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空荡荡的回廊里只余他一人。

    “怎么回事，半天不回来，菜都上了！”肩膀处耷上了一只手掌, 耳边传来沈泽修的声音，古一的思绪唤了回来。

    “恩？没有，刚刚遇到了傅叔, 了声招呼！”古一解释道。

    “傅叔？”沈泽修觉得奇怪。

    古一点点头, 没有多做解释，本来还不错的心情此刻却是空落落的，他揉了揉胸口的位置。

    “太热了没有胃口？”沈泽修问。

    “没有，我们吃吧！”他轻吐了口气, 努力将情绪压了下去，主动找话题道：“我们为什么要出来吃？回家我也可以给你做。”

    “你现在这身板还能挥勺？”沈泽修眼神量着古一的身量，想起这人的厨艺碗里的鸡翅突然就不香了。

    古一咬了一口排骨，皱眉轻皱, 出锅的时间稍微晚了点，肉的味道还没有彻底入味，这种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可是自己专研了几十年吃食的味蕾太过敏感, 稍微接收到一点不对味立马就反馈到了大脑。

    放下筷子盛了碗汤继续道：“没那么娇气, 当初站着凳子都能行！再了, 咱们为什么不去胡同饭馆？”

    “想都别想, 你师傅了，你踏进胡同饭馆就要泡到后厨，这毛病改不过来, 近期胡同饭馆禁止你出入！”沈泽修道。

    古一想要反驳又找不出话来,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刚刚的那点阴郁瞬间烟消云散。

    俩人吃完饭去前台结账时才发现傅兴已经一并付掉了，并且贴心的嘱咐前台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杯鲜橙汁。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不会刻意的亲近，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让你倍感舒适。

    ……

    此刻的傅家，忧郁的情绪拉满整个空间，傅老从回来后就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了一本颇有年代感的厚相册，宽大的双手来回不住的摩挲着，从始至终就是没有开。

    傅兴去了趟房间将老人常用的药拿了出来，取出适当的份量递了过去，“爸，先把药吃了吧。”

    傅老没有接话，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儿子，沉默后道：“佳佳是在春天出生的，外面风和日丽，隔着医院的一层玻璃我急的冷汗直冒，你妈在产房里疼了五个时才生下了她，不像其他孩子刚出生皱皱巴巴，她一出来就漂亮的不像话，长得像你妈，特别喜欢笑。”

    傅兴点了点头，“姐姐很爱笑。”

    “她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让我和你妈妈操过心，在我们身边长大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她就是老天赏赐给我的珍宝，可现在珍宝丢了，你妈临终前都惦念着。”

    “当年应该是我被下放，如果我再心一点名字没有被姐改掉，这辈子……”傅兴不下去，姐姐什么都好，但是珍贵的宝石是要活在聚光灯下被呵护的，将它混入尘世，尘世容不下它。

    傅老赤红着眼摇摇头，“她自就疼你！”

    “二十年了，如果不是今天看到那孩子，我都快忘记佳佳的模样。”随后沉思着自言自语道：“不过佳佳只有一个梨涡，是哪边来着？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傅兴道，他看了看老人腿上的相册，那里明明就能看到答案，可是自从姐姐失去联系后，这本相册就再也没有被开过，母亲在世时曾过父亲一面是不敢面对照片上的人，一面也是再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弄丢了女儿。

    “对，应该是右边。”他将药一口吞掉，起身将相册锁进橱窗里，最后还不舍的看了很久。

    “……这么多年还没消息吗？”这句话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他知道儿子一直没有放弃，可就算是这样也至今没有结果。

    傅兴想着应该怎么去，老人明白了他的沉默，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苦楚。

    “今天那孩子……”

    “起来和萧叔家有点关系，是萧子君一家领养的，之前从你这讨了两张方子就是给那孩子服用，他之前还来拜会过你，不过赶巧你生病了，没见到。”傅兴解释。

    “拜会我？”傅老没什么印象。

    “那孩子以前过的很差，身子底子熬坏了，脉象不太好，不好好养着是个大隐患，西医也断定他寿命有损，所以他们才找到我这里来。”

    “其实是想见您老的，不过不赶巧，每次都错过。”

    短命？作为医生他不是没见过死亡，可是想着那孩子，明明和自己女儿相似的面孔，明明有机会好好活着却被下了这样的通知。

    “有机会带他过来吧，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傅老松口，他如今出诊的时候很少，可是却忍不住想再见那孩子一面。

    三十五岁的傅佳禾他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是十五岁的傅佳禾就是那副模样，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刻在了心里。

    ……

    果然这天萧子君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八点，不过因为心疼古一的身体情况她依旧是简单的弄了点夜宵招呼大家一起。

    餐桌上萧子君问道：“今天的药喝了吗？”

    古一笑着点点头。

    萧子君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头，“真乖！这次的药吃完我们找个机会再去拜访傅老一次，没有他老人家点头谁没事我这心里都没底，始终悬着！”

    古一当然没有异议，不过想到今天和傅兴的相遇还是道：“今天遇见傅叔，他也了过段时间复查！”

    “行，萧姨知道了，他那边我一会儿让你舅舅去联系，你不用管，多吃点，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就是对萧姨最大的体谅。”萧子君着拿过他的碗道：“好不好吃？再来半碗？”

    古一沉重的点了点头，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腹，这就是爱的重量，明明沈泽修都有腹肌了，想想对方比自己大两倍的饭量，真是同人不同命。

    俩人刚吃完沈老爷子又剖了个西瓜，一人一半端了过来，沈泽修抱过来就剜了一勺，古一是真的一口也吃不下了，只能从客厅晃悠到阳台，再从阳台晃悠到客厅消食。

    萧子君收拾完出来道：“阿泽，今天一的药没有忘记去拿吧！”

    沈泽修头都没回道：“书包里，忘了拿出来。”

    萧子君看他倚靠在沙发里抱着半块西瓜看电视的样子只好自己上手。

    书包被拉开，萧子君探手进去将中药袋子拎了出来，而后书包没有放稳从沙发上侧倒下来，顷刻间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撒了一片花花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