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见系统的声音，颜清还被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心里的委屈酸涩顿时满得冒泡。

    “你个死鬼你怎么才来啊！！！”颜清抹了一把眼泪，呜呜呜地痛哭出声。

    【宿主我错了我我我我我我没想到那个病毒那么厉害，居然能把我屏蔽了，我找主系统搬救兵了好久才攻破它的防御，宿主你没有受伤吧！】

    “你这是什么破效率！早来一会儿也好啊！老子差点死了！”颜清愤愤不平，恨不能抓过系统的脑袋啪啪扇几巴掌，“差评！一定要给差评！老子不干了！我要去投诉，你们不把宿主当人的！”

    【宿主对不起……】

    颜清深喘几口大气，稍微平静了一下，连忙四处张望，一眼就瞧见高长凌立在荡漾的海面上，眉头紧锁。

    “师尊！”颜清惊喜地扑过去。

    高长凌一转身，就被颜清抱了个满怀。

    “清清。”高长凌紧紧将他环住，满心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人静静依偎一会儿，高长凌放开他，又量起四周。

    “师尊怎么了？”

    “方才我一过来，这幻境立刻就碎了，我怕那魔镜还有后招，不能掉以轻心。”

    颜清的心又提了起来，就听见系统在脑中解释。

    【放心吧宿主，主系统已经调动资源试图锁定消灭那个病毒了，它只要再敢出头，立刻就会被攻击。】

    “那现在那个病毒在哪儿？”

    【不知道。但它应该也已经意识到危险了，近期不会出来搞事的。】

    颜清松了口气。

    高长凌四下量着，忽然飞身下去，从海里捞起一个人影，颜清定睛一瞧，居然是洛安。

    此刻洛安大佬昏迷不醒，形容狼狈，一头拉风的白毛此刻稻草一般湿哒哒黏在身上，不知道哪里受伤了，还在汩汩往外冒血，沿着身体滑到脚尖滴落，海面上蔓延着一片血泊。

    颜清对这家伙又气又恨，看他这般又忍不住觉得可怜，高长凌从怀里摸了会儿，掏出一颗丹药来塞他嘴里。

    “命是保住了，之后怎样，看他造化吧！”高长凌神情异常复杂。

    颜清点点头，两人一起搀着洛安，随便找了个海岛将他放下去。

    “就这么放过他么？”颜清问，他觉得至少得把洛安抓回去关起来吧。

    “他犯下的事情不少，要是抓回去了，他必死无疑。况且，我不知道他是拿什么跟那个魔镜换了这一身修为，听他所言，倒像是以命为祭，把自己献给魔镜当供品换来的，若真如此，即便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久。”

    颜清想到原书里洛安堪称惨烈的自刎，一时也默默无话。

    “不过多亏了他重伤在身，那个幻境才没法继续下去，现在连祭品都这么半死不活的，想来那魔镜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了。”高长凌道，“清清，咱们回去吧。”

    颜清点点头。

    两人于是回到来时出发的那个海岛，发现宋兴文居然还在，一见他们回来了，这白胡子老头几乎要喜极而泣。

    “踏云君，颜长老，你们可回来了！”宋兴文被弟子扶着跌跌撞撞跑过来，“你们已经去了两天多了！”

    颜清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正午已过，他还以为他们只消失半天，没想到居然已经在幻境里磋磨掉这么久了。

    “不知那蛟龙如何了？可有卿儿的音讯？”宋兴文问。

    高长凌摇头：“此次不是蛟龙作乱。”

    “那怎么……”

    “是洛安。估计就连宋卿的消息都是他故意放出，好引我前来的。”

    宋兴文老脸惨白，踉跄几步，又被人搀扶站稳，失望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卿儿……”

    “洛安不过我，被我重伤后逃掉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来，你好好安抚平民，不要漏了消息，以防草惊蛇。过几日便是仙盟大会，我会与修真界诸位掌门商议如何处理此事的。”

    宋兴文到底是一派之主，一时的失望过后，也理好了心绪，点头道：“踏云君放心，老朽知道轻重。”

    顿了顿，又忍不住骂道，“那洛安真是混账，之前残害同门，如今居然要欺师灭祖了，踏云君可要好好整治整治他，修真界绝不能容下这等卑鄙人！”

    高长凌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紧紧牵住颜清的手，宋兴文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之间暧昧诡异的氛围，忍不住皱起眉头。

    “之后若蛟龙再有来犯，我会出手帮宋家料理，若是宋卿还在人世，我也会救她，这算是我欠宋家的，不过……”高长凌正色道，“我与宋家，这就算完了。”

    宋兴文大惊失色，“踏云君！”

    完，高长凌不再理他，牵着颜清回头御剑便走，徒留宋兴文在身后喊叫。

    两人飞回了望海城里，没去宋家，而是到了前几日定的客栈，经过一场生死大战，颜清早已累极，洗漱一番后倒头就睡，也不管其他了。

    这一觉直睡到半夜。

    颜清睁开眼，只见桌上一灯如豆，映得火光幽幽，他愣了下，左右找找，没看到高长凌的身影。

    莫名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呆呆地静坐许久，突然双眼精光迸现，在脑子里猛踹系统的黑屋。

    “九！出来受死！”

    【呜呜呜呜呜呜……】

    这个时候，系统居然还在装可怜。

    【宿主我错了真的呜呜呜呜……】

    “你错了，你错哪了？”颜清恶狠狠地磨牙，“好的，老子连剧情都不用走，就攻略个男人的事，你看这都闹成什么样了！你们系统挑世界之前能不能排查一下危险因素，一个破病毒就能把你屏蔽掉，万一我真死了，你们是不是连赔偿都不用啊！”

    【没有没有！要是宿主意外死亡我们会有特殊赔偿的！】

    “什么赔偿？”

    【免费帮您在现代的家人消除记忆，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啦！】

    “……”

    “我TM……”

    颜清只觉得槽多无口，一时不知该从何处骂起，憋了半天，还是泄气道：“算了，怪你也没用。那现在呢？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不会不会，我拿我的系统生涯起誓，它要再来一回，我就永远是个实习系统！】

    “嘁！”颜清不屑地撇嘴，满心想的都是我信你个鬼，你这个辣鸡系统坏的很！

    【宿主啊，其实出了这次意外，主系统那边也觉得很对不起你的……】

    “那他又要干嘛？再给我升级一个护身福利？”

    【差不多吧……就是，你的任务时间不是剩下不多了吗？主系统，到时候无论你完不完得成攻略任务，都会免费送你回家。】

    颜清默了一会儿，“是吗？”

    【是的！我可以拿我的系统生涯起誓，如果是假的我就……】

    “唉行了行了谁爱听你发誓。”颜清烦躁地把脑袋挠成鸡窝，“回家啊……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当然啦宿主，送你们穿越世界要耗费的能量可多了，怎么可能没事让你们穿来穿去嘛！】

    “……”

    【宿主？】

    “……我没事。”颜清在床上摊成一个煎饼，瞪大了眼睛盯着灰扑扑的床帐，“九，你老实告诉我，我那个什么攻略进度条，显示的真的是君景墨的攻略进度吗？”

    【……宿主你……】

    “那个攻略进度条不是高长凌的吗？”

    【……】

    “你老是跟我，这个攻略进度条是君景墨的，那子一边跟公孙丽花谈恋爱，一边心里默默暗恋我，让我傻傻地一直追他，直到他受不了了跟我坦白心迹，你还是把我往君景墨身上引……你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宿主，不准是你误会了呢……】

    “高长凌跟我表白了。”

    【……】

    “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骗我的会是你……”颜清觉得很累，特别地累，疲倦海潮一样翻滚上来，四肢仿佛灌满了水的海绵一般无力。

    “我猜你一早就知道高长凌喜欢我了，但你就是不，一直瞒着我。可我想不明白，我追错了人，完不成任务，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想升级加薪吗？还是你就这么讨厌我，恨不能我完不成任务然后去死？”

    【不是的不是的！宿主你听我解释！】

    “行。你解释吧！”

    【……】

    虽要解释清楚，但临到开口，系统却猛地卡壳了，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道。

    【其实这不是一个情感攻略任务，是一个人类情感研究实验。】

    “啊？什么实验？”颜清没明白。

    【就是……系统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比起你们的世界，还有现在你做任务的这些世界，我们科技水平更高，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改变其他低级世界的构成。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以人类情感为能量推动世界建设的，其实选择宿主做任务啊什么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在这个过程里收集到足够的情感能量。】

    颜清捋了捋思路，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但是最近主系统发现这个世界的情感能量不大够用了，所以就想选一个人类宿主过来做个实验，评估一下人类情感能量是不是还足够支撑我们系统的运行，如果不够的话就得找另外的能能量来源了……】

    “所以我不是来做任务的，是来给你们当白鼠的？”颜清半天无语，憋了老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粗话。

    系统还在嘤嘤嘤。

    【对不起呀宿主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签了保密协议的我要是跟你了我就真的要返厂格式化了呜呜呜呜呜呜……】

    颜清被吵的头疼，大吼一声：“别吵了！”

    系统没了声音。

    “你骗我这事过后再算账……你签了保密协议，那现在又跟我了真相，就不用返厂格式化了？”

    【没……所以宿主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跟主系统透露这件事啊！】

    “……哦。”

    【而且，其实主系统已经知道为什么情感能量收集不顺利了，是因为那个病毒。它进化出了类似的能力,在跟主系统抢资源，不过它破坏性太大，可能榨干一个世界的能量之后就会潜逃到另外的世界继续破坏，所以主系统试图趁它还没太厉害的时候定位消灭它……主系统不能直接干涉这个世界的事情，到时候应该会派另一个宿主过来处理的。】

    “哦。”

    【至于宿主你，你就好好过完剩下的时间等着哈回家就好啦……】

    “……”

    颜清翻了个身，见窗外月光皎洁，落到床头，明晃晃的一滩。

    他现在心里很乱。

    高长凌的事，系统的事，洛安的事，各种各样的事，在他脑子里散成一片，就像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乌七八糟，一团乱麻。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他不知道。经此一遭，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是能信的。

    不过好歹现在完不成任务也不用死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天渐渐亮了，外面热闹起来，早起的商贩们占位摆摊，带着泥土气的乡音熙熙攘攘，而远处的港口，海鸟振翅飞翔，渔歌与吆喝声嘈杂交错，人们扬起风帆，驾起渔船驶向海外广阔的天地。

    颜清把脸埋进手臂，慢慢红了眼眶。

    …………………………

    日出东方，月悬西天。

    某处不知名的海岛，海浪在沙滩上卷起泡沫，冲刷着一个鲜红的人影，他浑身湿淋淋的，枯白的长发混着红衣随海浪起起伏伏，脸色惨白如纸，眉目却异常舒展，红眸盯着蓝色天幕上的日月同辉，居然有种难得的闲情逸致。

    高大的青铜魔镜幽幽立在半空，平滑的镜面光影闪烁变幻几下，见这人不理它，顿时精光大现，震动着嗡嗡作响。

    “嘶……”洛安龇牙咧嘴地歪头，不耐烦地挖耳朵，“这会儿你又找我什么……我都定主意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了，要不是被那什么外来的破了局，现在你早就得了我们三人的修为，想干嘛干嘛去了……呵，到底是谁没用，还有脸在这怪我？”

    魔镜光芒黯淡了些，又闪烁几下。

    “你不用同我这些，我没那么想活下去。”洛安懒洋洋地在海滩上摊成大字，“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成败，我这条命都归你，怎么如今又低声下气了……哦，我明白了，现在除了我，你没条件去找第二个替你卖命的可怜鬼是不是？呵，真是风水轮流转……”

    魔镜又闪几下。

    洛安这回倒沉默了会儿，才阴恻恻地笑起来：“呵呵呵呵……高长凌，便是没有你，我也绝不会让那对狗男男好过！”

    魔镜再接再厉。

    “……看样子你真是山穷水尽了，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想的出来。”洛安饶有趣味，“不过嘛，仙盟大会……罢了，我就再闹一次仙盟大会，好好扬一扬我这个大魔头的威名。”

    魔镜喜出望外，连连闪烁催促。

    “急什么，这才什么时候。”洛安又望回天上，此时日头高升，月亮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眨眨眼，极其缓慢地，从胸膛里吁出一口浊气，抬手在眼前挡了挡阳光。

    “太阳……”他喃喃道，“好久没晒太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