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人礼
夜。
酒吧里。
灯光炫目而迷离,被灯光浸成五颜六色的纸四处纷飞,有几片飘悠悠地落在一个深色的脑袋上。
“啧。”
元灯伸手择掉头顶的纸,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
今天是他成人生日。
他室友章季同,要让他见见世面,然后带他来了这里——一个据很出名的酒吧。
头顶的灯光倏然亮了复又调暗,醉醺醺的人从他身边踉踉跄跄地擦过去,险些砸到他身上。那人回头,脸色酡红,口齿不清地向他道歉。
元灯避让了一下,摇头道:“没关系。”
但他的手指却一直不耐地敲着桌面。
章季同注意到他的脸色不虞,探过身询问他怎么了。
元灯摇头示意他没事,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往下燎了一路的滚烫,仿佛要把肚里的郁气烧掉。
他吁出一口气,道:“我去个厕所。”
章季同抬眼,恰巧看见明暗交错的灯光间照亮元灯的侧脸,轮廓线利落而流畅,嘴唇因沾了酒液而显得格外润泽……他不露声色地转开眼,心跳却倏然跳快。
“走了。”元灯披上外套,低头扣好扣子,衣领盖住半截精致的锁骨,如同封印住隐秘的绮念。
“哦,好。”
章季同看着那道颀长瘦削的少年起身,脚步不停地穿过人群——在这样纷乱混杂的环境里,元灯还是最耀眼的那个,就像混入玻璃珠堆里的高定珠宝。他目送着元灯的身影隐没在转角处,低头灌了一口苦酒。
这家酒吧很大,离卡座那块远了之后,声音就渐了。元灯解决完问题后,慢条斯理地洗手,抬眼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脸发红了。
沾了水的手碰了一下额头和脸颊,烫的。
元灯甩甩有点发晕的脑袋,往门口走去,但一想到酒吧里喧闹的环境,他就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还没走两步,他发觉洗手间的隔间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元灯瞥了一眼那个隔间,正想绕远离开,隔间的门却被霍然拉开了,一道身影从里边狼狈地撞了出来。
元灯惊恐地看着这急速迫近的身影,想错步避开却慢了半拍,被对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勾住了衣角,带着一起往地上砸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好、好痛。
痛觉自肩背一路上窜,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元灯自被养得精细,一点点疼都能让他跳脚,这回真是疼得他头皮发麻,罪魁祸首沉得要命的头搁在他肩窝上,浑身发烫地贴着他。
饶是再好的涵养也得破防,元灯没好气地推了一把压在身上的男人:“你起——”话还没完,脸侧嘴角忽然有湿润的触感,带着浓重的酒气。
“草!”元灯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一拳砸到他身上,“神经病啊你!”
男人被他甩开后,一言不发地坐起来倚在墙上,动作迟缓,头颅低垂着,像是极沉极重。
元灯气得头晕眼花,一边拼命擦自己的脸侧和唇角,一边疯狂咒骂,恨不得再上去给他两拳:“我今天还真是倒霉,上个厕所成了个垫背的!你完了你,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以后还不知道干出点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元灯的咒骂叫醒了这个沉默的男人,他动了一下,自房顶投下的光影让他清隽的容貌暴露在元灯面前,冷白的肤色中透出病态的酡红,眼皮上有一点极艳极的红痣。
洗手间里的骂架声忽然被掐断了。
元灯极缓极慢地眨了一下眼,不可置信道:“……哥哥?”
男人费劲地抬起眼,浓睫下掩着无边的欲色,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元灯,声线沙哑。
——“帮我。”
元灯一怔。
眼前这个人很熟悉,赫然是住在隔壁的,世交家的哥哥——雍极浦。
也是他暗恋了很多年的人。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元灯从喜欢黏着哥哥,有什么突发情况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经常是哥哥,而不是忙得像陀螺一样的父母。雍极浦也惯着他,记得他所有的癖好,包容他所有挑剔的毛病,简直是二十四孝哥哥。
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活像一对连体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雍极浦高中,那时他忽然决定要提前出国,然后就匆匆远离故土,踏上去他国的求学之路。
哥哥走了之后,元灯的生活里空出了好大一块。每天深夜,他都会掰着指头算,哥哥还有多少天回国。然而每次哥哥回国,他都埋在成堆的文献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元灯总是兴高采烈地推开哥哥的房门,然后也总是黯然地、安静地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玩意,陪哥哥看完一卷又一卷枯燥的学术期刊。
这一刻,那些相处的光阴仿佛被压缩成短短的一段回忆。他也不敢细想到底是在哪个时间节点,他对哥哥的感情就悄然变质了。
从单纯的仰望孺慕,变成了掺杂酸涩的倾慕之情。
这个人看起来触手可及,总是诱人向前,但元灯知道,他只是看起来近在咫尺,实则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吊在眼前的萝卜。
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但此刻,看着那张倾慕已久的脸,所有的声响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离,只剩这句话在耳边激荡回响,像浪潮一样将他拍懵了。无数次在窗前徘徊赏月的爱慕,和因明月过于遥远而辗转反侧的苦涩,此刻仿佛浓缩成一记注入他的血管的兴奋剂,令他心跳加快,渐如擂鼓。
像一个在沙漠中徒步过久的渴水者,元灯舔了舔嘴唇,颤抖着握住雍极浦伸过来的手。
沿途路灯昏黄,脚步摇晃而充满意味,指尖交错留下触电般的战栗,都尽数融入难得垂怜于他床头的月光之中,化作一连串的濡湿和溽热,犹如闯入夏日的沼泽地。
在光怪陆离的迷瘴里,元灯似是看见了纷繁盛开的花枝。他俯身,献祭般露出脆弱的脖颈,甘愿被拖入溺毙于无边的暗色里。
长夜被太阳驱散。
被生物钟唤醒的元灯迷迷蒙蒙地伸手往身边一探,冰凉的触感让他一瞬清醒——睁眼一看,床褥上有褶皱,但本该躺在这儿的人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元灯慢慢收回手,失落地垂下眼,刚想坐起来,又吃痛地倒回去。
屋内昏暗,窗帘半掩着,只留了一丝缝隙,让屋外的阳光探入室内——只要房间的主人想,随时可以把厚重的窗帘一拉,就能够将这一截太阳彻底拒之门外。
忽然,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
“醒了吗?”雍极浦走进来,坐到那半侧床边,低声问他。
元灯刚才低落的心情忽然一下又好了,道:“醒了。”
雍极浦嗯了一声,就没再话了,室内光线昏暗,元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和表情。
气氛似是僵住了。
元灯的肩膀垮下来,一只手却忽然探了过来,手背贴着他的额头,也盖住他的视线。片刻后,沉而悦耳的声音像松了口气,道:“还好没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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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灯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试图往下缩——他现在有种拉着被子盖过脑袋的冲动。
但雍极浦似是看穿了他的企图,一把揪住他:“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早餐吧。”
这句话……元灯愣了一下,雍极浦现在的语气和时候揪着他写作业的时候一模一样:“既然来了,就过来把作业写了。”
“哦。”元灯被他拖起来,慢吞吞地跟在后边往外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过去了这么多年,好像有些事情是没有变的。
外边不同于房间里,特别敞亮。昨晚没来得及仔细量,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房子是简约的装修,黑白两色,线条冷硬,干净到似乎没有人气。
“只有你自己住吗?”元灯瞥了一眼,转过头去问雍极浦,但却忽然发现雍极浦的脸侧红肿一片,颈侧也有数道长长的划痕。
“哎!你脸和脖子怎么了?怎么肿起来了?”他伸手想去碰一下,却被雍极浦偏头躲开了。
“我只是想看一下。”元灯收回手。
“不是什么大事。”雍极浦给他指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催他去洗漱。
哼。
元灯闷闷地站在洗漱台前,看到镜子才发现自己早就换了一套浴袍,领口微敞,袒露的肌肤露出一片淤痕,再想到先前雍极浦的反应,气得裹紧浴袍,腹诽雍极浦——无情的男人。
等他洗漱好往外走的时候,雍极浦又不见踪影了。
房子很大,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雍哥?”
“他在厨房弄早餐。”
谁?!
元灯寻声看去,一旁会客厅里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叔,脸色铁青,旁边还坐着一位眼圈微红的端庄妇人。
元灯默默把衣领拉得更严实了,半是意外半是心虚道:“雍伯伯?晓雪阿姨?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来看我的。”雍极浦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你先去吃早餐。”
元灯回头,又看到雍极浦半边脸上的红肿,依稀能看出手掌的轮廓,他看看会客厅里的雍伯父和雍伯母,又看看雍极浦,迟疑道:“那你们……”
“灯,你先去吃早餐吧,我们有些话和你哥。”
元灯迟疑:“可是——”
雍极浦拍拍他肩头,道:“没事的,去吧。”
元灯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想留下来这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终于,雍极浦出声叫住他。
元灯饱含期待地回头。
“今天豆浆卖完了,我没买到。”雍极浦抬眼看他,似乎有点苦恼,“早点也不是特别丰盛,你今天先将就一下吧。”
“哦。”原来不是叫他回来,不过元灯又一瞬感到有些轻飘飘的——他从喜欢吃各式早点,只爱喝豆浆。没想到雍哥出国这么多年,回来了还记得。
而且早点也不像他的那样不丰盛……
元灯费力地咽下口中的包子,看着摆了满桌子的早点,默默想到。
“灯,好吃吗?”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雍母站在他面前,温柔而怜爱地看着他。
元灯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椅子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响:“晓雪阿姨。”
雍母拉他坐下:“你别慌,先吃饭吧。”
元灯觑着她的脸色,忐忑地举起筷子,又放下,心翼翼道:“哥哥呢?”
雍母:“他还和你伯父谈事情呢,我就先过来看看你。灯,这些够吗?能吃饱吗?”
元灯连忙道:“能能能,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晓雪阿姨你们吃过了吗?”
雍母:“吃了的,来之前吃了。”
然后,她没再话了,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元灯的发顶,扯出一个笑,眼角却隐隐泛着泪光。
饭厅里陷入一片凝滞。
元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伯伯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他的手盖在颈侧,不住地揉搓着那块皮肤,试图擦掉昨夜留下的淤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厅里似是飘散了一声轻叹。
元灯的手被雍母摁住,他抬头看到她依旧温柔的目光:“前几天你哥从X国回来就该去你们家拜访一下的,但是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
“刚才,你伯伯和我商量,择日不如撞日,待会送你回家,正好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
她顿了顿,继续道: “聊聊你们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
下一章见家长商量婚事啦~
然后,再放一下阅读指南&预收。
1.竹马竹马,酸甜狗血he,攻受只爱彼此,攻有个伪前任,有隐情
2.糖多刀少,后期会有一点另类追妻环节,为了让攻受更好地在一起
3.文案有截图,并有聊天记录作证
4.全文所有角色均无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