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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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的那些年

    1.

    雍极浦意识到自己对邻居家弟弟抱有不一样的想法,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元灯来他家写作业,写累了,就嘟囔着要休息一下。这一休息,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雍极浦好笑地把作业本轻轻从他手臂下抽出来,但他刚尝试第一下,就被元灯压住了。他以为他不心把元灯吵醒了,屏息看过去,发现元灯只是眼睫毛抖了一下,没醒。

    元灯软软的手指摁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力道很,雍极浦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像被那几根软乎乎的手指头封印住了。

    而且他心底的声音明明白白地和他,他也不想动。

    阳光漫过明净的窗户,温柔地洒在桌面上,给元灯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金的绒边。

    他们认识已经有好些年了,不知不觉中,元灯的模样已经变了,脱去了以前的稚气,脸部轮廓逐渐被时间削出棱角,五官也长开了。

    雍极浦垂眼看着元灯睡着的样子,伸出另一只手去碰了一下元灯的脸颊。

    元灯闭着眼,像是不耐烦被扰,用脸颊蹭了蹭雍极浦的手指。

    那一瞬间,雍极浦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瞬,他飞快收回他作乱的手指。

    他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脑子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灯的脸和他的手指一样,也是软软的,也有种让人心软成一滩水的魔力。

    手指如此,脸颊如此,那么……嘴唇呢?

    雍极浦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

    这个念头……

    为什么他会有这个念头?

    雍极浦久久地坐在满室阳光里,诘问自己,这是一个哥哥应该对弟弟有的念头吗?

    很显然不是。

    元灯还在熟睡,仿佛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雍极浦垂下眼,看到他熟睡的脸。思绪漫游,他想起前段时间,有别人给他递情书,被元灯撞见了,他特别生气。

    灯你为什么要生气?

    此刻,他甚至有种摇醒元灯的冲动,想问他,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雍极浦猛地回过神,指甲陷入掌心,他崩溃地闭上眼,对自己。

    为什么会对弟弟抱有这样的想法——你是疯了吧,雍极浦。

    2.

    雍极浦下定决心,告诫自己要回哥哥的位置上。

    可他每次想要远离,元灯都会贴上来,软乎乎地问他:“哥哥你最近怎么了?不开心吗?可以和我噢。”

    然后,一切看起来都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直到有一天,元灯再次在他房间里写作业睡了过去。他凝视元灯很久,终于没忍住弯下腰,在元灯的额心亲了一下。

    就在那个间隙,他的房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他父母,还有他的二叔。

    送走灯后,他父母脸色铁青质问他在干什么。他二叔在旁边拉架,实则添油加醋。

    空荡的房间里,雍极浦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以沉默来应对父母的愤怒。

    “你算怎么办?”他听见父母最后疲惫地问他。

    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啊……

    走吧,走吧,离开吧,还能怎么办呢。

    雍极浦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低低地:“反正不是要出国吗,我提前走,行吗。”

    他父母沉默了许久,同意了。

    在他出国前一晚,父母把他叫到卧室里。灯光下,父母的脸尽显疲态,他们和他了很多之前隐瞒他的事情。

    比如,二叔其实并不是他奶奶的亲生子。而是爷爷的外室所出,在外面养到了十岁,才接回来。

    又比如,爷爷纵容幺儿,过世前,爷爷手里的股份大部分就已经被二叔掌握了。现在二叔凭借那些股份,在集团里呼风唤雨。

    再比如,二叔对爷爷遗嘱里指定给他的股份虎视眈眈。

    父亲长叹一口气:“让你现在就走,我们其实也不舍得的。但你做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家里又是这个形势……你倒不如先出去避避吧。”

    雍极浦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天的飞机,安检口外,元灯眼里汪着眼泪,抓着他的衣角,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拿到学位就回来了。”雍极浦笑着摸了摸元灯的脑袋。

    他转身过了安检,踏上去异国他乡的路,一去经年。

    3.

    在异国他乡求学的日子很枯燥。

    唯一的亮点是他认识了一个叫咸慕笙的同学。

    当时,咸慕笙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处,很低调,独自品酒。他精致的外表吸引了很多人,但咸慕笙只是抬着下巴微笑,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却传递了很明显的拒绝的信号。

    最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肖似元灯的脸,眼睛圆钝而湿润,坦白,像灯的人,他也见过几个,但他却没见过旁人有与灯那样相似的神情与做派。

    鬼使神差地,他也举起香槟和对方交谈。

    出乎意料的是,咸慕笙并不像敷衍其他人那样对他也敷衍。他们很快熟悉起来,咸慕笙对他的态度暧昧起来,偶尔会一些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的话。

    这样的信号,雍极浦收到过很多。

    虽然最开始接近咸慕笙,是睹脸思人,但他一直把两个人分得很清楚——怎么可能不清楚呢。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元灯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能和元灯相比。

    咸慕笙和他只是表面相似罢了。

    于是他决定和咸慕笙摊牌,他并不喜欢这样。

    那天正好是元宵节,他们吃过汤圆,在广场散步。举目望去,灯火点点,像天上的银河垂落下来。

    雍极浦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儿,元灯和他他名字的由来——是元宵节的灯火,漫天星星点点的,漂亮不?

    元灯当时的表情很鲜活,很得意,就算过了那么久,他还记得他亮晶晶的眼睛,确实像暗夜里的星星灯火。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来着?

    他当时很正经地跟元灯:我的名字没什么有趣的,极浦就是遥远的水滨的意思。

    元灯听了之后,拍手笑着,谁的,我俩在一块就水面上飘着的花灯呀!

    在一起,谈何在一起呢?

    雍极浦苦笑一声,从回忆里摆脱出来,他呵出一口寒气,直截了当地和咸慕笙摊了牌。

    咸慕笙听完,一反他的常态,爆了句粗口:“卧槽,你原来从来没上当过啊,爷我装了这么久都要累死了。”

    那一刻,他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过了很久,他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是个好人。我也不想瞒你,我也和你摊牌吧。”

    原来咸慕笙是二叔的棋子,但他不甘心做任人摆弄的木偶人,他想扳倒这个给他带来诸多痛苦的可恶男人。

    于是,他们合作了,假扮成恩爱的情侣。

    他在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咸慕笙的照片,在发的时候,咸慕笙就坐在他身边,笑得四仰八叉:“我的天哪,你写得好肉麻,恶心到我了,救命!”

    “糊弄别人的任务而已。”雍极浦面无表情地点了发送。

    咸慕笙幸灾乐祸:“那你回头可得全删掉啊,要不然你的灯宝贝某天看到了,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话多。”雍极浦横了一眼咸慕笙。

    不过咸慕笙才不怕,他收敛了笑,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放心啦,真有那天的话,你兄弟我肯定帮你跟你对象解释。”

    日子流逝。

    咸慕笙给他二叔报告他虚假的近况,而他则是抓紧时间选修学分,参加比赛,积攒力量。

    不是没有过崩溃的时候,各种学术压力加诸于身。发卓明君还告诉他,灯变得很受欢迎,情书收了一箩筐。

    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灯已经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啊……或许灯会和某君恋爱,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在月下接吻,甚至会有更深的接触。

    而他,只是一个远在异国的,哥哥。

    那天晚上,他喝酒喝到吐,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咸慕笙蹲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背。

    “累吗?”

    “累。”雍极浦弓着身起来,浇了一捧水到脸上,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发了狠,“我要回去的。”

    4.

    紧赶慢赶,雍极浦终于提前完成了学业,他揣着学位证书回了国。

    在飞机上,他设想过很多个和元灯见面时的场景。

    但从没料想过,他会在被人下了药的情况下,跟灯滚作一团。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元灯安静地缩在他身边,他合着眼,像几年前的那个午后。只是他的眼角还留有一点泪痕,锁骨布满密密的痕迹。

    雍极浦的手指蜷了一下,像几年前那样,轻轻碰了一下灯的脸颊,手指从脸侧流连到唇珠。

    他就坐在一边看着元灯睡觉,看了很久,仿佛要把这几年缺失的时间都补上。

    时针指向七点,雍极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洗了个澡,在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个圆圆的牙印。

    他伸手碰了一下,有点疼,但他却盯着那个牙印,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笑意很快就收敛了。

    从浴室出来,他了很多个电话订早餐,他记得灯喜欢吃丰盛的早餐。

    门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送外卖的人来了,结果一开门却是父母站在外面。

    后面的事情发展,魔幻般契合他的想法。

    灯做出来的选择,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那个,狂喜过后,就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忐忑。

    灯他今年才成年啊……

    雍极浦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于是,他忍不住一再和元灯确定,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了。

    这么多年,他像一个在黑暗隧道里走了很远很远的独行者,背着道德的枷锁。

    终于,在元灯点头“我当然也非常愿意”的那一刻,他得以窥见一线渴望已久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