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蒸焖子
“我,王掌柜要定一百瓶。”秦大川咽了口唾沫,他姐刚才这嗓门,都快把他耳朵震聋了。不就是一百瓶吗?很多吗?那王掌柜不也陆续定过十几瓶吗?
“你知道这一百瓶明啥吗?”秦雅从炕上下来,兴奋地在地上来回走。
“明啥?赚钱了呗?还能有啥?”秦大川一头雾水,陈氏也弄不清头脑。家里不是一直赚钱呢吗?这一百瓶就激动成这样?不至于吧?
“你个榆木脑袋。你想想,除了咱家还有谁能赚钱?”秦雅立马赏了傻弟弟一个毛栗子。
“渔的呗。那和咱家有啥关系?”秦大川呆愣愣地,还是没跟上他姐这脑回路。
“那他们挣了钱,肯定得想想,这钱是谁给带来的呀?”
“咱们呗。哦。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感激咱。那感激就感激呗。”
“我问你,你以后想不想留在这儿?要是想留在这儿,不得多认识点人吗?可你放眼瞅瞅,这里哪个是易交好的?你这年纪又,不像别人家,还能找个姻亲故旧的。就那次掏炕,要是没李大哥帮衬着,你自己能干得来吗?”
对于少经人事的人来,有些事必须得掰开了揉碎了才能整明白。对这样的人来,这是幸也不幸。幸运的是,这明他之前经历简单,没受过啥磨难;不幸的是,几乎没有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地长大。那种微乎其微的特例当然并不在秦家人身上。
秦大川虽也没经过啥事,但就是有一点好:别人教他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听,也不回嘴不斗气。大多数情况下吧,他还能照着做。所以这一家子能不能过得好,心齐是个很大的优势。那种别人一啥,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劲不往一处使心不往一处想,肯定是过不好日子的。怪不人都人心齐泰山移。
秦大川听完,没话,搁心里把这些话咂摸了一下。他姐的这事吧,他以前也想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往常家里人处事啥的,他也耳濡目染,学了些东西。只是现在猛然来到这关外,根本没机会慢慢学习,就得翻跟斗滚地边往前骨碌边学。
过往他总想着来得及,这才几个月,不急。可他姐得也对,庄户人家岁没啥大事,但来去的事也不少。就靠家里这三大人一孩子根本玩不转。眼下既有了这机会,那就不能给放过了。
“大川,咱帮了人家,咱也不要钱不要啥的,就图个日后有人能给咱句话、搭把手。若是人家觉得过意不去,给你送点啥,该收也得收。这样以后才能有来有往。”
“嗯。我懂了。哎,姐,我你以前也没比我强多少,咋现在啥都懂了呢?”秦大川这个记吃不记的,脑袋上刚挨过一下子,眼下又给来了一记。
“姐你可别再弹了,再弹脑袋更笨了,本来就笨,再笨就傻了。”
一旁的陈氏只觉得没眼看,这傻孩子真是她生的?一个娘生的,咋差别这么大?
“不弹你那脑袋就得锈住了。行了,赶紧啥时交货吧。人家没?”
“十天。我险些给忘了。”秦大川揉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这事怪他,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那你赶紧去周门屯找严村长定海蛎子,我把要求都写上了。”完,又转身冲陈氏道:“娘,你和我去村长家一趟,咱们得找几个人。家里人手不够。”
“哎。”陈氏答应着起身,跟着俩孩子一起出门。
等到了村长家,和秦氏明来意。秦氏也高兴得很,现下地里只有些锄草的活,男人们自己就能干得了,女人们若是赶这节骨眼挣点钱,不管挣多挣少,总能给家里添几个菜。
她心里盘算了一番,有点难为情地:“婶子、大丫,按这话我不该开口,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人手能不能算我家一个,就是我家四弟妹。你们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她干活麻利,保证不误事。就是为人有点要尖儿。”
“那没事,是吧,娘。只要不耽误事,那都没啥。再了,也就一天功夫就能干完。人哪,一忙起来就啥都顾不上了。”秦雅倒没把这事放心上,就一天的功夫还能翻出花来咋的?除非那人不想要工钱了。
“行,那你们搁这儿等着,我出去齐对几个人。一会就回来。”完,秦氏麻溜儿从炕上下来,出去找人了。
“这还是个急性子。”陈氏感叹了一下,“左右也不是今天弄,她急啥?”
“不赶紧定下来,万一有变数咋整?咱就慢慢等呗。娘你,咱们要不要也养几盆花?你看她家这花养得多好。”秦雅上次来就相中人家这花了,可也不好开口。现在看着那花骨朵都长挺大了,眼看就开了,更是眼馋得不行。
“你?怕是不行。你忘了?你以前也养过几回,可没一回能养活。”陈氏也不是击闺女,事实就是咋养都养不活。
“还有这事?可我种的那菜都长得挺好啊!”秦雅咕哝一句。
“那一会娘给你问问,要是这花不用咋侍弄,那你就养。”陈氏有点不信,那花可比菜娇贵,有的怕晒,有的怕阴,有的怕干,有的怕湿。种菜可没这么麻烦,阳光晒晒还长得快呢。
母女俩正着话,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话声。等到了门边,话声忽然没了,抬头一看,秦氏领着几人已经进了屋。
“婶子,大丫,人都给找来了。这可都是村里出了名的麻利人。别看年轻,干活可稳当了。来来来,大家伙坐这儿。”秦氏招呼着人,陈氏和秦雅也站起身往里让。俩人虽来了这么些天,可人还有认不齐的,尤其这里都是年轻媳妇,有一个还是刚过门不久的。
“就是,咱们赶紧坐下,人家好给咋回事。”一个瓜子脸的妇人先开口,“是吧,大嫂?”
“是这么个事。我想找大家帮着处理点海蛎子,可能得四天后。得看那边什么时候送来。约莫一天尽够了。工钱嘛,一天二十文。包一顿午饭。没啥要求,就是干活麻利、干净。你们还想问点啥?”
几个人对视了几眼,摇摇头。最后还是那瓜子脸妇人,也就是秦氏弟妹,姓李,开了口:“大丫是吧?那钱是当天给还是后头再给?”这话正是其他人也想问的,遂一齐看向秦雅。
“当天给。干完活就给。”
“那就没啥问的了。听着这活倒不累。我们几个肯定不能给耽误了。”李氏松了口气。这工钱不低,镇上码头扛麻袋的一天才三十文。她们这就在家跟前,也不用出啥大力气。
“那等时间定下了,我告诉秦嫂子一声。”
众人一听这话,也没啥好问的,都回去等信了。
从张家出来,陈氏怀里还碰着一盆花,本她想分一棵出来,可秦氏非得把这一盆都给拿来。唉,这要是自家再给养死了,都对不住人家这么热情。
等到了家,发现秦大川还没回来,想是还得等一会。算算时间,也该烧火做饭了。
秦雅直奔后院菜园子,薅了几棵葱。她早就想吃焖子了,可家里的酱还没发。这几天,酱总算发好可以吃了,她可不就赶紧做一顿焖子吃。其实,刚发好的大酱,直接拌菜或者蘸着吃就很好吃。
前世时,她经常用青椒蒸焖子,现下自然是没有青椒,就用葱叶代替吧。葱切碎,和鸡蛋、大酱一起搅拌均匀,最后放油,再拌匀,直接上锅蒸,别的啥都不用放。这鸡蛋焖子可以配粥吃,拌青菜吃,还可以拌茄子。
第二天,陈氏看家,秦雅和秦大川赶着驴车去了高岭镇。装蚝油的瓶子还得去买,秦大川听过了,高岭镇上有个陶窑,从那儿订货比上县上要便宜得多。
两人到了镇上一路听,终于找到了陶窑。陶窑主人是个中年人,听二人明来意,将他们领到屋里。屋里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陶器,光壶就有几十种。
“不是我夸口,这附近就属我这儿东西最全,价格也最合适。别看有些地方便宜,可根本用不住。”起自己的陶器,中年人侃侃而谈,秦大川也很给面子,还真就挨个问起来。中年人终日来往的都是商人,商人可没闲工夫和他在这儿聊。好不容易今天碰上个肯听他的,可不得个够。
在秦雅看来,这人虽有些王婆卖瓜嫌疑,但人家那东西也确实挺好。只要东西用得住,她倒不在乎差那仨瓜俩枣的。这是第一批大订单,可得给底子好了。为此,她特意画了图样,就是想给自家做个标志。
等那二人终于聊完,中年人仿佛才想起正事,赶紧接过秦雅手中的图纸,看了看,问道:“这个你们要多少?”
“一百二十个。”秦雅有些多做几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有个闪失,也能有个替换的。
“两天吧,一天有点急。我这手头还有点活要赶。”
“行,那我们两天后再来。你这儿有那种大的陶罐吗?若是有,我今天先把陶罐拉回去。”秦雅想着先把蚝油装陶罐里,等送过去时再装瓶。
“有,有。在前边呢。”
把陶罐装上车,姐弟俩就往码头去了。这是俩人头次来这镇上,往常总听镇上码头热闹,想着来都来了,总要来看看。这么一见,果不其然。
河边停着几艘船,力工正哼哧哼哧扛着麻袋把货运到岸上。早就等在边上的伙计,见来了货,一股脑围过来,找着自家的货。远处,不时有货船围拢过来,排在后头等着卸货。
除了货船,也有那种船,有的是自家渔船,也有那专门拉人往镇上来的船。像那种船,都给安排在一处角落里。等着上岸的人们一个个跳下船,沿着一道窄窄的台阶,上到岸边来。然后,就都四散开来。做工的做工,卖菜的卖菜,也有那单单是来走亲戚或是买东西的。
离岸边远些的地方,零零散散摆了几个摊子,都是卖吃食的。此时,已临近中午,可摊子前并无多少人,想是做工的人还没倒出空来。
刚出码头,秦大川忙着赶车,没注意挂着了路人的衣服,他赶紧道歉。刚一开口,就被人拦住了:“大川?你咋来了?”
他抬头一看,原是刘力,喜道:“刘大哥,你也来这儿了?我俩来陶窑买点东西。”车上的秦雅见了,也不好不理人,只得下车了招呼。
刘力本觉有些不好意思,虽人家姑娘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相看的人是他,可他就是莫名有些心虚,好像自家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这起话来就有些闪躲,叫那不知情的看了,总要疑心他一番,担心这是做了啥对不起人的事。
可在秦雅看来,两个人只能算是认识,许是人家出来担着公务,哪有闲工夫和她弟在这瞎咧咧。欲上前阻止,可那俩人眼瞧着得热闹起来,倒不好啥话了。只得坐回车上,往四周看看热闹。
刘力在这儿边附和秦大川,眼睛却不由自主往车上飘。她今天穿了身豆绿色衣裳,头发只简单挽了个发髻,连朵绢花都没戴。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水汪汪的,像一眼泉水,引得人不由自主想要多看看。
“力子!”有人喊了一声,几人回头一看,见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老妇人往这走来,原是林氏也来了镇长。
刘力心下不由慌了慌,就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了的孩子一样。
林氏看都没看他,当她看不出来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力子,这是遇到熟人了?”
“嗯,是。”
“那你不给伯娘介绍介绍?”林氏心下骂了一句:这个呆子。啥也不,她咋往下?就是不知这姑娘是哪家的,也没听他提起过。
“是是。这是东沟村的秦家姐弟。”
东沟村?林氏眼睛一亮,那不是姑子那儿吗?还姓秦。那就没错了,就是姑子上回提起那姑娘。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怪不得出门前那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呢。
“那不是姑子那儿吗?你们不知道吧?我家姑子就在那儿,就是冬生他娘。”
完了,刘力心道,这下都知道了,大伯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雅:哦,就是那个被她是猫样狗样、被她娘是有隐疾的……这下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