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暂别 她轻声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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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夫人又问:“延儿呢?”

    今日他们夫妻去赴了婚宴, 也不知儿子会多失落。

    魏玉林道:“听下人从外面带回府一个醉汉,好像是不心碰倒了人家,还特意请了大夫。”

    另一边, 魏延已经将那醉倒的人安置在了客院, 吩咐了下人, 等他酒醒后问明他家在何处, 再送他归家。谁知天色都晚了,好友又提着灯笼来敲府门, 急匆匆随着下人来见他。

    一见到他立即道:“我随从见那人眼熟, 回了府才想起来,报我他是胡家的亲戚, 从奉都城来的武公侯次子胡王升!之前还在胡家门外对秦娘子出言不逊, 被郭大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又心急道:“这样的人谁敢收容?你也不怕郭大人得知后怪罪!”

    魏延愣了愣, 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倒不是怕被郭大人怪罪, 而是得知胡王升曾诋毁秦娘子,猜想他今日醉得人事不省,怕也是因为秦娘子出嫁而不快。

    魏延随即与好友一同去了客院,走进房中, 见胡王升仍躺在床上昏睡着, 他上前去推,也不见醒来。

    好友是个急躁性子, 直接去桌边取来茶壶, 又拿开壶盖,直接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胡王升的脸上。

    微冷的水一激, 胡王升瞬间皱起眉头,眼皮也跟着动了动。

    魏延拉住好友:“你这是做什么?”

    好友道:“好叫他尽快醒来,速速离去。他身份高贵又如何?奉都城天高皇帝远, 何况现如今王将军得势,天下怕都要易主了,怕他做什么?”

    “我并非是怕他,而是此举无礼。”

    “这种人为何以礼相待。听闻武公侯府忠心徐氏,我瞧他来奉都城也是为避祸吧,不然怎么死乞白赖不肯离开?”

    胡王升在两人的交谈声中逐渐醒来,起先眼神还带着茫然,慢慢才清醒许多。沉沉睡了一觉,他酒已经醒了大半,坐起身,慢慢抹掉面上的水渍,下床来。

    他定了定心神,视线从面前两位郎君面上划过,见一人撇开眼不看他,便朝魏延施礼,认真谢过他。

    魏延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对他既厌恶又有些歉疚,脸色沉下来,语气尚算客气,但仍坚定地请他离开。

    “你既无事,速速归家吧。”

    胡王升再次感谢二人,然后由府上下人指引着,迈着虚浮的步子从魏家的角门离开。

    虽然酒醒了,他身上还是带着未散的酒气,十分熏鼻。云水郡中无宵禁,穿过长街时还能看到许多行人,路过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因为他的形象实在狼狈,步伐凌乱,眼中也没什么光彩,如同被抽走了魂。

    他走到了秦家附近,站定了,遥遥望着秦家新宅的大门。门前的两座巨大的石狮上绑着红绸,府门檐下高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看来宾客都已经散了,大门紧闭,巷子里也格外空寂。

    他捂住嘴咳了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眼睛湿润,头痛欲裂。

    在通州时他也曾将阿瑜背出喜轿,差一点拜了天地。今夜她却嫁给了别人。

    听着痛苦压抑的低咳声,坐在一旁角落中的徐寿认出了他,紧忙走了出来,来到他面前急急道:“我找了你好几个时辰了!”

    见他落魄的样子,又叹气:“你何必还要惦记着窦瑜?她已嫁给别人了!还不如随我回奉都城,留在这里也是徒惹伤怀……”

    胡王升直起身,目光从他脸上轻慢地划过,冷淡道:“你又坐不回从前的位置,何苦还惦记着回奉都。”

    听到他这句话,徐寿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因为带着人皮假面,更显得诡异,咬牙低声道:“赵野害我至此,我势必要与他寻仇!”

    他语速飞快,像是要服胡王升,又像是在服自己:“那王射风与谢述是故交,我可令谢述沉冤昭雪,不怕王射风不答应我的条件。”

    胡王升轻轻一笑,嘲讽之意分明。他道:“昔年冯相为谢述喊冤,因而落狱惨死。你是冯相的外孙,明明手中握有证据,为何不肯为自己的外祖父正名?”

    徐寿一怔,缓慢道:“人已死了……自然物尽其用。”

    “你王射风肯为已死之人的名声助你一臂之力,但你自己却不在乎外祖父的名声。”胡王升再次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谢述也是你的好友!”徐寿不甘心地追上去,在他身后着,“带我回奉都城……我知道你也一直坚信谢述是清白的。”

    胡王升没再理会他,仍然向前走着。他自袖中掏出金镯,用力攥着,渐渐走出了巷子。

    ……

    天光大亮,隔窗能听到鸟鸣声。

    窦瑜醒来后觉得身上清爽,略有不适,但也不是十分难受,应当是昨夜后来抹的药起了效。被子带着两人的体温,将她拢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头凌乱的青丝散落在光滑的被面和枕上。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表哥怀中,他微微侧卧,抱着她的肩头,两人肌肤相贴,亲昵到了极点。

    居然还没有醒么?窦瑜想。

    咫尺间的他睡颜沉静,睫毛也黑长浓密,鼻梁挺直,薄薄的唇轻抿着。

    窦瑜认真地看了看,又乖乖地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聊,也不想继续睡,于是试图从他怀中悄悄退出来,谁知他的一双手臂简直如铁钳一般,牢牢缚着她,令她动弹不能。

    她心翼翼地扭了扭身子,猛地恍然,原来他早都醒了,于是开始使坏,伸手去捂他的口鼻。

    他轻轻在她手心亲了一下,睁开眼,眼里分明满是笑意。

    “醒了还要装睡?”窦瑜捏了一下他肌肉紧实的手臂,想要坐起身。郭素却不肯让她起来,从来端正淡定的人居然也会耍赖皮,任凭她鱼一样在自己怀中的方寸之地扑腾,然后使力就将她压回身下。

    “只是闭着眼,怎么是装睡?”起躁动,声音沉哑。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婢女听到房内的响动,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低声询问他们是否要起身,又前面老爷还在等候。

    窦瑜脸红得厉害,强行将他推出被子,将自己团团包裹成蚕蛹,伸出光溜溜的手臂去拿早备好了放在一旁的洁净新衣。

    郭素眉梢眼角及唇边皆带笑意,也取来衣裳穿好,隔着纱帐见她换好了,才唤下人进门。

    婢女随即捧着盥洗之物鱼贯入内。她们都经过教导了,不敢抬头往床边细看。

    窦瑜由她们服侍着洗漱梳妆,穿上外衣。一切收拾妥当后,新婚的两人牵手一同出了房门去见祖父,和他共用早饭。

    秦风海早就在饭厅等着他们了,成婚第二日,他自然也不急躁,让下人不必去催。终于了了一桩最大的心事,他心情舒畅,神采奕奕,二人过来时正站在廊下仰头逗着笼子里的鹦鹉。

    夫妻携手而来,有意搭配过的外裳更衬得二人郎才女貌,甚是相配。他看在眼中也十分满意欣慰。

    “祖父!”窦瑜弯弯眼睛,唤了他一声。

    郭素也随她叫了一声“祖父”。他从前也这样称呼,但今日因身份变化,落在秦风海的耳朵里含义自然就不同以往了。

    “进来用饭吧。”秦风海慈爱招呼道。

    新婚第二日,厨房大显身手,明明是一大早,摆上桌的菜品颇有宴席的架势了。郭素自然而然给窦瑜夹菜,窦瑜撞了他手臂一下,他抬眼,见祖父正看着自己。

    于是他也用公筷给祖父夹了一筷子菜,“您也吃。”他道。

    秦风海无语道:“我是欣慰,不是吃醋。”

    窦瑜偷笑。

    待吃饱后,她放下了碗筷。秦风海瞥见,思索片刻后看向了她,问:“婚事之所以提前,是因为他很快便要出征。你知晓吧?”

    窦瑜点点头。

    表哥从没有瞒过她,当初婚期初定的时候他就来问过她的意见。那时对她,若她觉得太过匆忙,心中还没有准备好,便等他行军归来再操办也不迟。

    既然决定嫁给表哥了,又何必在这关口退缩犹豫?故而得她点头后,婚事正式开始筹备,用两个月的时间便将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全了,非但不显匆忙,反而格外隆重讲究。

    云水郡中少见如此盛大的婚礼,百姓怕是要津津乐道好一段时日。

    刚成婚就要分别,秦风海在心中叹了口气,但也理解郭素在其位,便要谋其事,尽其责。如今天下极不太平,州境及四方有乱,他自然责无旁贷。

    桌下,郭素握了握窦瑜的手。窦瑜偏头对他笑了笑。

    午后,卫琴夫妻登门拜访。昨日人多,窦瑜都没能和卫琴上什么话,连忙拉上她进了屋,两人有有笑大半日。因为这一次出征陆双羊也会随军,窦瑜便叫卫琴时常来府上发时间,或者自己去陆府找她玩。

    婚后几日,郭素忙里偷闲陪着窦瑜在郡中四处游玩,钓鱼赏花跑马尽情享乐,常常清早出门,入夜方归。有时不巧有雨,便在屋中对弈读书练字,或在廊下赏雨闲谈。夜里春宵帐暖,温存不断。

    半月后,出征在即。

    前一日夜里自然又是一番痴缠。

    重重帐子紧掩着,他的汗落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些痒,又有些痛。但明日就要分别,强行忍耐,最后还是溃不成军。

    第二日天都还没亮,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身体再累也及时醒来了。隔着半幅垂落的红帐,看到背对着床站立的挺拔身影,背肌微弓,正放轻动作穿着单衣。

    她轻轻下床,连鞋都没穿,几步走近自身后伸臂将他抱住,侧脸紧紧贴着他背心,极其不舍。

    郭素立刻转身,垂下眼见她光脚踩在地毯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沿边坐着,又蹲下身,一只膝盖抵着脚踏,抬手摸摸她的脸。

    “怎么不继续睡了?”他低低问。

    窦瑜没话,眼眶先红了。郭素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安慰道:“很快就会回来了。”

    之前他也曾一连行军三月,期间只匆忙见过一次,那时她并不觉十分思念,只坚信他定会凯旋。可如今他人还没走,她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与他分离了。

    郭素心里也难受,但还是狠狠心站起身去取甲。

    窦瑜忍泪,穿上软鞋,下床来主动接过他手中的甲衣,一件件帮他穿好。

    穿戴整齐后,摸着腰带上冰冷的铜片,她轻声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郭素用手指摩挲她细嫩的下巴,勾起来,俯身爱怜地亲吻,从嘴唇亲到微微红肿的眼皮,蹭到湿湿的泪,宽大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摸着她脑后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