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时，她的确有刻意将自己的立场与五条悟割裂开，就是为了能让高层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危险性远甚于五条悟。而不是选择将她和五条悟视为一伙包对付。

    当然，今天这样的场面也是晴子没有预料到的，她抬手轻轻揉一下额角，刚想开口。

    “您今天，为什么要把五条悟带到这里来呢？”那人心翼翼地试探，语气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面前的两个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置于死地。

    如果他们两个不对盘，一方能够完全压倒另一方的话，这中间就又有很多东西可以重新进行计较。

    “诶……”身后忽地传来极轻的声音，晴子疑惑地回头望去，见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向后退半步。

    他整个人倚在墙边，面色不虞地抿着唇角，宛如来到这里确实并非是他的意愿，而是受人强迫一般。

    一个人跌入泥淖之中，再起不能时，若是有什么能够最为快速地平复他的情绪，那无外乎是看着令人厌恶、不爽，比自己更加强大、优秀的存在也陷入一样的境地。

    那人见到五条悟这般情状，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畅快的笑来。

    但却因为晴子在场，他怕这样过度的举动会令晴子感到不愉，也就迅速收敛神色。

    “悟，跟我进去吧。”晴子看都不看身后一眼，她的语气平淡极了，在那人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强制的意味在，就像是在下达什么一定会被执行的命令。

    “是……”五条悟隐忍着什么不发作的嗓音落入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耳中，化作南辕北辙的两种解读。

    一个认为他在忍耐着怒火，一个心知肚明他是在忍耐。只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直接笑出声来。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别墅，晴子熟门熟路地摸上二楼，轻轻敲击两下门框。

    “晴子大人。”北原英士侧过身来半鞠一躬，将手中列出的补偿项目交给晴子。

    这时，五条悟才慢悠悠地踱进书房，北原英士见他居然出现在这里，手里攥着纸张的劲头一时半会没有松开。

    “北原，大人这是把五条悟给制服了啊，你看他那一脸不爽的样子。”那人在最后进来，附在北原英士耳边压低声音。

    他刚刚在外面好好地嘲笑了一通五条悟，对方却像是受到什么束缚一般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就连还嘴都不曾还嘴。

    北原英士直觉有哪里不对，五条悟刚刚进来时哪里是他的那样一脸不爽？

    分明还是那副令见者生厌的老样子。

    他再抬眼去看，就见对方双手插兜，头转向一边，视线似乎无焦距地落在某一块地面上。

    以五条悟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他们方才的对话，可他真的如同那人口中的那样，没有做出任何有想要反击的意思。

    北原英士正陷入自我怀疑之际，晴子捏着白纸的手往外抽了抽：“我，你是不算给我看了是吗？”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连连道歉。

    他们提出补偿晴子的条款并不多，只一眼也就能扫完。

    好在晴子本身也没有指望能从他们那边获得什么，自己想要他们做的事情做到就好。

    “就这样敲定下来吧，另外，那四个人……”晴子将纸张随意搁置在一旁的书桌上，突然调转一个话题。

    “在旁边的房间里，我们绑来了其中两个，现在是昏迷状态。”北原英士低下头，“正是您先前特意标注出要「特殊关照」的两个人。”

    高层之间若要什么和谐友好，那也完全是一通废话。

    虽然治理的理念大体来是一致的，即使有不同的人，也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地戴上了同样的面具。

    就是互相交好的人之间尚且有利益倾轧。更何况是那些利益冲突大到无法忽视对方存在的对手。

    晴子这次让他们来做这件事，一是她自己这边没有什么人手能去做这件事，即使她自己能做，绑走四个人那也要耗费上不的精力。

    二是她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狗咬狗起来的模样，把和平的面具撕扯下来，即使是有相同的理念，将之贯彻施行时只要有一点因为恩怨而阴阳怪气、从中作梗的事例在。

    那么转圜的余地就永远存在。

    就像这次，他们因为自己的要求而把那两个人绑到这里，还提供了另外两个人的信息。

    这就是埋下种子的起始啊。

    “干得不错。”晴子微微一笑，温声道。

    “虽然您拿捏住了五条悟，但是今天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如果，他原本的心里还残存着一些不服气的话。

    眼看着「最强」也同样折在晴子手上，瞧着像是被拿捏住什么把柄，北原英士心底滋生的想法一瞬之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两个人，你想办法把人运到横滨港口Mafia，就是我送过来的大礼。”

    盂兰盆节刚结束不久，还是需要过一个礼拜再带人下去地狱受刑。

    不过，这两个人，横滨势力与咒术会谈判那日对森鸥外出言不逊、对港口Mafia百般刁难。

    晴子虽然没见识过港口Mafia的手段，但对于羞辱首领和组织的人，怎么着也会被刮下来三四层皮。

    “至于今天为什么我要带五条悟过来这边。”晴子明白，就是再荒唐，也要给出一个让他们能够安心的理由。

    虽然她没有刻意引导，今天这一茬也纯属误会。但是既然误会已经造成，那么不如顺着这个思路将错就错下去，徒劳地解释、推翻前面的法只会降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而已。

    “想让他过来，就让他过来了，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吗？”她的语气少见地如此轻佻，句末的最后一个音轻到仿佛要直接消散在空气之中。

    “是……”北原英士和另一个人都微微低垂下头，这样的回答往往都指引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晴子带五条悟过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顺便再借此警告他们不要再有任何偷偷摸摸的动作和不好的心思。

    原本的算里，她应该是确认补偿下达的条目之后，了解一下四个人现在的情况，简单地调整一下已经确定下来的安排。然后就回到地狱去等待这些安排一件件地生效。

    这几个人在这方面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按照晴子原本的预计，应该要花上两个礼拜做完这件事，现在足足缩短了一半，工作效率的提高对于任何社畜来自然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该办的事办完，他们也就离开北原宅，五条悟提议去找一家熟悉的甜品店坐一坐，晴子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惦记的事情要做，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忽地，契约的感应接近。

    “杰……”晴子还是决定先和一看就是好不容易才过来的夏油杰声招呼。

    “真是的，悟瞬移的速度压根追不上。”夏油杰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契约强制他一定要在晴子周身的一定范围之内，而当五条悟的瞬移带人的情况下，他的速度跟不上，就只能半被契约拽着走、半自己加快速度尽力赶到晴子身边。

    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形，不管是姿态再潇洒的人，被这样的方式拖拖拽拽着往前走，不好不好看，累倒是的确会累去半条命。

    “杰也在这？”五条悟往晴子身边的空气瞅去好几眼，都看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嗯，这么起来，晴子和杰应该是都知道的吧，那群老家伙为什么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会提起「晴子拿捏住我的什么把柄」、「晴子控制了我」这样没营养的论断呢。”

    这与他平时挑衅、讽刺咒灵时的语气完全不同，反倒更可以是猜到什么。但是不肯点破，需要当事人来自己进行明。

    总而言之，二者的心情都不上多美妙就是。

    晴子双手举到肩膀的高度，微微地晃晃，语气诚恳而又带着某种无法严明的固执：“我认错，现在申请自我辩解时间。”

    “晴子姐，请讲。”五条悟手掌一摊，还象征性地往后退半步，示意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晴子自由发挥。

    “我想代替咒术会高层眼中的「五条悟」，真正地站在那个位置上。”晴子简明扼要地完自己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立场上来，她都比五条悟更适合处于这个位置之上。

    更何况，这个位置本身带给五条悟的也几乎都是无止境的压力，还不如交给她来做。

    脱离咒术师一方的立场、甚至可能跨越种族与生死的界限，他们并不敢相信她有五条悟那样的底线在，自然做起事来也就缩手缩脚许多。

    这个位置当然同样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可是从总体利益出发的话，横着看竖着看都会是一件好事。

    既然从整体获益的效率上看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即使五条悟再什么，她也不会改变内心的想法，依然会选择继续这么做。

    该怎么呢，应该猜到了吧。五条悟双手微动，最终却只是抬起右手放在晴子头上轻轻拍了拍。

    “很好的想法。”他轻轻唔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提议道，“不如这样吧，一万日元奶茶之约履行完之后，我再对晴子开放一个要求，这回没有限制。”

    “这回呢，比起什么私下相处时戴着墨镜。”五条悟修长的手指穿过墨镜，点点自己的眼角，忽地扩出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和那时相比，平添几分隐秘的期许，“晴子可以提一个更过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