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怀王殿下单送了一柄扇子……
怀王殿下单送了一柄扇子给谢宝扇,不出半日就传遍阖府,且不论各人心思,到了掌灯时分,谢宝镜带着丫头来了,她刚进屋就跺着脚,搓手道,“冷死我了。”
谢宝扇见她冻的满脸通红,拉着她坐到熏笼旁,又塞给她一个手炉暖手,道,“你的手炉呢?”
“丫头忘了拿,走到半路才发现,我也懒得叫她回去拿。”谢宝镜道。
谢宝扇不赞同的摇头,“你就会纵着丫头门偷懒,明日被太太知道,又该你了。”
谢宝镜冲着她嘻嘻一笑,着,“要是太太知道了,就是二姐姐告的密。”
姊妹俩管教下人的手段不同,谢宝扇也不欲多,她转而问道:“你从太太院里回来?”
起这事,谢宝镜不免对她吐起苦水,“可不是,太太要我和她一起看礼单对账本,我眼睛都快花了,偏偏年底的账本和礼单快堆成山,要不是老爷来了,她还不放我回来呢。”
谢宝扇笑了笑,道,“你都这么大了,也该跟太太学着一起理庶务,我听秋茗的丫鬟,她早几年就已经帮着温太太管家。”
听了她的话,谢宝镜不吭声,若太太没有私心,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信,太太教她理家,恨不能把一身的本领传给她,却总不愿意多指点二姐姐半句,四妹妹有秦姨娘教导,五妹妹那人虽有些不着调,但有甘姨娘护着她,只有二姐姐,孤单单的一个人,到底还能指望谁呢?
谢宝扇手里正在一条络子,她停下动作,看到谢宝镜忽然不话,道,“天晚了,你不回屋歇着,跑到我这里来有做甚么呢?”
谢宝镜想起她来的目的,又变得欢快起来,她伸手对谢宝扇道:“拿来我看看。”
“看甚么?”谢宝扇装作没听懂。
谢宝镜笑了,她道,“还能有甚么,自然是怀王送来的扇子呀。”
罢,她支使珊瑚去给她找扇子,珊瑚见谢宝扇点头了,方才寻出那柄湘妃竹金扇,谢宝镜在灯下看了半日,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两句唐诗,诧异的道,“这个怀王好生奇怪,为何题这么一句古怪的诗在上头?”
谢宝扇抿嘴一笑,道,“想来没甚么意头,不过是胡乱题的一句罢了。”
古来文人墨客喜爱在扇上题诗写字,谢宝镜便没往心里去,她把扇子递还给谢宝扇,道,“扇子倒是好扇子,正好也合二姐姐的名字,只是收起来做甚么,这岂不是辜负了怀王的一片心意。”
她这话完,谢宝扇将脸一沉,道,“这是甚么混账话,我明儿去问太太,叫太太给我评评理。”
谢宝镜一看她发恼了,连忙收起嬉笑的神情,赔罪道,“二姐姐,原是我胡言乱语,你原谅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
谢宝扇绷着脸,也不看她,谢宝镜见此,搂着她的手臂撒娇,“你是姐姐,我偶然错了一句话,你不教我谁教我呢?都是我的错,你快别生气了。”
她再三求饶,谢宝扇的脸色这才稍微转好,谢宝镜了一车好话,再不敢提起怀王的名字,直等谢宝扇不气了,谢宝镜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姊妹二人原本是最要好的,谢宝扇并不是真心与她置气,她叫珊瑚收起扇子,对谢宝镜道,“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怀王殿下出身皇室,他是天潢贵胄,岂容他人嘴?”
停顿片刻,谢宝扇接着又道,“再一则,我毕竟是女儿家,你拿这种事来趣我,传到外头去,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的一番话的谢宝镜面红耳赤,谢宝扇愧疚道,“二姐姐,多谢你教导我,日后我话一定会细细想过再出口。”
谢宝扇拍着她的手,道,“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谢宝镜与她道了晚安,带着丫头回去了。她走后,谢宝扇独自静坐了半日,珊瑚进来见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给她添了一杯热茶,道,“三姑娘有口无心,姑娘别同她一般见识。”
谢宝扇把了一半的络子丢回针线筐里,道,“今日太太特意把我叫过去问话,如今连三妹妹都这样想,府里别人又会怎么想呢?”
珊瑚听到谢宝扇的话,犹豫了一下,道,“姑娘,我句话你别恼。”
谢宝扇似乎是知道她要些甚么,她笑了一下,珊瑚便道,“且不论怀王是何意,要是同甘家相比,我倒宁愿是怀王呢。”
谢宝扇摇着头,她道,“傻丫头,你以为怀王就很好么?他正值年富力强,又手握重兵,圣上怎会不警惕他呢,老爷只要还想信国公府长长久久的立足京城,就不会让谢家和怀王有任何瓜葛。”
珊瑚茫然的看着谢宝扇,姑娘的话她听不懂,在她看来怀王出身高贵,甘家是癞**想听天鹅肉,要是能选,哪怕是给怀王做侧室,也比甘家要好,但是这话她不敢,虽然姑娘从来没有明,但是她知道,自家姑娘心高气傲,万万不会再步韩姨娘的后尘。
谢宝扇叹了一口气,她对珊瑚道,“这些话你出了门就莫对别人起,省得给自己招祸。”
“知道了。”珊瑚道。
夜色渐深,谢宝扇洗漱安歇,想来是累了,刚沾枕头不到片刻,她就沉沉进入梦乡,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念慈庵的光景。
那时,她刚到念慈庵不到半年,身边只有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跟她一同出家,离了谢家的管束,这些婆子丫头并不肯精心服侍,谢宝扇常常找不到她们的人影。
有一日,谢宝扇做完早课,等了许久,早饭还没送来,她问了一圈,都没看到服侍她的丫鬟婆子,庵里有个大她几岁的师姐道,“慧云,你来念慈庵是出家修行的,不比在公府做姐,你看我们庵里有谁像你衣食住行还要人伺候的呢?”
那姑子想了一下,道,“净同师太倒有人伺候,但她毕竟是公主殿下,不是你能比的。”
这人的净同师太便是福华长公主,她名义上的师傅,谢宝扇被她得哑口无言,又实在腹中饥饿,自己往厨房寻饭,只是她自来到念慈庵,从来不曾胡乱走动,头一回就迷了路,也不知走到哪个庵堂,正当焦急之时,前方有个身旁青衣的背影,谢宝扇看了心头一喜,道,“前面的姐姐等等我。”
谢宝扇一路跑,准备向那人问话,不想那人转身,嗤笑道,“哪里来的瞎眼姑子?”
谢宝扇立住脚,她万万没想到念慈庵里会有男人,这人穿着体面,神情倨傲,想来是谁家的公子,谢宝扇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他轻哼了一声,道,“连我也不认得,果真瞎得很。”
着,他瞥了谢宝扇一眼,出了庵堂,只留下谢宝扇呆在原地。
再见到他是在净同师太生辰,谢宝扇身为净同师太的弟子,早有谢家提前备好的贺仪奉上,在她给净同师太磕头时,有个少年昂首阔步的进屋,谢宝扇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也认出了谢宝扇,可他甚么话也没,直到这时,谢宝扇方才得知他是净同师太的同胞弟弟怀王殿下。
后来,谢宝扇每回见到他,身边都没有别人,谢宝扇渐渐知道他是有意寻过来的,两人相处时,多半是怀王跟她发牢骚,京城太无趣,王孙公子都是虚有其表的草包,朝堂上吵架的大臣很虚伪,就连她在他眼里是也个可笑的假尼姑。
谢宝扇听了他三年的抱怨,忽然有一日,怀王告诉她,他要离京去他的封地云州了,此行是来向她告别的,谢宝扇告诉他,再过不久她也该还俗回家了。
怀王取笑她,“你六根不净,早该还俗了。”
他要走了,谢宝扇隐约有几分不舍,这三年里,多亏有他,她才不那么孤单,谢宝扇问道,“你何时能回来呢?”
怀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尼姑,道,“不知道呢,没有皇上的召令,我是不能随意离开封地的。”
谢宝扇失望的道,“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舍不得他,这让怀王心里暗自欢喜,他道,“等过几年我娶妃,就向皇上请旨,求你为王妃如何?”
谢宝扇脸上一红,她已是知羞的年龄,扭身就跑,只留下一句,“我才不做你的王妃。”
她跑远了,怀王望着她的背影,心道,这尼姑虽有些无趣,可是长得漂亮,娶她回去做王妃似乎也不错。
这一别,谢宝扇再没见过怀王。
整个信国公府沉睡梦乡时,谢之华和严氏却还未安歇,他夫妇俩坐在灯下相顾无言,沉默半晌,外头传来更鼓的声音,严氏拔下头上的金簪,低头拨弄着手炉里的炭火,道,“老爷,并非我不为扇丫头着想,怀王这礼送得莫名奇妙,要是没有今日这事,咱们还能慢慢挑,扇丫头相貌出众,性情温婉,只怕怀王昨日在庵里见了扇丫头,看中了她,过几日他再差人上门,到时咱们是应,还是不应呢?”
谢之华把玩着腰间的荷包,漫不经心的道,“甘家的门第委实有些太低了。”
严氏的目光落在谢之华手里的荷包上,只觉胸口微微有些发睹,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平静,“甘姨娘带着甘太太求了我几回,我嫌甘家大爷的年龄不合适,一直没答应,听前不久甘大爷捐了个五品同知的官儿,这婚事要配也是配得的。”
谢之华厌恶的皱起眉头,“夫人你是没见过那甘义,长的脑满肥肠又胸无点墨,扇丫头配他,无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严氏叹了口气,道,“老爷看不上甘家,我再慢慢给扇丫头相看就是,不过甘姨娘不得要亲自求到老爷跟前,你还需想个辞才是,免得伤了亲戚们的情面。”
“我心里有数。”谢之华不以为意,严氏双眼微垂,心想,二姑娘不配甘家,还等着怀王给信国公府出难题不成?老爷是个聪明人,总会做出对谢家最有利的决定的。
屋里静谧无声,过了许久,谢之华站起身,他对严氏道,“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严氏跟着起身,她见谢之华要出门,道,“外面寒气重,老爷要歇在哪处?”
谢之华回道,“我去看看秦氏。”
严氏默不作声,她从可云手里接过谢之华的大氅衣裳,亲自给他披上,然后目送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