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挑了一个吉日,信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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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了一个吉日,信国公府的四位姑娘搬进抱厦,每个姑娘屋里多派遣了两个丫头,两个粗使婆子,唯独谢宝扇,原本就少了一个人,除此之外,多补进了一个大丫头。

    新进的丫头名叫银环,十二三岁,是大厨房管事娘子赵来登家的女儿,她生得面相老实,行动话透着一股木讷,一问之下,她还有个姐姐叫金环,在严氏院里当差。

    信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家生子一代一代的生下去,并非人人都能进府当差,这银环就一直没有正经差事,先前偶尔在厨房帮着她娘做事,这回趁着姑娘们搬家,严氏选了一批人进府,又放了一批人出去,赵来登家的得知谢宝扇房里缺人,悄悄给严氏的陪房刘忠家的送了厚礼,那刘忠家的顺嘴了一句,严氏便让她把女儿送来了。

    谢宝扇房里的丫鬟婆子是刘忠家的亲自送来的,一并带来的还有个镀金转花变字水法钟,刘忠家的笑嘻嘻的道:“这件水法钟是甘家孝敬的,太太特意叫我送来给姑娘摆放。”

    谢宝扇看了两眼,顺手把指针拨乱,问道:“是单送我的,还是别的姑娘也有?”

    刘忠家的回道:“都有,别的姑娘是铜镀的,不如二姑娘这件精致。”

    听了刘忠家的这话,珊瑚神色有些焦灼,她看了谢宝扇一眼,谢宝扇仍是笑眯眯的,她道:“太太有心了。”

    刘忠家的暗暗觑着谢宝扇,她见谢宝扇只笑不语,便把银环推出来,道:“二姑娘,这是银环。”

    才刚进屋时,几个丫鬟婆子已向谢宝扇行过礼,银环走出来后,向谢宝扇磕了一个头,谢宝扇问了她几句话,便扭头望着刘忠家的,道:“这回府里进了不少人,我恍惚听太太屋里的秋云放出去配人了,她是太太的贴身人,太太能舍得她?”

    刘盅家的神情一顿,随际笑道:“女孩子大了,哪能留她一辈子,太太念她服侍一场,赏了嫁妆,叫她老子娘领回去自行婚配,她老子娘欢喜得不得了。”

    谢宝扇和珊瑚互视一眼,不再多问秋云的事,刘婶子把银环送来后,只恐正院有事,吃了一盏茶,便去了。

    珊瑚亲自送刘忠家的出门,她原想多听几句秋云的事,不过先前谢宝扇特地嘱咐,她只得按捺住,心里却暗知秋云是叫她们给连累了,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有再见她的一日。

    银环来了,鹊儿被提成大丫鬟,银环则补了她的缺,单管外头的事。

    进入腊月,府里的姑娘们放了假,国公府越发变得忙碌,到了腊月初八,依着旧例,阖府要到念慈庵吃腊八粥,今年谢五太太得了嫡孙,特意请太太严氏过去吃酒,严氏不得闲儿,发严氏陪着姑娘们一道前去。

    这日一早,信国公府门前早已备好车马,严氏单坐一抬四人轿,谢宝扇姊妹四人共乘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秦姨娘和甘姨娘同坐一辆乌顶朱顶车,余下的婆子丫鬟或是牛车,或是骡车,把大街挤了个满满当当。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念慈庵,念慈庵前已是水卸不通,再也进不得一步。

    且这念慈庵并不比寻常修行的寺庙,太/祖皇帝当年逐鹿天下,其长姐太安公主足智多谋,素有女诸葛之称,太安公主跟随**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待到天下一统,太安公主感叹生平造下无数杀孽,情愿遁入空门,用余生赎罪。

    太/祖再三劝阻不成,只得修下念慈庵给太安公主修行,如今,这里香火鼎盛,十几年前,福华大长公主在驸马意外去世后,亦选择皈依佛门,在此清修。

    不知从几时起,有人传言吃了念慈庵的腊八粥可镶福祛灾,因此到了腊八这日,常有达官贵人到念慈庵来讨一碗粥喝。

    马车早已停下,谢宝镜揭开帘子一角,隔着纱窗往外看,只见往来都是香车宝马,她忍不住道,“好热闹。”

    谢宝扇昨夜没睡好,此刻靠在车厢闭目养神,那谢宝镜看得正起劲儿,忽然见到有个青年公子骑着银鞍白马远远而来,她眼前一亮,道,“二姐姐,你快看,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好英俊的模样儿。”

    谢宝珠挤过来,连忙问道,“哪一个?”

    她顺着谢宝镜的手一看,不禁兴奋的道,“果然有副好皮像,只是看着眼生得很,竟像不认得似的。”

    谢宝镜撇嘴道,“你成日在内宅呆着,见过几个公子?不认得也实属正常。”

    谢宝珠声的嘟嚷,“这样好相貌的大家公子,我就算不认得,也不该没听过,显见是京外来的。”

    一旁娇弱的谢宝瓶好奇的扒着窗往外看,谢宝镜一回头,看到谢宝扇坐着不动,冲她招手,道,“二姐姐,快来看,有美男子。”

    谢宝镜兴致缺缺,她慢悠悠的道,“得亏教养嬷嬷没在,要是看到你们这副样子,只怕要被她念金箍咒儿了。”

    话是这么,她还是坐过去,却不巧得很,那骑马的公子到了念慈庵门前,便翻身下马,而后被一群厮团团簇拥着进了庵里,只余一个背影。

    谢宝镜遗憾的道,“可惜了。”

    谢宝扇轻笑一声,低声问道,“你可惜甚么,要不然现在跳下马车,追上去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曾婚配?”

    “二姐姐你趣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谢宝镜羞得满脸通红,和谢宝扇滚成一团,不一会儿,马车外头有教养嬷嬷的声音传来,“姑娘们,这是大街上,还请斯文一些。”

    车厢里立时安静下来,谢宝扇等人忍着笑,不敢再闹出动静。

    静默片刻,谢宝镜悄声问道:“这里是念慈庵,他一个男人如何能随意进得去?”

    “许是哪个皇亲国戚。”谢宝扇猜测道。

    不久,信国公府的马车进了山门,她们一行人被迎进一个院儿,接待她们的是个瘦高的师太,她道,“今日庵里人多,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姑娘奶奶们海涵。”

    严氏笑着道,“师太客气了。”

    进了院里,里间安置着两三张桌子,是给几位主子们用的,严氏带着谢宝镜坐一桌,谢宝扇,谢宝珠,谢宝瓶坐一桌,甘姨娘和秦姨娘坐一桌,外间院儿里放有七八张桌子,单留给体面的丫头婆子,不久,有十几个姑子抬着粥桶进屋,丫鬟们先伺候主子用粥,那粥熬煮一夜,香味扑鼻,每桌四个素菜,一碟醋烧白菜,一碟红烧豆腐,一碟腌笋干,一碟凉拌豆芽。

    平日在家里山珍海味吃惯了,偶然到庵里吃一回素斋,几位姑娘都用得十分香甜,洗漱过后,谢宝扇和严氏禀明一声,是要去给福华长公主请安。

    严氏道,“那是你师父,理应去请安。”

    原来,谢宝扇少年时在念慈庵出家,拜在了福华长公主座下,那福华长公主在念慈庵修行,谢宝扇今日来庵里,少不得要过去问侯一声。

    谢宝扇带着珊瑚和几个婆子,一路来到福华长公主的庵堂,谁知那尼姑进去回禀一声,出来道,“师太正在见客,听谢姑娘来了,只是姑娘有心,就不必另外见了。”

    这福华长公主性情孤僻,等闲人入不了她的青眼,谢宝扇虽是她名义上的弟子,也不见得有多高看她,谢宝扇听他有客人,心头一动,问道,“是怀王殿下来了?”

    尼姑点了两下头,谢宝扇便怔怔的站在原地,她早先就有耳闻,怀王已回京,原来真的回来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珊瑚道。

    谢宝扇回神,她和珊瑚等人回去后,谢宝镜正闹着要去逛逛,严氏被她吵得头疼,吩咐丫鬟婆子跟好,又对谢宝扇道:“二姑娘对这里熟,你好生看着三姑娘,不要胡乱走动。”

    谢宝扇一笑,道:“知道了。”

    那谢宝镜拉着谢宝扇的手要往外走,谢宝瓶喊道,“二姐姐,三姐姐,等等我,我也要去。”

    谢宝珠看了一眼甘姨娘,犹豫片刻,咬着嘴唇追上前。

    她们一行人到了大雄宝殿,谢宝镜兴冲冲的要拜佛,几人正要捻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谢宝扇叫来婆子,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婆子应是,她刚走到大殿门口,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扮富丽的妇人迎面走来,妇人身旁有个盛气凌人的丫鬟,眼见谢家的婆子挡了她们的道,一掌推开她,婆子不提防,一跌脚摔倒在地。

    谢宝扇满脸惊愕,信国公府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从未见过谁家胆敢对她们如此放肆。

    谢宝镜最先回神,她气恼的斥责:“你们是谁家府上的,怎的忒不讲理了。”

    头的妇人看着比她们略大几岁,上穿一身宝蓝色**绡丝披袄,底下玉色十样锦百花裙,头上插着金灿灿的发钗,再看她肌肤胜雪,柳叶弯眉,一双杏核眼,端得是个绝色美人。

    这妇人显然并未把信国公府放在眼里,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婆子,视线落在谢宝姊妹几人身上,皱眉道:“王爷不是一早就发人告诉庵里咱们要来拜佛么,为何还放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冲撞了王爷如何是好?”

    陪同她一道进来的有个中短身材的尼姑,她一见是信国公府的人,赔笑道,“叶夫人恕罪,这是信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不想竟撞到一处。”

    他们两家念慈庵谁也得罪不起,偏巧这位怀王的姬妾叶夫人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她听是信国公府的姑娘,丝毫不肯退让,冷笑着道:“凭他是谁家的姑娘,还请快些离开,一会儿王爷就要来了,你们姑娘家不要名声,我们王爷还要呢。”

    这时,谢家已经听到这妇人的底细,婆子在谢宝扇和谢宝镜耳边轻声道,“她是怀王殿下的得宠姬妾叶夫人,前不久刚刚随着怀王从云州回京。”

    谢宝扇看了一眼叶夫人,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怀王殿下的爱妾。”

    谢宝镜接着她的话,鄙夷道:“一个妾室也敢在人前充夫人,这是要将京城那些正经诰命出身的夫人们置于何地?”

    叶夫人听了此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她怒视谢宝扇和谢宝镜,“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是谁家的人,就敢在此出言不逊。”

    “不认得。”谢宝扇轻轻摇头,她道,“只听是怀王殿下府上的人,倒让我长了见识,原来怀王府竟这般尊卑不分。”

    谢宝镜抬着下巴斜睨着这位叶夫人,讥讽道,“二姐姐也该体谅才是,云州蛮荒偏远之地,叫她们懂规矩识礼法,岂不是为难人家?”

    她姐妹二人一唱一合,谢府的婆子丫鬟纷纷捂嘴偷笑,叶夫人在人前丢了脸面,气急败坏的对身边的家人骂道:“你们是一群死人不成,还不给我上前烂她们的嘴!”

    谢家的婆子丫鬟早挡在前面,一时,两家的下人推推搡搡,庄严肃穆的宝殿犹如街市一般混乱,那作陪的几个尼姑早就趁乱溜出去搬救兵,就在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千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