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表情有些震惊。他看了梁方怀一眼，神色复杂得让楼辉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挡在了梁方怀的面前。

    “李院，您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公，我会害怕的。”楼辉问，“您要不吱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

    李院没理会楼辉的插科诨，看着梁方怀问道：“你是决定好要读博吗？”

    梁方怀点头：“对，我已经决定好了。”

    李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想去哪个学校？”

    梁方怀还没开口，楼辉就断了李院的问话：“啧，咱可不兴这么追问的，我老公想考去哪个学校就考去哪个学校，他凭借实力，咱什么都不知道就最好了。”

    李院便没再追问，而是道：“你想继续深造是件好事，不过……你如果读博毕业之后想去科学院，那学校能提供给你的帮助也不大。”

    梁方怀便道：“李院，我只是想凭借我的能力，不需要学院给予便利。”

    李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楼辉，楼辉便道：“李院，先吃水果。”

    三人没再提其它事情，安安静静吃了一会儿，楼辉又问：“怎么没看到路老师？”

    李院夫人去世后，路杰就死皮赖脸地搬回去了，李院一开始还黑着脸没给过一句好话，但慢慢的也软化了态度，两人相处得虽然不算亲密无间，但好歹也已经没再冷脸相对。但是今天竟没有看到路杰，楼辉便有些奇怪。

    “哼。”

    李院没有开口，但这副态度却让两人都肯定了他们之间肯定吵架了，果然，李院克制着情绪，道：“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他今天想一档子事，明天又想着另一档子事，谁管得了他！”

    楼辉忍不住笑道：“咱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个性子。”

    提起路杰老师，梁方怀便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吃水果群众，听着李院絮絮叨叨地起路杰时候有多么叛逆淘气，楼辉显然也听得开心，就差点开录音机来录下路杰老师的黑历史了。两人听得津津有味，门口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路杰老师沉着脸走进来，看到两个不速之客，便冷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路杰，你什么态度呢！”李院很不高兴，板着脸道，“你不认识你同事吗？看到你同事，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我还要有什么态度，难道要我高高兴兴跟他们拉好关系吗？我又整不来拉帮结派这种事。”路杰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堆水果，脸色更臭了。

    “啧……你真的是……”李院气得牙痒痒，但还好有楼辉和梁方怀在，李院还顾及着要给路杰留一个面子，便没有真的抄起棍子揍人。

    “你都不跟同事招呼，难怪平时人缘那么差。”李院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但梁方怀明显看到李院“不经意间”往路杰老师身上抽了好几下，路杰老师难以置信地跳到一边，大声道：

    “我的爹啊，你怎么还家暴啊！”

    “谁家暴了，谁？”李院更大声了，他瞪了路杰一眼，又看了看楼辉和梁方怀，“我家暴了吗？谁看到了吗？”

    楼辉乖巧地摇了摇头，梁方怀也迅速跟上，摇头的频率都和楼辉保持着高度一致。

    路杰：……我不开心，但我不。

    李院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回沙发上，感慨了一声，道：“要我，还是楼和梁这俩孩子好。又听话，又懂事，又乖巧……”

    路杰估计已经放弃挣扎，拿了一张椅子坐在李院对面，大口大口吃着水果，看那恶狠狠的劲儿，像是把怒气都发泄出来了一般。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听着李院感怀往昔，慨叹人生，路杰也应和了几句，但都毫无意外地被李院驳斥了。待了一会儿，楼辉便提出回去，路杰求之不得，赶紧在李院反应过来之前把两人送出了门。

    两人沿着飘落了叶子的径走出区，梁方怀皱着眉，犹豫着问：“李院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感觉有些奇怪？但这话似乎有些不礼貌，他便没有出口，谁知道楼辉竟然像是窥见了他的心里话，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李院的状态怎么奇奇怪怪的？”

    梁方怀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是想这么问。刚刚李院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往常在办公室或者宿舍和李院交道，李院虽然内心仍然活泼，但从来不会这样跳脱。况且李院夫人刚刚离世没多久，李院的情绪未免变化太大了些。

    “路老师已经找我聊过，他接下来可能会请长假，带李院去外地求医，顺便散散心，释放压力。”楼辉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缓缓移动的云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些什么。

    梁方怀也沉默了，他虽然考虑了多种可能，但当现实真的呈现在眼前，他又觉得内心难以接受。

    李院已经年近七十，但平时走路还是步伐矫健，他有时候还能在办公室里听到许多老师在夸李院老骥伏枥，宝刀未老，但夫人的离世给李院带来了很沉重的击，连带着他的情绪都有了变化了，实在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接下来学院里又有得忙了。可能有好几场硬仗要……梁老师，可得撑住啊……”楼辉弯了弯唇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弧，梁方怀也知道他内心难受，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如楼辉所料，在李院和路杰两人离开学院之前，一时间跳出了许多牛鬼蛇神，虎视眈眈冲着院长的职务，楼辉并没有想争一争的想法，但是如果影响到了学院的发展，他还是毫不留情的。

    专业里缺少教师，招聘的公告已经放出去了，又向G大、云大发布了招聘实习教师的公告，一时间，学院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梁方怀一边忙着学习一边忙着教学，已经多天没和楼辉聊过工作以外的事情，楼辉更忙，三餐几乎都是在办公室解决的，看得梁方怀不由得心里一阵一阵担心。

    好不容易招到了合适的教室，专业老师们肩头的担子总算轻松了一些，楼辉也放缓了节奏，让学院和专业的工作逐渐回归正轨，很快就到了放暑假的时间，两人都满心期待着休息时间的到来。

    学生们比起老师可就更加期待假期了，梁方怀站上讲台给学生们开本学年最后一次班会时的人能感受到学生们的欢喜，他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扫视了一眼班里的同学，问：“大家期末考试都考得怎么样？没有挂科吧？”

    一下子热闹的氛围骤然消失，学生们神情肃穆，郭潮平看了梁方怀一眼，哀号道：“老师啊……我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您这一句话，又让我们回到几天前的水深火热之中了。”

    林源也一脸哀戚：“老师，咱们不提考试和成绩，咱就是亲师生。”

    “你们总不能挂科吧。”梁方怀道，“我看了几个科目的卷子，不难。”

    大一学生们的课程较为综合，除了专业课和英语课，还有时政课、思修课、体育课、信息课……所以学生们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应对，他们的压力甚至比大二大三的学生们还要大。

    林源道：“老师，您不能以您的标准来衡量啊，我们只是一群废物点心，这些卷子实在是太高估我们的能力了！”

    学生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得梁方怀一阵好笑，索性转移了话题，让学生们开心一点：“你们都买票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老师，我明天就走。”

    “后天！”

    “明天晚上。”

    “我留校！”

    “……”

    学生们对于暑假有着各自的规划和安排，有直接返校的，也有准备参加三下乡和实习的。梁方怀便点了点头，长话短地讲了要点，还没来得及再见，就见讲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楼辉的名字一跳一跳的。平时楼辉不会在他工作时间电话，现在肯定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于是梁方怀便冲着学生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稍等片刻，自己拿了手机走出教室接通电话。

    “方怀，先别让学生们解散，让他们做好留校一周的准备。咱们学校有一位老师确诊了！现在需要全员进行核酸检测。”

    梁方怀脸色一变，他抬眸看了看四周，有好几个教室的老师也都接通了电话，脸色都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种事情……怎么突然之间就那么接近了呢……原以为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现在却突然发生在身边，让梁方怀心里也笼罩起了一层阴云……

    梁方怀走回教室，还没等酝酿好词汇出通知，有些消息灵通的学生已经在下面七嘴八舌了，郭潮平皱眉问道：“老师，我们在一些群里看到消息，我们要留校……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