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剑宗往事
院外不时传来人声,屋内却很静,呼吸声隐约可闻。
沈濯已经开了话头,余鹿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问下去。他坐在床上,静静听他。
“我娘本家姓沈,是剑宗的一个门派,弟子不多,但精通铸剑,平日靠贩卖灵剑维持仙府的运转。原本,日子过得还算惬意,直到我娘出生。”
炉鼎。
这在修仙界是极其稀有的体质,可遇而不可求。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若与人双修,可使对方的修为突飞猛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濯娘亲刚降生,就被奕剑阁的人盯上了。
彼时,他们的公子也就是现在的剑宗宗主,刚刚显露了超人的天资,若得炉鼎助力,不定有飞升的可能。
于是,他们上门和沈家提亲,并表示愿意将沈家接入奕剑阁,让他们共享剑宗灵脉。
沈家看着怀里刚出生的女娃,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因为,奕剑阁公子早已定下婚约,婚约对象是仙门有头有脸的世家。沈家女儿过去,只能做妾,甚至会因为这特殊的体质沦为更不堪的存在。
沈家虽是宗门,但骨气还是有的。他们绝不愿做那卖子求荣的勾当。
奕剑阁见状,多次上门游,给出的聘礼也越发丰厚,但沈家的态度十分坚决。
如此一年,奕剑阁的人终于不再登门。
沈家以为他们放弃了,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给孩子办一周岁生日宴。
因为孩子的特殊体质,沈家不敢声张,便只邀请了信任的亲朋,关起门来庆祝。
是日艳阳高照,沈家仙府欢声笑语。
夜里,几头魔物闯入仙府,咬死了孩子的父母和赴宴的亲朋。
危机关头,奕剑阁的人姗姗来迟,救下了那孤苦无依的孩子。
沈濯娘亲还是进了奕剑阁。
但碍于公子的婚约和种种不可的原因,他们隐瞒了沈濯娘亲的身世和体质,对外宣称,这是奕剑阁嫡系二姐,公子的亲妹妹。
他们给她取名洛萤,萤火之光,生于腐草,供人赏玩,难比日月星辰。
大抵是炉鼎体质确实难得。剑宗对洛萤还不错,除了不怎么教她功法,一应供给,都是姐的待遇。
洛萤不疑有他,从未怀疑自己的身份。她把监视他成长的剑宗长老当朋友,把公子当亲哥哥。她天真烂漫,偶尔骄纵,有点姐脾气。
她以为,自己是剑宗的掌上明珠,她的未来是一路繁花。
直到筑基那日,她被人下药,蒙眼送到了一人床上。
一切都崩塌了。
“后来,就有了我。”沈濯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
余鹿听着,也揪紧了被子,“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吗?”
“那人陪她从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即便蒙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
二十多年,朝夕相伴,她早已熟悉他的一切。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洛萤自杀了。
灵剑贯穿胸膛,下手极狠,没有一丝犹豫,连监视他的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但剑宗将她救了回来。
好不容易养成一个炉鼎,还没物尽其用,他们舍不得丢弃。
洛萤养伤其间,精神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剑宗轮流派人宽慰她,她只是被贼人轻浮了,不是大事,她是二姐,有剑宗兜着没人敢三道四。等抓到贼人,他们定将他碎尸万段。
出于自我保护,洛萤信了。
她只是被贼人轻浮了,不是被自己的……
后来,怀孕、生子,没一个人敢,这个“贼人”的孩子不该生下来。
洛萤带着孩子,老老实实在剑宗住了下来。
这是她和孩子的家啊。
洛萤的身世可以瞒,剑宗的荒唐事也可以瞒,但是孩子瞒不住。
洛萤怀孕后,整个仙门都在传,这是他和情人的私生子。
后来,奕剑阁的侍者换了一批,他们瞧见深闺的洛萤,都以为她在等什么人。
毕竟人间的爱情话本都这么写:千金姐爱上落魄才子,甘愿委身。
只有洛萤自己和剑宗的高层知道,她谁也等不来。
没有什么落魄才子,也没有他们给洛萤编造的“贼人”,有的只是残酷的真相。
再后来,沈濯长到三岁,不知是谁泄露了洛萤的体质,灵宗宗主竟然上门求亲。
原本,剑宗高层是不答应的。此时的公子已经靠“机缘”突破至八道剑纹,继任了宗主之位。洛萤这修为低微的炉鼎对他没什么大用了。
但是,剑宗可还有大批的弟子缺了那么点“机缘”。
奈何灵宗的聘礼给得实在太多了,剑宗宗主一口就答应了。
剑宗的长老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洛萤竟然不答应。剑宗的长老都以为峰回路转,怎料自家宗主怒不可遏,当即将洛萤母子二人逐出了的仙府。
等长老们去寻人,洛萤母子已经在桃都了。
“彼时的桃都虽然还不是南陆第一仙府,但也有千年传承,剑宗不愿为了一个没大用、且什么都不知道的炉鼎大动干戈,此事也便不了了之。”沈濯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眼尾微微发红,“可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在离开奕剑阁前,桃都的人就已经找到了她,将她的身世,和这些年的遭遇告诉了她。”沈濯冷笑了一声,“原本她没机会逃离奕剑阁,多亏那老杂种,自己为是,觉得我娘会为了安逸的生活屈服。”
“可笑。”
沈濯吐出最后两个字,许久没有话。
余鹿看着沈濯,胸口闷得难受。他站起来,上前一步。他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一会儿后,沈濯主动拉住他的手,握了握。
“余鹿,我得把奕剑阁踩在脚下,这样,我才能安心。”
余鹿点了点头,随后张开双臂,抱住沈濯,拍了怕他的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沈濯闻言,眸光微微闪动。他伸手,轻轻捏了捏余鹿的耳垂。
嗯,很软。
于是,他:“灵剑大会马上就开始了,我这几天想修炼,可以吗?”
余鹿一把推开沈濯。
沈濯紧张起来,下意识握了握拳。
“练!给我练个三天三夜!”余鹿抬头看他,正色道:“如果可以,把剑宗都给我拆了!”
*
院子里,余鹿坐在大树上,为屋内的沈濯护法。这树长得高,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因为终年不见光,叶子十分稀疏。
余鹿坐在最高的枝丫上,能将整个奕剑阁的后院尽收眼底。
隔壁院子不时走出三两低阶剑修,他们见四下无人,声和同伴抱怨:“今天站岗,又被李二欺负了。我啥也没干,他过来就踹我两脚,我站岗发呆,真是欲加之罪!”
“唉,当年他被高阶弟子欺负,骂得那么凶,结果自己……才升上去几天啊。”
“是啊。”抱怨的弟子握了握拳,恨声道:“若有一日,我等阶超过他,定要让他给我跪下道歉。”
“那还不如让他喝你洗脚水,道歉有什么用?”
“害,喝洗脚水算什么?我听,以前有个高阶弟子后在外城被师兄欺负了,他升入内城后,竟然找了条狗,把那人给……”
“做得对!”
“大快人心!”
末了,几人又齐声感慨:“唉,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偌大宗门,藏污纳垢,净是些蝇营狗苟。
余鹿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远处。
“干什么吃的?”
“这点事也做不好,你还不如滚去外城!”
“别以为攀了高枝儿,就能在内城享清福!”
怒骂声传来。余鹿寻声望去,皱了皱眉。
隔壁的隔壁,是内城低阶弟子的伙房。
按理来,仙门修士大都辟谷,需要开火的时候不多,伙房是个清闲的所在。
但,被骂的弟子显然没那么清闲。他的面前正堆着如山高的柴火堆和待洗的碗碟。
伙房管事的弟子盯着他,让他徒手劈柴,无水洗碗,而且不能用灵力。
那弟子身量纤细,一副半大不大还没长开的模样。徒手劈柴,劈不开,手肿了,停下休息,便引来了其他弟子的嘲讽和谩骂。
啧。剑宗磋磨人的方法可真有一套。
眼见那些弟子越骂越凶,甚至还想扬起拳头人。
余鹿心念一动,折下一截树枝,远远丢过去。树枝恰好落在管事弟子身上。
“谁啊?”管事弟子四处看了看,瞧见了树上的余鹿。
余鹿冷声道:“你们吵到剑尊修炼了。”
“呵,剑尊。”那弟子虽然不太服气,但没敢发作。
“走,兄弟们,换个地方。”着,他上前一步,揪着那弟子的头发,把人拖拽着往别处去。
余鹿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那被欺负的弟子在拉拽中,抬起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扬起袖子挥了挥,似乎是让他别管了。
“靠,不会这么巧吧?”余鹿瞧见那弟子袖口的剑纹,立即从树上跳了下来,“沈濯,隔壁有人被欺负了,我去看看。”
完这话,余鹿就跑了出去。
一道剑纹!
刚才那弟子袖口上只有一道剑纹。
奕剑阁内城最低阶的弟子都是两道剑纹,一道剑纹的弟子是不配出现在内城的。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比如,天资卓绝被剑宗公子看上,以一道剑纹破格入住内城的故事主角。
林无意。
作者有话要:
哇呜,轮空了。虽然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失望。
不了,今夜我决定垂泪到天明。
然后继续码字。
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