一块的芯片，正是裴时清转交给他的那一块。

    “我顺着这条思路查了下去，在父亲个人终端的核心芯片里查到了他与一个陌生号码的通话记录，正是他下飞梭后接到的。”

    裴时清眼神一凝：“他与谁通过话？”

    白星声音减轻，不敢看向裴时清：“据我查证，是裴首席。”

    当年能被称为首席的，除了裴恕再无其他。

    顾星野上前一步，按住裴时清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转脸对白星：“我在悬镜塔见到了裴首席的——”

    想到那被取出来囚禁索取了十几年的新鲜大脑，他用舌尖顶了顶牙齿，换了一种法：“裴首席在伊甸园所受的折磨不比白上将轻，不可能是他。”

    白星眼看着裴时清脸色唰地变白，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裴教授也姓裴，难道——可是官方资料记载裴恕只有一个omega儿子，他的目光骤然落在裴时清脸上，惊疑不定。

    裴时清勉强一笑。顾星野的手掌坚定有力，牢牢地支撑着他，这让他恢复一些力气。

    他站直身体，：“裴恕是我父亲，我就是他唯一的omega儿子。”

    白星：“！！！”

    半晌，他惊讶地张大嘴：“对对对不起，我我我——”

    很奇怪。坦白自己的身份，裴时清并没有很大的感觉。面对白星的惊慌失措，他甚至破天荒开起了玩笑：“看来我的伪装技术还不错。”

    白星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过了好几遍，突然想起裴时清的确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过自己不是omega。

    面前的人身材修长，有着比普通omega更优越的身高，五官线条薄而锋利，不笑时给人一种肃杀般的不近人情之感。

    这他妈谁能想到是个omega？

    白星抬脸看着分别比他高出半个头和一个头还有余的两人，再联系到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气氛，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再想不到他可以出门撞死了。

    气氛一度僵住，白星发现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按联盟军政权力体系写满了名字。

    裴时清只需扫一眼就确定了这份名单的价值，不由得接了过来。

    “画红圈的是已经确定和伊甸园有染的人，蓝圈的是怀疑对象，了问号的不确定。”

    名单上一片红蓝交汇，联盟内部早就漏成了筛子。

    顾星野接过那张单子，仔细端详一会儿，收进自己的口袋，笑眯眯对白星道：“白星出息了，等我一个个收拾，为你们报仇。”

    白星脸涨得通红，他低下头，有些局促地：“当初在图兰学院要不是顾教官鼓励我，我怎么可能走到现在，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又：“联盟政府现在将你们定性为一级危险份子，这次进帝星恐怕麻烦很大，我会帮你们的。”

    完递给他们一个通讯器，脚步匆忙地走了。

    “是军用的单向通讯器，只能用于传呼，走的信息通道和当下通道的并不是一条，因此极大部分降低了被捕捉的可能性。”

    顾星野掂了掂手里的通讯器，趁他不注意将其别在裴时清的耳后。

    “别，还挺好看。”他食指弹了弹裴时清的耳垂，眼看着薄薄的耳垂在他面前变成透粉色。

    顾星野又饿了。

    他盯着面前白里透粉的耳垂，喉结滚动了一下。

    裴时清没有察觉，他摸了摸自己耳后，确定旁人看上去只是像一枚耳钉后才放下心，朝顾星野伸出手。

    顾星野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握住他的。

    裴时清开：“别装傻，名单给我。”

    顾星野捂住口袋，笑道：“裴教授，你别抢我功劳啊。”

    裴时清：“……”

    他不想和他插科诨，便上去搜他的口袋。

    这个名单处理好了是天大的功劳不假，但稍有不慎更容易坠入深渊。他注定要死，不差拉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

    顾星野不一样，顾淮就这么一个儿子，拼死也会保住。

    谁知顾星野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裴时清被他箍得紧紧的，还试图伸进他怀里去摸那张纸，被一把抓住。

    “阿裴——”顾星野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别招我。”

    裴时清不敢动了。

    过了很久，抱着他的alpha气息才逐渐稳定，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裴时清活动了一下被箍得发麻的身体，骤然对上顾星野哀怨的目光。

    “唉，可怜我一个精力旺盛的alpha，刚开荤就要禁欲，整天看得着吃不着，身体都快憋出毛病了。”

    裴时清反驳：“禁欲是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

    “怎么不会？”顾星野走到床边坐下，下巴往下点了点：“总是硬了软软了硬，最近总是涨得疼，上厕所疼，走路疼，连睡觉都疼！”

    裴时清：“啊？”

    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顾星野见他张着嘴茫然的样子，心底一软就想自己还能忍，幸而及时拉了回来，故意皱起眉，满脸控诉难忍。

    裴时清向前走了几步，低头目光落下，喃喃：“真的吗？”

    顾星野重重点头：“嗯！”

    alpha和omega构造不一样，加上异化后他作为人的欲/望减轻不少，为什么顾星野反而变重了呢。

    裴时清不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纾解伴侣的需求。

    ……

    晚餐在军舰上的食堂，裴时清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转身就碰到布洛带着白星，两人手里各自端了一个饭盘，看样子也是来饭的。

    布洛冲他不咸不淡地了声招呼，倒是旁边传来一道年老的声音：“就喝点清汤寡水，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吗？”

    仇南看着他盘子里仅有的一碗汤，面露关心。

    这人是顾星野的伴侣，又是个异种，他是该好好表达关心。

    何况他总觉得这人很眼熟。

    裴时清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年仇南在战场上被虫族首领暗算注入了神经毒素，是他父亲主刀剔除的。

    不算熟人，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裴时清正要开口，仇南的关切之情又落到了他的嘴唇上：“你们房间的过滤系统可是坏了？我看你嘴唇红肿，不会是喝了没过滤干净的水吧。”

    裴时清：“……”

    他再冷淡也没法应对这连环暴击，能忍住脸皮不发红已经是极限了。

    于是他微微颔首就算过招呼了，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身后还回荡着仇南的声音：“叫后勤部去检修一下过滤系统，恒温系统也要……”

    裴时清面红耳赤地坐下。

    顾星野就在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神清气爽。

    裴时清：“……还好意思笑？”

    他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冷，带着微微的沙哑，喉咙被磨过的地方更是隐隐发热。

    顾星野想伸手摸摸他发红的脸，被开了。

    裴时清表情冷淡，用那一把被折腾过的嗓子：“鬼话连篇。”

    顾星野一笑，凑近了低声道：“阿裴，你可别冤枉我，它是不是软了硬硬了软你刚刚不是体会过了么？”

    完抬手迅速在他唇角一抹，朝他笑得灿烂。

    裴时清正要来火，看见他的样子怔了怔，心头火莫名消下去一半。

    算了。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就让他一回。

    *

    军舰返航的速度较来时要慢，整整七天的时间，顾星野拉着裴时清不知胡作非为的多少次。开始仇南还关心几句，等想通以后恨不得丢下一张老脸钻进地缝里去，再也没有问过。

    “呕——”

    吃着吃着饭，裴时清突然往卫生间冲去，随即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干呕声。

    顾星野丢下饭碗就跟了过去。

    裴时清整个趴在洗手台上，对着盆吐得昏天暗地。

    顾星野一把捞起它就往外走：“今天你什么都不管用，必须去看医生。”

    听到看医生俩字，裴时清剧烈挣扎起来，顾星野为了按住他花了不的力气，但还是没能避免他的手砸在门板上“咚”一声震响。

    “啊。”裴时清短促地叫一声。

    “阿裴！”顾星野心脏一提，连忙去抓他的手。

    裴时清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眼底却泛上了红。

    他低声，似在恳求：“我不去……阿野……我不想去。”

    顾星野检查了他的手腕，确定只是轻微撞伤后猛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开始难受，连日来挤压的情绪抑制不住决堤。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神？救世主？牺牲自己成全世界吗？凭什么他们万家灯火家人可亲，你就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不允许。阿裴你记住，你是我金枝玉贵的omega，伤了痛了都是在我心口捅刀子，总有一天我会死的……”

    裴时清的手腕被他攥得死紧，裴时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节错位声，他痛得脸上发白，手背上的皮肤却一片滚烫，连带他的心也烫热无比。

    是顾星野滴下的眼泪。

    他低着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无能到连自己的伴侣都无法保护。

    室内安静而喧嚣，裴时清强撑起虚脱无力的身体，替他揩去眼角的湿痕。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他顿了一下，表情不自然了一瞬才道：“有个崽子想认你当爹。”

    顾星野：“我哪来的崽——”

    话到一半突然卡壳，顾星野陡然抬头，视线对上裴时清的，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后僵硬地往下，落在他平坦的腹处，逐渐变得不可置信。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发出一个感叹词。

    “操。”

    作者有话要：

    恭喜顾一炮命中，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