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贱籍
蓝玉是武臣,原先的官职是凉国公,太子太保,京营兵马总兵官。他在朝中军中的势力,皆是原常遇春一脉,还有开国之后随他南征北战的新兴将领们。
他有威胁也未必,他权力再大也大不过李善长,大不过胡惟庸,而且他只是在军中,没有如那两人一样,形成一个庞大的排外的官僚集团。
但他没有威胁,更是未必。
蓝玉之所以上次被处置,剥夺一切官职只保留爵位,就是因为蓝玉的,要往中枢里插。他私下里那句,吾不堪太师耶,彻底惹祸了老爷子。
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他所作的,所的,都有变成第二个胡惟庸的味道。况且这人一向桀骜狂悖,很是不服天朝管。
权力这种事上,没有事,更容不得疏忽。一辈子和死人打交道,始终在阎王殿上徘徊的老爷子,对于这种事最为敏感。
臣子的威望高了,权力大了,对君王绝对是威胁。
上次是皇太孙提前看出老爷子的意图,以退为进保了蓝玉一下。这回老爷子心里的火,又被蒋瓛给勾起来了。
夜深人静,殿中灯火忽明忽暗。
老爷子皱眉在地上来回踱步,对于他这这样的一代雄主而言,杀人根本就值得想这么多。况且蓝玉现在在家闭门思过,对皇权构不成半点威胁。他想的是,若是有一天他走了,他的孙子会不会还会继续重用蓝玉。
对于这个孙子,他是万般满意,唯独有一点。皇太孙有些太过念及旧情。他相信他这个孙子,有能力驾驭住蓝玉。但是他想交给孙子的,是一个没有任何风险,没有任何后患的江山。
他更不想,他这些年心里经受的郁闷,再让孙子也来那么一回。
而且,老爷子心中的怒火,也是因为叶升和蒋瓛所那句,看在蓝大将军面上,还有日后必当厚报。
他叶升是大明的臣子,为何提蓝玉?莫非在他心里,没了牙的蓝玉还有什么份量?他蓝玉,又有什么资格厚报于人!
“朴不成!”老爷子高声道。
“皇爷,奴婢在!”
老爷子沉默一下,开口道,“马上,把蓝玉最近在家,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写出来,拿给咱看!”
“奴婢遵旨!”
“还有!”老爷子又道,“不单是最近的,历年来那狂徒所的狂悖之言,都送上来!”着,老爷子从袖子中甩出块麻将那么大,青色的玉印,“拟书,让青眼去仔细审问靖宁侯的奴仆,他和蓝玉之间除了姻亲,还有什么事!”
朴不成恭敬的接了那方印记,无声退下。
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心腹也不可能只有一个。除了锦衣卫,老爷子中还有一支隐暗的密探,青眼。
这些人不隶属于任何构,整个大明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一位是老爷子,一个是朴不成。(第一卷56章出场过)
(哇塞,水了耶!)
杭州,天上晴空万里,地上人潮汹涌。
一天之间,孙家和杭州几位官员的罪行,告示全城,同时皇太孙谕,令这些年受到孙不过残害,迫于压力没敢告官的百姓,还有其他有不平事的百姓可以不记名告状,让城内人声鼎沸。
杭州百姓先是诧异,紧接着明白了之所以皇太孙突然驾临,乃是给他们当青天的,顿时更加兴奋。倒不是杭州百姓被这些官欺负的狠了,他们中绝大多数和孙家,和那些黑心官没有任何交集。看热闹不怕事大,是人的本性。
再,皇太孙做青天老爷这事,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况且,杀的是官,百姓一向喜闻乐见。
同时,无数告状的文书,雪片一样飞进了衙门。孙不过的案子远不只一件,这年月被人强奸了,被祸害了,失的是名节。很多百姓不敢告,而且许多人一听是官员之子,更是只能吃哑巴亏。
不但是孙不过一人有罪,孙家这些年在杭州做生意,没少做狗仗人势巧取豪夺的恶事。更少做欺行霸市,其次充好,低价卖高价卖的坏事。
杭州的粮油商行,都是孙家定价,所有的铺子必须都和他家卖一个价,否则这生意就做不下去。而且因为孙效忠是巡检,城外的粮油商人,货物根本不敢在这里卖。
状子朱允熥都看腻了,也看不过来了。
布政司衙门里,朱允熥端坐,面前站满了负责处理此案的三司官员。
“孙不过,孙效忠,杭州知府李林武等人之罪已经查明。你们看,该怎么处置?”朱允熥喝着茶,缓缓的问道。
刑部侍郎秦睦奏道,“按大明律”
“用大诰!”朱允熥出口打断。
几个跟着他来的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官员顿时一愣。大诰乃是皇帝亲锁定,元末明初乱世当用峻法,所以大诰的刑法,比大明律要残酷十倍。
“若按大诰!”督察院御史夏长文犹豫下开口,“若按大诰,孙家与杭州知府等人夷三族,剐刑。”着,看看朱允熥,“殿下,臣以为,大诰太过有违天和”
“太残忍是吧!”朱允熥放下茶碗,“可是按照大明律,轻飘飘的抄家充军,如何给那些受尽冤屈的百姓,一个满意交代?赵家叩阙是他们命好,还能到京城。那些直接被他们弄的家破人亡的,去哪里理?你看这状子,孙不过**了民女,人家告状不行,反过来还被威胁。结果受冤的一家老,气得上吊!孙家可恨,那些包庇,纵容他们的官员更可恨!”
夏长文不敢再言,低头不语。
刑部侍郎秦睦道,“殿下,毕竟是有违人和!”
锦衣卫同知何广义再也按耐不住,这些文臣真是聒噪。殿下其实心中早有预案,只是不想通过自己的嘴出来而已。你们都知道有违天和,当臣子的就不会替君上分忧吗?
殿下当明君,酷吏臣子来,这些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殿下,臣以为,孙家父子天怒人怨,丧心病狂。当夷三族,刷刑!杭州知府,通判,同知等人,包庇袒护孙家,夷三族剥皮!其他涉案的官吏,枭令!其他人,斩首示众!”
刷刑,比剐稍微轻一些,但是比剐还残忍。剐是凌迟,通常犯人经受不住折磨,几天就死了。而刷刑则是把人剥光了坐在铁床上,浇上废水,用铁刷子把皮肉刷下来。
剥皮,就是斩首剥皮。天下各地都有一个土地庙,在洪武年间土地庙又称皮庙场,专门用来扒皮。
枭令,就是用铁钩钩住脊背,吊起来活活饿死。
着,看了朱允熥一眼,何广义继续道,“孙家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又有叩阙惊天大案,臣以为不如此处置,不能安天下百姓之心,不足以警示不法官员。”
还是自己人好用,朱允熥心中点头。
尽管恨极了那些人,可是让他出这些残酷的刑法,他还是有些犹豫。
人嘛,都是矛盾的。
有句话的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孙家之所以在杭州犯下这么多罪行,孙不过连斩监候都能逃出升天。都是因为这些保护他们的官员,若非这些人,杭州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遭受残害。
若是早解决了孙家,根本不会有叩阙案。
再,孙家在杭州这么多年,不但是孙不过,孙家的亲族为了敛财,狗仗人势,死有余辜。
“此案中的官吏,除夷族之外,子孙发配充军者,充入贱籍!”何广义又补充一句。
贱籍不属于士农工商,只能做乐,龟公,妓女,乞丐,连和普通人通婚的资格都没有。属于世世代代,永远无法翻身的一类人。
朱允熥想了想,“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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