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泉水氤氲出阵阵热气，将狭的空间蒸腾得仿若仙境，云雾缭绕之中，偶有笑声从隔壁传来，衬着水声淋淋，更显静谧。

    颜清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池子边边，只留个脑袋露出水面，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要不是池底不够深，他恨不能整个人躲进水里，淹死算了。

    好丢脸。他捂紧自己的脑袋，不敢见人。

    怎么可以那么丢脸啊摔！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就在不久前，他跟高长凌来到了这个据是阳泽城最大最有名的温泉池子，算好好泡一泡温泉，那时他不知道脑子缺了那根神经，突然问起来这边有没有男女混浴的温泉池。

    想也知道没有啊！这可是古代啊！虽然是修仙世界，可也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啊！

    话一出口他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话已经出口了，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而且高长凌那么宠他，稍稍尴尬一阵，最多训斥他两下，这话题应该就能过去了吧。

    没想到，颜清错误估计了高长凌对他的宠溺程度。

    当高长凌出那句，他能变成女人试试的时候，颜清整个人已经宕机了。

    啥？师尊你认真的吗？

    师尊你清醒一点啊！我只是你徒弟啊，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颜清心里无声呐喊，表面上却目瞪口呆一句话都不出来，高长凌似乎是把他的呆滞当成同意了，于是当场就给他变了一下。

    当然了，变也不是真的变成女人，只是稍微施一点障眼法而已，有幻术加成，其他人也看不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颜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高大伟岸的师尊……变成了女人。

    应该，真的特别好看。

    高长凌容貌本就出色，精致无双，风流和煦，一双微光粼粼的桃花眼，能看得人甘心溺死在他眼眸里。单论皮相，高长凌比起君景墨还胜三分，若要论起那淡然自若的大佬气场，君景墨更是拍马也比他不上。

    这等容貌，变成女人之后，略微锋利的线条被磨成圆润的弧度，更是温柔得无法形容。

    颜清原本想阻止的，可当那样的高长凌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倾国倾城。

    那时候的他，脑子里就剩下这么一句话。

    真的是……太好看了。

    “怎么了？可是太难看了？”高长凌抬手整了整发髻，再顺着往下理了理衣领，温柔似水的眸子浅浅往下一低，只看得人心里发软。

    “没……没那回事。”颜清口干舌燥，“是……是太漂亮了。”

    闻言，高长凌微微一笑，“是吗？那看样子徒儿是对为师很满意了。”

    “当……当然了！师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颜清脸一红，却不忍移开视线。

    “是吗？既然徒儿觉得好看，那能不能答应为师一件事？”高长凌笑意愈盛，微微上前揽过颜清的肩膀。

    “……什么事？”

    “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不许看其他人。”

    瑰丽的眼眸骤然临近，仿若一顷晴光潋滟的湖泊，一瞬间就攫取了颜清的心神，让他只觉得天底下的万事万物，都没有这双眼睛来得震撼人心，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心底有个的声音，催促着他靠过去再靠过去，只要靠过去了，他就能拥有这双眼睛，只要靠过去了，就能让这个人永远只为他停留……

    唇上温热的触感唤回了颜清的神志，他身子一僵，猛地退开几步，连连摇头。

    靠！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啊！

    高长凌还怔在原地，满脸惊诧，只愣愣地摸着自己的侧脸，似是还没反应过来，颜清脸通红，羞愤欲死，若刚刚他的脸只是红得像个番茄，现在已经红得快要爆炸了，他心里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奈何这里人来人往，于是只能转身扎进人群里，试图逃避现实。

    好在高长凌没有愣神多久，见颜清想走，及时拉住了他，带他进了大门找了个点儿的温泉池子。颜清不敢话，高长凌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过片刻，他就已经泡在热乎乎的温泉水里了。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颜清捂着脑袋，很想一头撞死。

    身为弟子，居然犯上作乱，轻薄了师尊，这这这，要是高长凌脾气坏一点，他恐怕要被当场捏死了！这就算了，万一高长凌误会了怎么办？被自己从养大的徒弟觊觎什么的，有几个人能心平静气地接受的啊！他不要因为这个就跟师尊生分了啊！

    【所以宿主，你担心的并不是高长凌生气，而是怕他不理你跟你生分了？】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迷茫。

    “对啊……”颜清郁闷地把半张脸埋进水里，咕噜咕噜地吹着泡泡。

    【……】

    高长凌掀开帘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颜清缩在角落里吐泡泡。

    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高长凌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颜清身后。

    “徒儿，你这么泡温泉可是会晕过去的。”

    颜清闻言一顿，立刻直起脊背。

    看着颜清绷得紧紧的肩背，高长凌笑意愈盛，他伸手解了衣带，任由身上的宽袍滑落在脚边，接着抬起脚，就在颜清身边缓缓踏进了池子。

    哗哗的水声在身后响起，清浅的水波荡漾开来，颜清不用回头就知道，高长凌如今离他有多近，刚刚脸上有点消退的热度如今又烧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师尊怎么回事啊！都了不要离他这么近了！颜清脑袋空空，只知道把脸往下一扎，又吐起了泡泡。

    不过这回他没吐多久，一双有力的手就按上了他的肩头，温柔地把他扳了出来。

    “我了，你是真的会晕倒的。”高长凌的声音带着点责备，双手似是不经意般的，轻轻摩挲了下颜清圆润的肩头。

    颜清身子微微一颤。

    其实他现在身上还穿着一件很薄的中衣，不算完□□露，不过沾了水之后这衣服也是聊胜于无罢了，根本什么都挡不住，高长凌的手抚在自己的肌肤上，隔着一层湿滑的布料，触感与温度反而更加清晰。

    师尊的怀里是很暖的，比温泉还暖。

    他觉得自己快烧着了。

    颜清不敢抬头，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当他颤着身子的时候，高长凌眼里猛然闪过一丝灰暗的光。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高长凌眯着眼，目光细细描摹着自己的徒弟。

    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布料和湿淋淋的碎发，颜清的肌肤如牛奶般白皙细腻，少年的身形伶仃瘦，脱了衣服后却意料之外的圆润，堪称骨肉匀亭，肩背线条明晰，令人赏心悦目。

    颜清还微微低着脑袋，半湿的长发散在脸侧，挡住了他的侧脸，只微微露出一个隽秀巧的下巴尖，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面对着这般情态，高长凌狠了狠心，才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冲动，换上了一副比平时更温柔的面孔，轻轻抬手，将颜清的脸掰了过来。

    “你在怕我？”高长凌问道。

    颜清乍一抬眼便是高长凌□□的胸膛，吓得他赶紧低头，可一低头见水汽氤氲，又觉得更是哪里不对，只能通红着脸移开视线，声道：“没……没有。”

    “那你怎么不肯看为师呢？”

    “是……是师尊你太……太好看了。”颜清抿着嘴唇，“我怕再有失礼之举，惹师尊厌烦。”

    “我绝不会厌烦你。”高长凌着，见颜清还是目光闪烁，干脆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飞快地一低头。

    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额头传来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颜清在高长凌的手掌下瞪大了眼睛，满心的难以置信。

    师尊这是……在亲他？

    “如果为师这样做，你会厌烦为师吗？”高长凌放开手，眼神依旧清澈，只双颊似是被热气蒸出一抹绯红。

    颜清呆愣愣地摇头，“当然不会。”他甚至还想多来点儿。

    接着高长凌就不话了，看着颜清微微一笑，颜清顿了顿，接着骤然反应了过来。

    “师尊你是……”

    “你我师徒情深，不比旁人，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偶尔亲一下有什么关系。”高长凌的指尖轻轻绕着颜清肩头的几缕湿发，“就是为师，有时候看徒弟太可爱了，也会想要亲亲看的……”

    颜清红着脸，依旧羞得想扎进水里，心情却奇迹般地松快了起来。

    他们可是世上感情最好的师徒啊，偶尔亲一下，肯定是很正常的吧！

    对，肯定是这样的！

    师尊没有因为这个怪罪他，可真是太好了！

    白嫩的手兴奋地拍了拍水，颜清回头想跟高长凌句什么，结果目光又撞上了他肌肉结实的胸膛，登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师……师尊你不穿衣服的吗？”

    高长凌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双手往后撑在池壁上，身子一仰，笑道：“泡温泉嘛……穿什么衣服。”

    “……”

    也对，像他这种穿衣服泡温泉的才是少数派。

    两只手在水下绞成麻花，颜清眼一闭心一横，还是转身凑到了高长凌身边——都是男人，该有的不都有吗，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么扭捏跟大姑娘似的做什么。

    高长凌笑着眯了眯眼睛。

    两人靠在一起泡温泉，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话。高长凌话语轻柔，见识广阔，只不过挑挑拣拣地些各地见闻，就能惹得颜清抱着他的胳膊听得有滋有味，看着徒弟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心思不由得活络了起来，心想反正最近也无甚大事，不如收拾收拾，带着颜清去各地走走也好。

    不准一趟走下来，徒弟就成道侣了。

    “话回来了，师尊啊，这次那条蛟龙真的很厉害吗？”颜清略有些担忧，“我听它每次来望海城都要死不少人，可如今就师尊一个人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多带点人？”

    颜清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这趟纯粹就是公费旅游，别帮上忙了，不拖后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想想看望海城那边损兵折将，凌云派又只有高长凌一个人过去增援，他越想心里越没底。

    “无妨，不过是条蛟龙罢了。”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从古到今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轻敌上了，更何况，上次那条蛟龙就……”颜清猛地住了嘴。

    一时兴起居然没有注意，差点儿就戳到了高长凌心口的旧伤疤，颜清不由得战战兢兢地去看高长凌的脸色，却见他神色晦暗，目光微沉，眼睛盯着雾气氤氲的池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高长凌才敛了那副阴沉沉的表情。

    “你的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诉着什么老生常谈的道理，眼睛却还是冷的，似是幽暗洞窟之中微闪的一点寒芒，看得人不寒而栗。

    颜清心头一跳。

    从他见到高长凌开始，他就一直都是那么泰然自若，温柔和蔼，淡得就像天边的一抹云，山上的一阵风，春日里的一缕暖阳，他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什么阴狠孤傲的野兽，侵略感扑面而来。

    高长凌是想起了什么吗？

    还有什么，是他现在不知道的？

    这边颜清咬着嘴唇，心中还在思虑如何开口问话，那边高长凌却站了起来，似乎已经泡够了，转身上岸捡起了衣服。

    健硕的躯体在眼前一闪而过，颜清连忙避开了眼睛，等他再把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却忍不住惊叫出声。

    “师尊，你的背上！”

    一道伤疤，从高长凌的左肩劈下，一直延伸到右腰，几乎贯穿了整个背部，即使是颜清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看出当年的伤口该有多狰狞可怖。

    高长凌的身体微微一僵，接着簌地一下，赶紧把袍子披在了身上，遮住了颜清探究的目光。

    “师尊，那是……”

    “某次遇险罢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高长凌迅速地系好衣带，转身对颜清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出来吧，吃完饭之后，咱们还要赶路。”

    高长凌的微笑完美无缺，颜清敏锐地察觉到，高长凌并不想提这件事。

    虽然心里痒得像是有蚂蚁在咬，但颜清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听话地爬出了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