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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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不同于酒吧里的浮夸晃眼的各色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城市大部分地方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纵横交错的巷子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路灯明明暗暗接触不良在黑暗中更显得可怖,筒子楼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轮廓更像一个巨大的怪物。

    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的尤为吵闹,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推开窗子叫骂。

    “大晚上的有病啊!还他妈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是,神经病!这他妈都几点了!就显你家有摩托啊!家里孩子还要睡觉的!”

    柱子第一反应想张嘴对骂,顾南弦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在这儿下吧,走两步就到了,你早点儿回去睡觉吧。”

    柱子把车停下,对着那半扇开着的黑乎乎的窗口翻了个白眼,然后道:“弦哥,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去学校。”

    顾南弦把头盔递给他,“不用了,你来的时候我就走了。”

    柱子还想什么,便听顾南弦淡声道:“回吧。”

    摩托车突突突的来,又突突突的离开,巷子重新安静下来,路灯每隔一百米才有一盏,走过它忽闪的范围,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顾南弦拿出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走到筒子楼的楼梯口,然后上到了二楼,楼道里都是住户们放在门外准备明早顺便带下去的垃圾,味道不太好闻,顾南弦绕过那些垃圾,走到挨着拐角的房门前掏出钥匙开。

    白炽灯照亮了屋内的摆设,大概二十平左右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一室一厅一卫,客厅变边上搭了个台子,上边放着电磁炉和电水壶,算是一个开放型厨房,虽然都很紧凑,但只住一个人也还算宽敞。

    顾南弦脱了衣服,又进卧室拿了身衣服放沙发上,看了看墙上的表,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过了半个时,指针已经指向了一点半,顾南弦脸上沁着一层薄红,明明刚刚的水并不算温热。

    他的指尖微微发着抖,视线扫过茶几上放着的一瓶酒,那是提米在他去年生日的时候要送他生日礼物,他不想欠人情,便随便点了一瓶酒,这在酒吧里算是很便宜的一种,但是度数很高。

    穿好衣服,顾南弦的目光再次从那瓶酒上掠过,夜晚好像能够格外能够放大人类心思的阴暗面,就比如他现在一想到陆嘉礼就在宿舍内等着他,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阴暗与贪婪。

    顾南弦比谁都清楚他和陆嘉礼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即使在这个时候短暂的接触过一段时间,最后也会朝着完全陌生的方向越走越远,永远都不会再次相遇。

    拉开门,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风有些冷,吹的顾南弦更加清醒。

    门没有关严,重新开,顾南弦拿起那瓶酒,对着瓶口喝了下去。

    即使只有这一次,即使这辈子仅有这一次,他也想,想要卑劣的拥有一次陆嘉礼短暂的爱,想让陆嘉礼的印记烙印进他的身体里。

    -

    陆嘉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坐起身来开了台灯,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两点了,对面的床还是空的,他竟然罕见的失眠了。

    吱呀——

    走廊的光顺着开的门缝倾斜进屋内,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顾南弦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了陆嘉礼居然还没有睡觉,床头台灯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映照着陆嘉礼半边面容更显朦胧。

    他撑着门框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陆嘉礼看着门口恍若被定住的人,试探的喊道:“南弦?”

    顾南弦愣了一下,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陆嘉礼真的还没有睡,他过于惊讶,手指紧紧捏住了门框。

    如果陆嘉礼睡着了他可以装作醉酒悄悄接近他,那他醒着呢?该怎么办?

    陆嘉礼微微皱眉,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才闻见淡淡的酒香气和看见顾南弦湿漉漉的朦胧又迷茫的眼睛。

    “你喝酒了?”

    顾南弦几乎忘了反应,他任由陆嘉礼把他的手从门框上拿下来,然后扶着他进屋。

    咔哒一声,门锁上的声音彻底惊醒了顾南弦的思绪。

    “热……”顾南弦看着陆嘉礼的下巴,一声呢喃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陆嘉礼愣了一下,他这声音实在是有点儿戳人,带着点儿尾音,听起来又委屈又惹人疼。

    “是不是难受?”陆嘉礼放轻了声音哄他,“我去给你接点儿温水喝好吗?”

    猛灌半瓶烈酒的后劲儿好像现在才上来,顾南弦的头有些晕乎,他看着陆嘉礼,听着他温柔的声音,鼻子一酸,眼里就漫上一层雾气。

    他大胆的拽着陆嘉礼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心中的那些委屈便怎么也关不住了。

    一滴滚烫的泪就那样砸在了陆嘉礼的手上,烫的他心头猛的一颤。

    “南弦……”陆嘉礼有些无措,只能喊着他的名字。

    顾南弦抬头看着他,带着些鼻音道:“你别走……我好难受……”

    陆嘉礼俯下身,心地问道:“哪里难受?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顾南弦拒绝道:“我不要去医院,其他人都只会欺负我。”

    陆嘉礼怔了一下,顾南弦明显是醉了,他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再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可是脑子还没反应,嘴巴就先问了出来。

    “是谁欺负你了?”

    “好多人……”酒精尽职尽责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顾南弦混乱的记忆中清晰的闪过那些觊觎他的人的丑恶嘴脸,想起被掺了药物的酒发作起来那种眩晕无力又火热的感觉,似乎身体也被记忆蒙蔽,出现了一种幻象错觉。

    顾南弦抓着陆嘉礼的手臂,拉扯着自己的领口,吐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他攀着陆嘉礼站起身,然后抱住了他,闻着熟悉的气息,无处安放的心脏好像找到了归处,委屈到不行。

    “他们给我下药了,好难受,我差点儿就死了……”

    “他们还想把我抓走,想轮我,还要弄死我……”

    陆嘉礼被顾南弦抱住原本是不知所措的,甚至是有些脸颊发烫的,可是随着顾南弦委屈的开口胡乱着,他的心也一点儿一点儿的下沉,那双温和的眸子也越来越冷。

    他无法想象顾南弦到底经历了什么,光听他话语中包含的意思,就足够让他心惊了。

    顾南弦继续着,“不过我把他们跑了,我用酒瓶砸了他们的头,我差点儿就成杀人犯了……”

    陆嘉礼伸出胳膊抱住他,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道:“你不是,南弦,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那时他一个人逃回家,坐在凉水下淋了一晚才挺过那猛烈的药性,后来整整烧了一天一夜,也是他命大,又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在即将不省人事的时候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不远处的诊所里买了药。

    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陆嘉礼了。

    顾南弦抬起头,他在模糊的光下看着陆嘉礼的脸,然后胡乱的去吻他的唇。

    陆嘉礼睁大眼睛,感受着唇瓣上的柔软,一时间竟忘了推开。

    顾南弦的吻毫无章法,他根本就不会接吻,只凭借着本能,亲着舔着陆嘉礼的唇瓣,泪珠从眼角滑落,落在了陆嘉礼的唇边,又从他唇瓣的缝隙中沁了进去,味道有点儿苦。

    陆嘉礼像是尝到了顾南弦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忽然推开了顾南弦,双手紧紧握着他两侧的肩膀,他被顾南弦那青涩的吻弄起了生理反应,又或者不止是生理反应,可是顾南弦现在是不清醒的,而他是清醒的,他不能趁人之危。

    “南弦,南弦,你听我,你现在不清醒,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带你去医院好吗?然后我们去报警,我陪你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好吗?他们再也不能伤害你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顾南弦流着眼泪看他,“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陆嘉礼。”

    陆嘉礼怔了一下。

    顾南弦的目光近乎绝望,他几乎是祈求的看着陆嘉礼,然后他:“陆嘉礼,你救救我。”

    陆嘉礼的心脏忽然就疼了起来,即使光线昏暗,他也能看到顾南弦湿润的眼中那夹杂的痛苦。

    怎么能那么疼呢?就像是有一根针被植入了他的心脏,不管往那个方向去,都能感受得到密密麻麻的疼痛。

    顾南弦没有等到陆嘉礼的反应,心脏揪紧,全身发冷,他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愚不可及,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陆嘉礼会恶心他的,一定会的,他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离这里。

    陆嘉礼没有放开他,眸中挣扎许久终于恢复平静,他朝顾南弦走了两步,道:“对不起……”

    他轻柔地吻了吻顾南弦的眼睛,又吻走他滑落的泪珠。

    “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