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倒是很少过来正厅这边，在非意外的情况下，她的行动轨迹向来是按部就班。

    这里面倒是略有些阴暗，只靠着白天外面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照明。

    晴子好奇地左右张望两下，很快就将视线挪回到正中间的台阶之上，夜蛾校长正坐在一把靠背椅上，手上正抱着一个晴子不出来名字的咒骸玩偶。

    她几乎没怎么和夜蛾校长过交道，就连当初入学时一应事务都由看出她并不想轻易与陌生人来往的五条悟包办去。

    不过晴子现在并没有那么厌烦这样的往来。

    在过来的路上，晴子就已经考虑好了。消息源头来自她这件事是怎么也捂不住的。

    只是，从地狱调查出来这一点对于不知道她来历的其他人来太过匪夷所思，不足以成为取信夜蛾校长的证明。

    到底，大费周折地找一个中间人也只不过是想隐瞒五条悟，自己用簪子把信息刻在手臂上这件事情而已。

    许是从别人那里听来几分关于晴子秉性的消息，夜蛾正道干脆地自己先开口询问晴子过来的原因。

    “我获得一条情报。”晴子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尽可能不造成多余的困扰。不过，接下来的信息，是无法通过口述传达的。

    她撩起左边手臂上的衣袖，露出其上斑驳的伤痕。耗费灵力凝固伤口状态晴子还是头一回做，只是坚持到现在消耗还是有些过于大了，伤口处又缓缓渗出部分血液，不过好在，并不影响看清晴子下了狠手划出的伤口。

    “狱门疆、五条悟。”夜蛾正道显然是没想到晴子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传达信息，下意识读出伤口的文字。

    这样就算是解禁成功，晴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是的，有人算以狱门疆对付悟。但，我并不清楚狱门疆具体是个怎么样的功效。”

    “请您把这条讯息传递给悟吧，以防万一，本人应该好好了解这件事才对。”

    信息顺利带到，晴子也就拉下衣袖，她停住对伤口处的灵力灌注。但要想自然痊愈还要等上一会儿。

    “消息的来历是我家的一个能够窥见过去的物件，以及，请您不要将我传达信息的方式告知悟。”

    晴子特意换回深色的高专校服，起来，当初还是五条悟特地帮忙选择的蝙蝠袖这个式样，是方便她遮掩伤口，也方便她必要时与咒灵可以以血相搏。

    没想到兜兜转转下来，会在今天这个情况派上用场。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悟的。”夜蛾正道沉声点头，这么久下来，他对晴子的行事作风如何也可以得上是心知肚明。既然她都以这样的方式带回信息，他自然不会干看着不管。

    转达的目的达到，晴子也就深鞠一躬，转身退出正厅。

    谁知道她刚出门，就看见从远处走过来的五条悟，迅速地将手上的灵力又重新护持在伤口处。

    只是原本已经泄露沾染上的血腥味却是无论如何也都消除不去了，五条悟直直按住她的肩膀，皱着眉嗅了嗅：“晴子，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这个情况是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个借口来了，好在她反应够快，重新用灵力阻隔住伤口。不然这个距离毫无疑问地会被当场抓获。

    只要她抵死不认……晴子正算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就听见里头的夜蛾正道发声：“进来吧，悟。”

    五条悟按着晴子肩膀的手力道一松，在感觉到这一点的晴子立刻一个巧劲从五条悟手底下挣脱开，还装模作样地在他肩膀上推了两下，示意他赶紧进去。

    “等等见……”五条悟比了个口型，也没再在晴子这里拖延，而是径直走入正厅之中。

    再等等，等等她的伤口想想办法可就愈合了。

    对于这种普通的划伤，晴子同样拥有优于常人的自愈能力，只是比之咒力造成的伤口要来得更慢上一些而已。

    先回宿舍把刚刚渗出来的多余血迹给处理掉吧。

    “晴子刚刚过来找您，就为了这个消息？”五条悟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这本身就是针对他的消息，刚刚回高专的车上，就算是不想告知给伊地知，那他们下车之后，再到晴子要回去宿舍这段时间可都是有足够的空暇告知的。

    可是晴子什么都没有，而是选择先告诉夜蛾正道，再让他来转告这个消息。

    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鼻尖轻嗅，又闻到空气之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而刚刚在和晴子分别以前，五条悟可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

    心下隐隐有所猜测，但五条悟并没有着急，准备一会儿再去找晴子算账，他抬头看向夜蛾校长，语气平淡：“先前告诉您，有人占用了杰身体的事情，如果晴子有人想用狱门疆对付我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冒牌货了。”

    “你准备怎么做，悟。”夜蛾正道看着懒洋洋地靠着柱子的自家学生，即使是得知这样攸关自身安全的消息，他也依然是不为所动的态度。

    十几年的时间可以磨灭掉一些人身上的品质。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是始终不会有所改变的。

    “不怎么做，他想使用狱门疆，那就让他用。那样的特级发动肯定是需要合适条件的。而他先前一直躲躲藏藏不敢出来见人肯定就是因为想借着杰的身体做些什么，比如，让我走神，趁我不备。”

    五条悟的视线牢牢地钉在前方的地板上，脑里一些先前获知的线索慢慢地与这条消息对上了号。

    “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又知道了那个冒牌货的存在，那就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五条悟摊了摊手，原本他只是算过来声招呼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这样一条消息，至于现在嘛，“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晴子为什么要背着我传递这条消息。”

    他幽幽的目光恍若实质般投注到坐在上首的夜蛾身上，语气略带一丝刻意的哀怨：“您是不是，明明是和我关系最好的晴子，现在有什么话却不愿意和我亲口了，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消息。”

    刚刚可没从你的话里听出来这是多重要的消息，夜蛾正道轻咳一声：“悟，我刚刚答应过晴子，不会告诉你什么。”

    言下之意，那就是有什么了。

    “了解……”原本就趋向于肯定，现在得到实锤之后完全肯定的五条悟满意地一笑，向夜蛾正道告辞之后就转身离开，准备去找晴子。

    他对晴子的一些习性揣摩得可以是一清二楚。比如，她现在肯定在宿舍里面忙着处理掉什么。

    根据刚刚的血腥味，五条悟偏向推测她身上有伤口。

    想着想着，他就走到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五条悟还记得，这是当时晴子和自己定下一万日元奶茶之约的地方。

    而从这里，可以很轻易地从阳台翻进晴子的宿舍，她的宿舍本来就在一楼，高专的宿舍向来也不会去多余地做些什么防护。

    甚至再往前走上个十几步，就能看见晴子宿舍的阳台。

    五条悟拨开垂在眼前的繁密枝叶，没费上一分力气就到达了理想的地点。他背对着玻璃制的推拉门，伸出左手在其上轻轻敲了下。

    他刚刚已经看见晴子的身影，知道她现在的确是在里面，也应该能够听得见他的敲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五条悟询问道，他耳朵极尖地听见屋内的晴子重重的叹气声，没忍住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

    “进来吧……”再挣扎已经没有用处了，或许本来就不应该尝试着瞒着五条悟的。

    但是晴子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将这些消息带出来的方式。

    得到许可之后，五条悟转身推门进屋，他刚看清屋内的景象就怔了一怔。

    深色校服外套被主人略显胡乱地脱下扔在一边。而白色衬衫的左边袖子也被完全剪下丢在地上，其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五条悟这么多年，不管是如何惨状的尸体他都见过，也早就能够做到保持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可是在看见晴子手上伤口的第一时间，他也很难找到词汇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原本泄露在外的笑意被主人倏地收了回去，他几步走到床边，挨着晴子坐下。

    手臂上的伤口比之刚刚在正厅时已经痊愈许多，血迹也已经都清理干净，五条悟再迟来个十来分钟恐怕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狱门疆，五条悟。”两个名词写成的讯息并不算长，只是落在原本白净的手臂上时，纵横往来的伤口就变得突兀且刺眼了起来。

    五条悟原本猜想的是，晴子又是以她血液的什么神奇的功能作为代价，这才带回了讯息，可是他没有想到是刻在手臂上。

    “马上就痊愈了，而且这个也不算痛……”晴子刚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和他猛地拉下眼罩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她后半程的话语就倏地于喉间消失不见。

    这样神情的五条悟真的很少见，他平时面对高专里的大家、面对晴子时大多是戏谑而又沉稳的，方才那毫无阻隔的锐利眼神在晴子的印象当中似乎并不存在。

    晴子刚才的都有道理，她本身带出这个情报要付出的代价对她来也不过如此，伤疤会痊愈、痛苦也确实比不过真正在战斗时意外受到的那些伤害。

    是的，他都再明白不过了。

    五条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收敛了眼神，只是他不悦的情绪依然明显地挂在脸上。

    他握着晴子的左手臂，指腹在自己的名字上轻轻的摩挲，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感。

    晴子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碍于他的力道一时动弹不得。

    等悟情绪平复之后应该就好了吧？晴子这般想着，正准备安静下来慢慢等着五条悟。

    忽地就见他以一种堪称是轻柔的力道抬起自己的左臂，同时自己微微低下头去，微凉的唇落在她的伤口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