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五条悟一个字也没有，但是这个拥抱却以一种无形的姿态表明了他的态度，柔和而又坚定。

    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感无论体会多少次都无比地令人动容，晴子缓缓地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手掌不自觉张开，又紧握成拳。

    她没有在这种情境下拥抱过什么人或是被什么人拥抱过，而且这并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但是，她应该抱住他的。

    从未有过的想法自心底油然而生，却不带有一点突兀。

    晴子收紧了手臂，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谢谢，悟。”直到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有些喑哑。

    听完晴子的道谢声，五条悟适时地松开了她，只是他的手还搭在晴子的肩膀上，将人扶正。

    有什么轻轻地划过了手背，晴子的视线跟着往下一划，看见了自己用来绑住眼睛的白布条，正被五条悟系在了手腕上，了个简简单单的结。

    “就算晴子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五条悟后退半步，他们俩过近的距离会让习惯在他人同自己话时总是注视着对方双眼的晴子一直仰着头。

    只是，他这句话的语调变得轻飘飘的，尾音也一并拉长。

    这熟悉的语调让晴子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绷紧了身体，眼带警惕地看向五条悟。

    按理来，五条悟一用上了这种语气就是要嘲讽人了。而他的嘲讽技能拉满时杀伤力能有多强，跟着一起出了多次任务的晴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晴子该不会觉得，自己身上有和咒灵类似成因的地方，又因为自己的出生，加速了咒力和异能力之间不可趋同之处的激化，就把那些因此而死的人的死亡背在了自己身上吧？”

    到这里，五条悟的话语忽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有许多过往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声线也不自觉地低沉了不少：“按照你的法。”

    “我不能那些在所谓的两种能力失衡中的受害人的死亡是注定的，但是眼前的你是可以确信的。”

    “你被创造出来，降生于这个世上，是为了拯救更多在未来可能会死去的人。”

    晴子抬首瞥了一眼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嘴角扬起笑容的五条悟，原本还有些低沉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的视线几乎以可以得上是龟速的速度缓慢上移看向五条悟，对方却误判了晴子的意思，以为她心里还有犹疑的情绪在。

    于是五条悟转头将无辜的单身围观人士拉入了现场：“杰，我得有什么不对吗？”

    随着他的话语，晴子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夏油杰，只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那张摇椅上，左手边是最近刚挑选出来的符合他口味的地狱零食。

    夏油杰只觉得两个人直直盯过来的目光快要把他扎了个对穿，他拿着零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在他们以为夏油杰将要些什么的时候……

    “晴子，我觉得我需要一个隐身。”傻子才掺合这种事情，不过该的，夏油杰自然也都会，“不过，悟得对。”

    对他而言，现在有一个更在意的事情。

    “那么，已知是从人类对于生和死的正负面情绪力量中诞生的晴子，拥有着比咒力更为高级的力量，和与咒灵相仿的出身。”夏油杰细长的凤眼半阖着，出了一个令人不得不在意的猜测。

    “那么，晴子可以被咒灵操术吸收吗？”

    五条悟一听到这个假设，就皱起了眉，他看见晴子在一瞬间陷入沉思的神色，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不然的话，夏油杰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

    “起来，原本算等彻底查证了之后再告知悟的，我倒是忽略了我的身世与杰的术式可能有关的这一点。”晴子抬手揉了揉额角，略带歉意地道。

    之后，她和夏油杰两个人一人一句地互相补充明了关于有人占用了夏油杰身体的事情。

    “不过是有人也不太恰当，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查阅鬼灯大人带来的以往亡者记载资料，毕竟连它的物种都不能确认。”

    晴子做完了一个偏离主题的总结，伸手戳了戳在走神思考的五条悟，却感觉到了一层阻隔。

    是术式，所以刚刚，是关掉了吗。

    晴子飞速地收回手准备等五条悟自己回过神来：“理论上来是可行的，只要他能够找到伤害我的办法。”

    “不过咒灵操术到底依赖的也还是咒术，如果想吸收我，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夏油杰这个假设倒是提醒了晴子，那个冒牌货对自己的感兴趣程度显然已经超出正常水平的范畴了。

    有所察觉到了什么吗。

    “相当可疑啊，按现在的已知来看，这个东西已经做了不少事情了，可是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五条悟的神色并不好看，他的唇角抿得死紧。

    按晴子给出的时间线推算，夏油杰的身体被人取走附身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而以他在那之后还接触了夏油杰的旧部势力来判断，这个人的所求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几件大事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一个勉强清晰的脉络。但是总是有一些阴影笼罩着部分让人无法确信的真相。

    如果这个操纵了夏油杰身体的人，也掺和了这几件事。或者，是这几件事的幕后主使呢？

    只是，“他在刻意避开我。”

    五条悟断定地下了结论，不过这个结果着实不上有什么用处，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应该的事情。

    顶了人的身体做坏事，当然也要避开这个人的熟人。

    但问题就在于太完美了，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就连那几只比较强的特级咒灵的行动也没有听见一丁点的风声。

    “我和杰推测，他很有可能也一并继承了杰的记忆和术式。”

    晴子也是刚刚才被五条悟告知交流会上那几只特级咒灵来袭的消息。

    认真地去想的话光凭特级咒灵自身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也存在着一定的不合理性，只是如果有一个有夏油杰记忆的冒牌货存在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得通了。

    “他故意不现身，一定还会有别的算。不然袭击高专那天，或者还有别的几次机会，他大可以现身把我绊住。”五条悟脑中快速地盘算着什么。

    虽然猜到了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阴谋，但是他也并不慌张，而是悠悠然地叹了口气，“真是的，又是莫名其妙增加的工作量。”

    “嗯，原本以为他只是心虚怕我告诉五条老师，在我诈死。”晴子也是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的对话。

    只是她刚完诈死这个词汇，身形就被五条悟幽幽瞥过来的视线定得滞了一滞，“碰见他那天，他有过，「既然被我看见了。虽然很可惜，但是我还是要死」这样的话。”

    如果当时的晴子以为这个冒牌货是怕她告诉五条悟的话。现在想来，应该是他有什么别的不可的企图。

    “到底是什么企图不能露脸啊，杰的脸已经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步了吗。”五条悟咧起唇角，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

    这种话夏油杰在高专时期已经听得烂了，直接嫌弃地挪开了视线，不扔给他多余的眼神，不然五条悟就会越发来劲。

    讨论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

    夏油杰准备回房间去休息，晴子则要负责把五条悟给送回现世。

    地狱非刑场的环境普通生者待个五六天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但是终归这里是彼世的范畴，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作为引路者，晴子走在五条悟前面，她知道五条悟的脚程很快，刻意加快了速度，而五条悟也一样放慢了脚步，两个人行进起来的速度一时之间竟然不相上下。

    三途川本来距离现世和彼世之间的出入口就不远，几乎没有用上多久，他们就已经跨越了两边的界限，重新回到了现世。

    这时，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一长串人，晴子伸出右手将五条悟拦在身后：“我过去，那边全都是新生亡者，悟作为生者还是不要过多接触。”

    虽然到地狱走了一遭，但是五条悟还真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亡者，能参与众合地狱庆典的几乎都是狱卒，后来晴子去指挥抓捕行动的时候他又被鬼灯请到了阎魔厅处。

    他们浑身上下都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额头戴着同色的天冠。

    这样的扮莫名地有些熟悉，就好像是，晴子经常使用的扮。

    那边晴子似乎已经与领着这队亡者的狱卒交谈起来了，对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继而向她发出了请求：“这里出现了一个陷入混沌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的亡者。”

    晴子示意那个狱卒带路。

    那是一个留着黑色齐肩短发的女人，她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一味地想要离开，却迫于狱卒对亡者的掌控力而不得其法。

    “吉野凪，是吗？”晴子接过狱卒递来的名册，随意地扫了一眼大致的生平，发现她是被咒灵杀死的之后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也不由得放得更缓了些，“你还有什么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