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悸动。
夜幕高垂, 盛眠却怎么都睡不着。
没有维.尼熊抱着陪伴她入睡,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她对那只熊已经产生了过渡依赖症, 心理医生, 这是受到某种刺激后, 她自己给大脑划下的舒适区。
熊是她13岁时, 开魔术酒吧,从那个少年手里收到的第一份, 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尽管熊是盗版的, 但还是放在房间,每晚陪伴着自己入睡, 一晃就是好多年。
盛眠换上一衣服, 了个车去横店, 司机见她捂得严实,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们横店这么晚了也要拍戏?”
“通宵的也有,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们挺辛苦的,唉, 不过也是, 现在各种压力那么大,干什么都辛苦, 像我们这种, 都是看得到的辛苦。那些大红的演员明星什么的,都是看不见的辛苦, 这份职业给我,我根本熬不下来。”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跟盛眠从天南侃到地北, 临走前,还嘱咐让她心,卖了个警报器给她。
88元。
遇到危险时,只要扯开拉环,就会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声音有点像居民区的电瓶车。
车费总共才23,盛眠有种血亏的错觉,将警报器随手揣在了兜里。
夜里的横店很安静,隔壁的剧组仍在奋战,偶尔会有几个群演倚靠在屋檐下,仅盖着一张毛毯入睡,稀疏的灯落在走道上,盛眠尽量将脚步迈得很轻,以免吵醒了熟睡的人。
刷卡进入大门后,盛眠在化妆间翻了半天,也没用找到熊。这是寒洲的专属化妆间,旁人也没有机会能够进来,桌子上的贵价护肤品也都在,不可能是有人恶意盗窃。
不会是扫卫生的阿姨,看她那个熊太旧,给她当垃圾扔了吧?
盛眠只好去找附近的垃圾桶,然而洁净剧组名不虚传,垃圾桶里没垃圾,只有干净的黑色塑料袋。
早知道前天午睡憩的时候就不带熊了。
盛眠算离开,却在锁门时听见了男男女女交缠的奇怪声音。似乎是在楼梯间角落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男人低吼一声,骂了几句不入流的脏话。
然后更激烈了。
不是吧,她不想看现场直播哎。
长廊尽头之处,有东西倒塌的声响,盛眠只好借着门框的凹陷处,躲了一会。
来人距离她非常近,不过十几步的样子,她听到他们声,“再过去点,好不容易潜伏进来了,肯定得拍些大料。”
“可是这种东西也不能播啊。”
“能不能播有什么关系,剧组夫妻这个话题还不够劲爆?你别忘这部剧的男主和女二是谁,插个剧组临时夫妻的话题,词条带上他们俩,狠赚一笔还是没问题的。”
“那心点,我在这里掩护。”
盛眠屏住呼吸,就看到一个干瘪瘦弱的男人朝楼梯的房间靠近,对方全神贯注,显然没有发现她。
没过多久,另一个也过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盛眠从另一侧撤离,走廊拐角处一片漆黑,她光顾着大步走,却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的胸膛太硬,光从触感来看,就是认真练过的,盛眠下意识痛呼,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嘴。
带着淡淡的檀木香。
盛眠一下子提高了警觉,万分感谢刚才的司机师傅坑了她的那88块钱,准备拉下警报器的圆环。
嗓音低沉,“是我。”
他没是谁,也许还带着刻意,像是知道她能根据他的嗓音辨别出他是谁一样。
明知这是个圈套,她该恶劣地踩对方一脚,然而反问,谁知道你是谁。
可是盛眠承认,在他的滚烫的气息的和淡淡的檀木香下,她中计了,不再挣扎,而是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寒洲五官隐在暮色中,只有眸子透着点窗外带来的光,“我在等你。”
盛眠不明所以,他补充,“等了很久了。”
盛眠:“……?”
他长臂一伸,将那个略有些破旧的毛绒玩偶塞进她怀中。虽然黑不溜秋的啥也看不见,但那玩偶上的触感和味道,盛眠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她那只熊。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话出口,盛眠才惊觉这个问题有多么傻白甜,放在她座椅上的毛绒玩偶,除了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他偏过脸,借着月色将她牢牢锁住,“我不仅知道这是你的,还知道,没有它你睡不着。”
盛眠嘴硬道:“你从哪听的?我没有这种幼稚的癖好。”
她伸了伸腿,想脱离他的桎梏。
这个角度,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身体。
成年男女,半夜三更,维持着这种姿势,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吗。
她又不是什么柳下惠。
“和人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从第三人嘴里得知那人,这点道理,我想盛姐也懂。”
他的声音很轻,却并未有任何动作。
在黑暗中待久了,眼前的世界才逐渐具象起来。寒洲的脸一如既往的清冷隽漠,优渥的下颚线一直延伸到颈部,唯有那双眸子里,染着点点亮色。
和寻常的禁欲自持不同,他的视线带着掠过盛眠的颈间,带着浅淡的侵略性。
单单是他那样的眼神望着,盛眠都觉得心跳加速。
快地不像话。
“你……我们还是保持一点社交距离比较好。”她的脑子也混混沌沌的,无心思考寒洲是怎么知道熊的事情。
寒洲往后退了半步,然而两人的姿势,却只是比刚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注意她穿的枣红色泡泡袖毛衣,“你非常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还有墨绿色的包臀裙。”
墨绿色的包臀裙,盛眠只在锋芒卫视上穿过。那天两个人的相处并不愉快,而且隔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能准确地出她的着装。
盛眠不清那是怎样一种心情。
舌尖像是被糖渍沁过。
她盯着足尖,“我算是黄一白皮肤,适合搭配深色配饰和衣服。选对颜色后,对比性会更强。”
寒洲眼睫微垂,缓缓凑近了她面颊,“冲击感也更强烈。”
只一瞬,他就移开了。
但那短暂的、剧烈的悸动却并未因此而停止。
呼吸落在脸颊上,皮肤表面的细绒毛随着呼吸摆动,带过一阵电流。
久久不能停息。
盛眠想推开他,以此来获得大口喘息的平复机会,却被寒洲将双手扣在墙边。身后是寒凉如冰的冷白色瓷砖,眼前确实滚烫撩人的男性躯体,盛眠在这一刻,忽然明白里描述的冰火两重天是什么意思。
“嘘——”寒洲另一只手的指腹抵在她唇畔,带着诱哄般的味道,“他们来了,我们要装得像一点。”
盛眠看着他,“哈?”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寒洲笑了,“剧组夫妻。”
尾音拉得绵长。
盛眠哪里不知道剧组夫妻是什么意思,只是从来都把这当成故事听听而已。今晚头一回撞见,大开眼界的同时,又不免觉得恶心。
在她眼里,有过几段感情、信奉过几个人的身体,都是情到深处的爱意磋磨。可这种只为解决生理需求的剧抛搭伙模式,她从心底里接受不了。
听有的剧组临时夫妻,在老家还有妻儿。
这种违背本心的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做。
寒洲的唇落在她耳侧,不过咫尺,却控制着距离,“考验盛姐演技的时候到了。”
盛眠也慌了,“……我、我也不会啊。要、要怎么叫?”
她一个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就连怎么发出那种娇滴滴的声音都不知道。
何况她看到的那什么A那什么V都是女性向的,男演员全是各类英俊美人,女演员只需要负责美丽就行了,根本无需取悦对方。
她能演出个啥来。
寒洲被她这副着急模样给逗笑了,“我可没,要演得这么。”
他断句断地极其隐晦,以至于后两个词出来时,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深入。”
搞了半天,原来是她想多了?
这张老脸都要被丢完了。
可他也没要演到什么程度,她这么想不也挺正常的吗!
盛眠恶狠狠地瞪他,寒洲眸中的笑意更甚。
狗仔的低谈交语声愈发近了,寒洲的另一只手抵在墙边,略带凉意的唇擦过盛眠的耳廓,轻轻落在了他的手背。
虽然不过是刹那即逝。
但盛眠的耳廓敏感。
他的唇很软,带着温软的湿意,像是秋日里挂在树梢许久的柿子,又像是儿时爱吃的软糖。
“一会去周围转转,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个有名气的,今晚就可以收工了。”
“隔壁的《明天雨天也晴天》剧组好像还在拍戏,我在网上刷到过不少记录横店生活的网红,人气还挺高的,咱们一准能碰见,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可以听。”
两人行至大门前,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音惊呼,拽着同行者的衣服,“这人儿还有一对呢!”
狗仔的职业病就是意识到有人,扛起设备就开始偷拍。
然而即便开了夜视模式,也只能瞧见一个身形硕长的高大男性背影,似是在热吻。
“还在前戏呢?”
另一个凑过来,挡住了相机,向那模糊不清的两个沉默人影道歉,“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狗仔骂骂咧咧地走了,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
盛眠听到其中一个抱怨道,“妈的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把这两个人吓到了,又少一个素材。”
“黑灯瞎火的,我哪知道那两人在干嘛?楼梯那对这么激烈,遇到偷听墙角更兴奋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等狗仔彻底离开后,寒洲才松开了盛眠,“盛姐的演技不太行。”
又在嘲讽她,盛眠这次不甘示弱,“那只能证明,寒先生的吻技不行。”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他薄唇微勾,声音染笑,眉心那颗浅痣在月光的映照下,犹如突破云层,骤然显现,那股子清冷如佛的味道席染周身,倒像是佛子破了戒。
而勾他下凡尘的,正是盛眠。
盛眠忽然觉得好罪过。
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盛眠才敢直视他那双过分漂亮的眸子,“只可惜我无福消受。”
“起来,我倒是找过一位算命先生。”寒洲似笑非笑,“他,盛姐是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