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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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刑司刑司刑!”少年焦急地喊着他人的名字,快步穿过堂屋,推门进入书房。

    房门撞到墙上,哐当作响。司刑神官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过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面容清俊,一对眼睛跟鹿一般,十分清亮。

    余鹿。

    他心里这样想着,可话到嘴边,却变了语音语调:“太一,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司刑,你快看看它!”被唤做太一的少年直接爬上书桌,跪坐在上面,掀开用来遮盖的衣服布料,露出了怀中的东西。

    幼年枭鸟扬起头,见是生人,又缩了缩脑袋。这只枭鸟受了伤,稀疏的羽毛上沾着血,看起来又脏又乱,一时看不清伤在何处。

    “你又去人间了?”司刑面露责备之色。

    太一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见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得点头承认。

    司刑正要问罪,太一却直起身子,一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摇晃,“司刑,待会儿再罚我嘛,你先看看他。”

    太一着,便将手里的枭鸟塞到了司刑手上,“你看看它,看看它!它受了好重好重的伤。”

    突然被推搡,枭鸟受了惊吓,张开弱的翅膀扑腾两下。

    “诶,你现在不能动。”太一一惊,想着安抚手上的鸟崽子,谁料话音刚落,枭鸟就从它的手掌翻落下去。

    “司刑!”太一的声音陡然拔高。

    司刑无奈,伸手接住了坠落的枭鸟,并用灵力包裹住鸟儿,不让它乱跑。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太一。

    太一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还是你可靠啊,司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司刑板着脸:“你又去凡间了?”

    太一撅起嘴,撇开脸,不敢与他对视。

    司刑淡道:“不实话我就不治了。”

    “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太一着,扑到司刑身上,抱着他的腰,撒娇道:“你不是这样的神,你一定会救它的,对不对。”

    司刑板着脸,不为所动。

    太一见状放开他,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垂头丧气道:“是,我去凡间了。可这是因为神界太无聊了,我是去找玄武神玩,路过幽冥之海时,瞧见了这只被黑雾缠绕的鸟……”

    司刑断少年,冷声问:“我有没有和你过,不要和玄武之神走得太近?”

    太一脑袋垂得更低,声回答:“过。”

    司刑继续问:“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神不能干扰人间生灵的生死?”

    “过。”太一声音愈发低。他扯下衣料包裹受伤的枭鸟,此时手和脸上都有血迹和污渍,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司刑正为太一的乖巧感到纳闷,准备给他丢个净衣咒。灵力聚在指尖还未丢出,太一抬起头,话锋一转,对他道:“可是司刑,你也过,幽冥之海的黑雾不是凡间之物,是诸神犯错后遗弃凡间的东西。这样来,这只被黑雾弄伤的枭鸟其实是被神所伤,如今我救下它,不就是为当年那些人赎罪吗?”

    一句赎罪,让司刑哑口无言。他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太一,暗叹了一口气,施法治愈了手中的枭鸟。

    “给。”他把枭鸟还给太一。太一接过枭鸟,揪着它的翅膀上下查探一番,见一点伤口也没有,立即张开手臂拥抱司刑。

    司刑微微一愣,轻声警告:“下不为例。但私去凡间这事儿,不能不罚。”

    “罚”字还未落地,司刑怀中一空,再抬眼,太一已经抱着枭鸟,逃离的书房。逃跑的过程中,还不忘为自己的行为正名:“我去凡间是犯了错,但我救了枭鸟也有功。一功一过正好相抵,司刑你是吧?”

    司刑闻言,以手抵唇,眉眼浮现笑意。但很快,这一抹笑意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紧皱的眉头。

    太一少年心性,总是闲不住,尽管司刑三令五申,他还是不时下凡,不时去找玄武玩。司刑既忧心,又无奈,只差把太一拘在自己的府邸。太一见他如此,也察觉不对,问他为什么。司刑数次想将残酷的真相告诉太一,可每到开口,他又住了。当年他救下太一,并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为这位天神牵肠挂肚。

    然而,纸包不住火。

    玄武始终没放弃晋升神位算。他见夺取天神神格无望,便起了天神尸骸的主意。可天神未死,他收敛的那具尸骸不过障眼法。

    一日,太一照常偷溜去人间玩,可到人间深夜,太一还没回来。人间深夜并无有趣之物,是以太一很少在人间过夜。

    司刑眉心直跳,慌乱不已,当即循着太一的气息去寻人。

    他去晚了。

    等他寻到人,太一的心脏已成了他人的淬剑之物,徒留一具冰冷的尸骸。

    以魔神心脏淬炼的剑,自是有毁天灭地之能。玄武自以为能驾驭,却不过成了剑下亡魂。

    人间因此剑生灵涂炭,司刑作为神官,理应救人间于水火。可司刑看着太一的尸骸,只觉得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作为神官,对人间危难见死不救,天道震怒,降下雷劫。至此,天界又折一位神明。

    “沈濯!”

    谁在叫他。

    沈濯朦朦胧胧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余鹿,忽然一喜,紧紧抱住他,喃喃道:“太好了,太一,你没事!”

    “沈濯!”余鹿听见“太一”二字,脸色大变,立即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急道:“你再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太……”沈濯一愣,立即按住眉心缓了缓,道:“余鹿,我没事,我分得清。”

    “真的?”余鹿半信半疑,试探:“那你做一件司刑不会做,但沈濯会做的事情。”

    沈濯看着余鹿,忽捧住他的脸,吻住他的嘴唇。

    余鹿:“唔!”

    “信了?”沈濯放开余鹿,用指腹蹭了蹭他微红的脸,轻声问。

    余鹿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沈濯的右手。

    沈濯抬手,张开掌心,露出掌中的神格,道:“成了。”

    余鹿松了口气,握住沈濯的手,道:“走吧,马上就晚上了,咱们赶紧去玄清观。”

    沈濯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

    暮色西沉,偌大世界被夜色吞没。

    黎明,候在长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