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漏瑚疑惑地问道，随即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已知的情报，还是不懂为何「夏油杰」晴子更适合他们这边的原因。

    却是要故弄玄虚似的，「夏油杰」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再继续接漏瑚的话。

    “夏油，现在大家是初步达成了合作。”漏瑚面色一沉，提醒他他们目前的合作关系还没有那么牢不可破。

    晴子仔细听了半晌，发现只有这个叫漏瑚的特级咒灵和冒牌货的话比较多，剩下的两只特级咒灵偶尔才插一两句话进来。

    即使他们到了攸关自己性命的事情，晴子也依然没有感到很在意。

    与此相反，她开始考虑起了太宰治的提议。

    原本以为只有冒牌货在，晴子这才选择跟了上来，可是现在的话——足足三个特级。

    如果拖到之后再做行动的话，晴子无法保证还可以创造出比三个特级咒灵外加一个危险人物在场更好的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从各种方面判断，这都会是一个好机会。

    利用它们成事。

    只是……晴子端起热奶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感知到瓷杯传来的热度，贴着杯身的手心却仍然是冰凉一片。

    横滨那边倒无所谓，她的计划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就是东京的大家……

    一旁的服务员端来了餐品，晴子低声了一句谢谢之后，就继续听着那边卡座上交谈的内容。

    “不要着急嘛，漏瑚。”冒牌货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调笑般的语气继续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从她对咒术会、对五条悟的态度来看，自然也是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你的是指……”漏瑚也像是隐隐猜到了什么，语气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

    “我稍微有点在意呢，她身上的气息。”冒牌货一只手撑着下巴，惬意地眯眼笑了一下。

    “老夫没有见过加川晴子本人，不知道你的气息为何。但是她身上的气息如果真的有异常的话，能瞒下来这么长一段时间？”漏瑚质疑道。

    冒牌货不知是在心里做着怎样的算，面上的笑意一时更深了些许，答非所问道：“既然如此……”

    他轻轻抬了抬手，外面热闹的街道上就忽地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音如同一根钢针直直刺入晴子神思之中，让她原本犹豫不决的心都跟着震了一震。

    店里其他客人已经都或好奇或不安地跑了出去，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晴子也混入了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她早就见识过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就在那一声尖叫响起后也有了接近的预感。

    他要投放咒灵在这喧哗的街道之中。

    忽如其来的咒灵在密集的人群中无异于是狼入羊群，只会带来大量伤亡和引起恐慌——

    当然，这只是一个还需要证明的猜测。

    晴子这时已经无暇去猜想夏油杰这般举动究竟是看出还是没看出她的跟踪了。因为两种可能都可以推导，都是合理的。

    而她必须要出手祓除这只咒灵，不过是准一级水平，晴子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这是要在三只特级咒灵和这个冒牌货的眼皮底下。

    晴子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进攻角度，就要发起祓除行动时，素来优秀的视力让她看清了准一级咒灵手里正捏着个什么——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身上是很日常的扮，T恤加牛仔裤。

    这是……晴子将做出灵力术式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来了。

    某次跟着五条悟出特级任务时，她救下的普通人，叫做久和院杏香。

    之所以还留有比较特殊的印象，是因为对方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走上前来，握着晴子的手道了谢。

    “谢谢你，刚才我感觉我快要死了，那些怪物……”她声音颤抖的程度晴子都还记得分毫不差。

    因为她太特殊了，特殊到居然是晴子参与的这么多次祓除任务以来，第一回 遇见的，没有对她露出害怕、厌恶和惊惧情绪的人。

    “我叫久和院杏香。”女孩声音微弱，却仍然能让人听出几分活力感。

    她缠着晴子要了联系方式和地址后不久，晴子就收到了女孩亲自制作的糕点和一封信件。

    信中道谢完之后，杏香明显端正三分的笔迹写道：

    询问了和晴子一起过来的白头发的先生，他晴子不需要别的什么，如果爱好的话就是喜欢吃甜品，我就自己学着做了点寄过来。

    过程失败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不得不去找妈妈帮了忙才大功告成的……

    那个世界不是我应该去触碰的，虽然很想和晴子交朋友啦，但是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会带来困扰的吧？

    我不想给从怪物手里救下我性命的晴子带来困扰。

    之后我会好好努力的！先前很久没有通过的考试最近努力了一番也通过了！

    ……

    所以晴子也要加油啊，我最近看了好几本热血少年漫画，怎么都感觉晴子如果在里面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这大概会是我倒数第二封信件，如果可以的话，等考上想去的大学，我会再给晴子写最后一封信的。

    原本以为她几乎要淡忘了的字符一个个浮上心间，一刀一刀扎在心头上，晴子一时半会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她眼神死死地钉在准一级咒灵身上。

    她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久和院杏香已经死去了，不管是从她身上浓郁的亡者气息，还是从那已经扭曲了的肢体上看。

    一旁的夏油杰注意到了晴子现在的状况，走上前来。

    晴子左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嘴唇阖动，几近艰难地吐出一个短句：“杏香。”

    夏油杰是知道这个名字的，晴子在整理东西时，特地简单为他介绍过这个女孩的故事。

    夏油杰还记得晴子当时眉眼中都蕴含着欣慰神色，明明没有任何言语。但是就像是在「你看，还是有这样的人在的啊」。

    他也曾浏览过这个女孩写给晴子的信件，当时他的观念已然转变，却仍然有所触动。

    夏油杰一时之间有些失语，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晴子比较好，这是这个冒牌货用他的身体、他的术式杀死的人。

    “我会杀了他。”夏油杰只能这么道，随即他感受到晴子抓着他手臂的手轻轻捏了捏，算得上是回应。

    在普通的东京群众看来的现场，是一个好好的元气少女突然在大街上姿态扭曲地死去。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这些声音都传不入晴子的思绪里。

    她的视线几乎失焦地在石板路上划过，在一瞬间理通了冒牌货的想法，也推翻了她本来的猜测。

    久和院杏香作为曾经在五条悟和加川晴子参与过的特级任务中的幸存者，二度撞到咒灵手上死去毫无疑问会传进两个人耳中。

    无论他们会探查与否，最起码，挑衅、践踏人心的目的，冒牌货都已经是绝对地达到了。

    “本要死去之人遭人救助之后，被救助之人却因为救助之人而死去，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命题啊。”

    冒牌货的声音隐隐约约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可言状的恶劣和愉悦。

    晴子脑中的弦仿佛崩断了一根，她的理智清晰无比地知道自己应当是还没有暴露。或者，这个冒牌货根本就不在意今天的行动有人跟踪与否。

    他根本不算疑神疑鬼地去注意些什么。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今天这么一出大戏，任何人再加入都无法扰乱他的安排。

    她现在还无法杀死这个冒牌货，祓除任意一只特级也做不到，他们的身边有同伴的扶持。

    晴子的手在半空中虚虚抓握了一次，却什么也没抓到，只能无力地垂下。

    那最终消散于无的力道却好似化作了别的什么流入心间，压下了那些尚且在犹豫不定的心绪。

    也撕去了最后一分迷惘。

    “杰，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过的初步计划吗？”晴子勉强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但其中的虚浮一眼可见。

    “在这之后，会解除契约，到时候你的活动范围便不再受限了。”晴子语速极快地交代道，“拿着我的手机去通知太宰先生。”

    “真的没有问题吗？这边是三个特级。”夏油杰一再地确认了晴子的决断之后，见她数次点头应下，拿着晴子的手机退到了远处。

    这时准一级咒灵像是没有了耐性，随手丢掉了握在手里的「玩具」。

    晴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刺跑了几步，勉强接住了下落的久和院杏香。

    少女除了被刻意保留的原本面目，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完全让人不忍直视了。

    沉默的时间大约只是一秒，晴子从法术中取出另外一件同样是常服的外套为少女盖上。

    “你的最后一封信我收到了。”晴子右手轻抬，看都没看一眼一旁的准一级咒灵，卷席着怒火和蔑视等负面情绪的灵力扑涌而去。

    一击必杀……

    咒灵哀嚎着消散的身影她也仍然并不关心，只是轻声开口出了最后的话：“恭喜考上理想的大学。”

    大概在她寒假从地狱回来之后不久，就收到了杏香最后一封信件，里面告知了这一消息。

    在结尾，杏香特地写上了不用回复的标注。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还是回复了，以这种不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