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谢宝扇留下谢宝镜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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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宝扇留下谢宝镜自然不是为了叙旧, 谢宝镜对她恨之如骨,二人的姐妹情谊早在信国公府落败时就已荡然无存。

    送走各府的诰命夫人,谢宝扇便要摆驾回宫, 太妃太嫔们齐身恭送,谢宝镜虽是皇太后的亲妹妹,此时只能和随行的宫侍一样跟在她身后,只要稍微一抬头,她就能看到高高端坐在凤辇上的谢宝扇,嫉妒,羡慕,愤恨, 充斥在她的胸口,像是要把她撕裂成两半。

    谢宝扇闭眼, 晚风轻柔拂面,一股花香味萦绕在她的鼻端, 今日的生辰宴会,她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摄政王妃对她的敌意, 她未尝不知,不过她不惜联合谢宝镜, 在人前让她难堪,却是她未曾料想到的。

    不知几时,凤辇落地,银环轻声道,“娘娘,到了。”

    这一路, 谢宝扇和谢宝镜姊妹二人没有多一句话,谢宝扇睁开眼,她扶着银环的手走下辇,侧头往后看,谢宝镜立在朱红色的宫门处,金黄色的斜晖之下,她的眉眼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谢宝扇似乎是第一回发现,一时看得有些怔住。

    银环不解的喊道,“娘娘?”

    谢宝扇回头,她扶着银环的手进殿,她问银环,“我们姐妹几人长得像吗?”

    银环微楞,她细细回想谢家另外几位姑娘的模样儿,大姑娘谢宝琴她从没见过,五姑娘见得少,她都已经记不清楚她的长相,从前在府里当差,见得最多的就是三姑娘谢宝镜和四姑娘谢宝瓶。

    “单论模样儿,四姑娘和娘娘一母同胞,乍眼一看,像是一个人似的,若论神韵,则三姑娘更像娘娘。”

    话时,谢宝扇已经进到内殿,她对银环道,“去请三姑娘进来吧。”

    银环叫太监请谢宝镜进殿,那宁寿宫伺候的宫人早已得到消息,皇太后带回宫的人是她同族妹妹,同时又是摄政王新纳的妾室,宫人们不知该拿甚么态度对待谢宝镜,那太监按照吩咐,把谢宝镜请进来后,银环示意他退下,只留她一人守在门口。

    殿里,只余谢宝扇和谢宝镜,谢宝镜进来后,甚么话也不,先扫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宫室,这殿里的装饰隐约还透露着几分谢宝扇过去的风格,只是相较从前,一应的陈设更为名贵。

    谢宝扇端坐在圈椅里,她注视着谢宝镜,冷淡的道,“你不该回京的。”

    谢宝镜嗤之以鼻,“二姐姐就这么怕我回京,挡了你和你儿子的前程吗?”

    自从谢宝扇册封为皇太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对她如此轻慢,谢宝扇看着眼前的这个妹妹,她们从一同长大,只因她是严氏的嫡女,又深受谢之华宠爱,谢宝扇为了讨严氏欢心,一向有些奉承这个妹妹。

    她做得高明,奉承她的同时,又不会让谢宝镜觉得自己是在巴结她,谢宝镜还以为整个信国公府,就她们俩人最谈得来。

    对于谢宝镜的指责,谢宝扇不置可否,她道,“谢家三代不允入朝为官,这才不过数年,你们就耐不住寂寞,如此沉不住气,就算回到京城,又能有何建树。”

    谢宝镜冷笑,她道,“这都是谁造成的呢?”

    信国公府里,谢宝镜是受尽宠爱的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谢宝镜习惯了府里的姊妹们环绕在她身边,即便今时今日,她俩的地位天差地别,她也做不到在她面前伏低做。

    她始终不能释怀曾经最好的姐妹背叛家族,整个家族的人,死得死,流放的流放,只有谢宝扇和她的亲妹妹揭发检举有功,不光保住性命,她甚至还入宫成为妃嫔,如今更是一跃变成大邺朝的皇太后。

    谢宝扇沉静的看着她,道,“你何不回头看看当年参与废太子谋反的主犯,除了谢家,谁家不是满门抄斩?好不容易保住几个人的性命,你们不安份度日也就罢了,反倒蠢到被人当枪使唤,是嫌家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回想几年前的事,谢宝镜仍旧历历在目,她一朝从天上跌到地狱,尝尽人间冷暖,此时,听到谢宝扇这句轻飘飘的话,竟觉得分外刺耳。

    “父亲死了,大哥哥也死了,唯有你和四妹妹,一个在宫里养尊处优,一个攀上福华长公主这根高枝儿,又有谁会多看一眼在燕北受苦的我们呢。”

    许是心中有太多怨恨,谢宝镜强忍半日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滑落,她眼里满是绝望,道,“府里被抄家时,忠义侯府退了我的婚事,我当时想过寻死,是太太把我拉回来,她你出卖家族都能厚颜无耻的活着,我又有甚么理由寻死呢。”

    谢宝扇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她平静的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们在燕北受了甚么苦,除了失去往日尊贵的地位,你们衣食无忧,日常起居有人照料,和当年在信国公府并无不同。”

    谢宝镜愤怒的盯着她,道,“谁要你的施舍,你害得信国公府一败涂地,然后赏给我们几口饭食,想借此来消除心里的罪恶,谢宝扇,你错了主意。”

    她几步逼近到谢宝扇的面前,衣袖扫过桌上的香炉,香炉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门外的银环听到动静,慌忙进来,她看到对峙的姐妹俩,喊道,“娘娘。”

    谢宝扇皱眉,“出去!”

    银环退出门外,谢宝镜抵近谢宝扇,她看着谢宝扇的眼睛,想从她眼里看出一丝悔悟,然而谢宝扇的眼眸波澜不惊。

    谢宝镜大失所望,她抓住谢宝扇的手臂,厉声问道,“你的心是一块顽石么,府里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在午夜梦回,就不会感到恐慌吗?”

    谢宝扇推开谢宝镜的手,她道,“父亲和大哥哥密谋造反是事实,这不是我的错,他们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识人不清,带累整个家族,到最后收拾乱摊子的是我,背了骂名的也是我。”

    活着的人恨她,只不过是怪她分明已经成为大邺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却不肯再扶持家族一把。

    谢宝镜大笑几声,她指着谢宝扇骂道,“好一个忍辱负重的谢宝扇,你口口声声为了谢家,却又剥夺三弟进宫伴读的机会,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谢家吗?”

    谢宝扇听她提起这件旧事,皱眉问道,“这是摄政王妃告诉你的。”

    去年摄政王和朝臣因帝师的人选惹出纷争,有朝臣意欲拉拢她,想让谢晃进宫给李恪做伴读,是谢宝扇亲自划去谢晃的名字,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谢宝镜远在燕北,除了摄政王妃徐绮儿,谢宝扇想不出她还能从何处得知。

    谢宝镜没有否认,她质问谢宝扇,“你害了谢家不够,还想阻止谢家东山再起,二姐姐,你就这么恨谢家吗?”

    “你以为三弟进宫做伴读是好事吗?”谢宝扇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她对谢宝镜道,“这些人丢出一些蝇头利,你们就急不可耐的上勾,假如只有这样的心机,我劝你们不如就留在燕北做个地主翁,这样好歹还能保住性命。”

    谢宝镜鄙夷的道,“你和你亲妹妹享受荣华富贵,却将我们发配在燕北,随手赏我们一口饭吃,还要我们对你感恩戴德。”

    谢宝扇冷声回道,“那你该去问问老爷和太太,当年为何听不进我的劝告。”

    谢宝镜愤怒的瞪着她,尖锐的声音大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信国公府,你怎么敢怪罪老爷和太太。”

    谢之华已经死去,怨恨一个死人无济于事,这些是非对错再去争议已经毫无意义,谢宝扇平静的问道,“三妹妹,你就直罢,你到底想做甚什么?”

    谢宝镜朝着谢宝扇走了几步,她盯着谢宝扇的眼睛,嘲讽的道,“你既冷漠又自私,谢家指望不上你,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让谢家重回京城。”

    谢宝扇撩起眼皮,她道,“若是你期望给摄政王做妾室,就能让谢家重回昔日的地位,那我只能劝你好自为之。”

    摄政王对谢宝扇的用心,谢宝镜多年前就知道,她微微一笑,道,“亲妹妹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你的心里一定备受煎熬吧。”

    谢宝扇站了起身,她直视谢宝镜,道,“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只怕日后煎熬的人是你自己。”

    姊妹二人看着对方,彼此心知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谢宝扇喊道,“银环。”

    守在门外的银环进门,谢宝扇吩咐道,“送三姑娘到偏殿歇息,明早送她回宫。”

    银环称是,那谢宝镜抬着下巴,像过去信国公府那个谢三姑娘,她高傲的从谢宝扇面前走开。

    银环带着谢宝镜离开,待她回房时,看到谢宝扇坐在炕上,手里盯着今早摄政王送来的竹金扇,琉璃灯下,她的身影备显孤单,银环一眼看去,只觉心头发涩。

    “三姑娘歇下了?”谢宝扇问道。

    银环进来,多点了两盏灯,室内更加明亮,她,“已经歇下了。”

    谢宝扇满心疲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道,“我不让他们回京,竟成我的错处了。”

    虽是入春,夜里还带着此许寒气,银环给谢宝扇身上搭了一条薄毯,她道,“句僭越的话,他们只看到娘娘风光无限的一面,却不知深宫里暗藏的凶险,娘娘已经做得够多了,是他们不识好歹。”

    谢宝扇闭上眼,再也不想多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