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险象环生(1)

A+A-

    “乌质秋,乌质秋!”

    苏和月焦急的呼喊声才令他回神,“还呆愣着做甚!快帮我把清公子扶到床榻之上。”

    “是!”乌质秋将虚弱的无清抱到床榻之上,苏和月悉心地盖上被褥。

    她一转身便看到躺在木板之上的虎纹佩,好奇地捡了起来,无意道:“这质地摸上去倒像是匈奴水纹玉呢……”

    厢房内尚有其他士兵在,乌质秋眼中迅速划过一抹精光,断苏和月的话:“居次,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还请您早些歇息。清公子方才受了惊吓,想来也得好好休息……”

    苏和月将玉佩放到无清手心中,并未对此在意,为今晚行刺一事道歉后便离开了。

    乌质秋这才长舒一口气。

    众人退去后,无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想不明白今晚行刺之人。

    按常理言,他已经落入匈奴人之手,是生是死皆由他们定夺,为何还有人做这无用功来提前了结他的性命?

    如此想着,无清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尚未亮时,无清便跟随着他们继续踏上前往谷庸城的路途。

    愈往北前行,天是愈发得寒。

    无清只觉这多年的寒症似是要激发出来,全靠一股子能等到知还的精神劲儿吊着。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苏和月也是看在了眼里。她只得不停催促前行,希望能早日到达谷庸城,让草原游医为其诊治。

    而自从乌质秋见到那枚虎纹佩,心底更是比谁都紧张无清的生死。

    他一面快马加鞭,另一面派自己的亲信披星戴月地赶回谷庸城为主子大人传递消息。

    主子大人此生的遗憾,终于在今日找到了。

    他们在落关前,抵达谷庸城。

    而乌质秋也在此时收到了来自主子大人的回信。

    无清本以为一到都城便要被直接押往牢狱或者单于的牙帐,接受拷问。

    出人意料的是,乌质秋将他们安置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就连与其随行的士兵全部重新换了一波,将客栈堵了个水泄不通,禁止所有人出入。

    乌质秋请来了谷庸城最好的游医,秘密为无清医治。

    就连苏和月也不知乌质秋到底得什么算盘。

    一连十余日,无清同苏和月都困在客栈中。

    除了每日三餐有人来送饭,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大堂,平素来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无清在游医的诊治下,身体逐渐有了好转,可他再未闻及知还的消息。

    若是往常,知还定会不顾一切来寻他,将他救出去。

    可是他已经离开凉州城将近半月,为何还不见知还的身影……

    思念的心情与日俱增。

    苏和月的情形也不比无清好到哪里去,她为了保住夫君的性命联同乌质秋将清公子虏来,也不知现在阿耀是否安好……

    他看到自己那封假意决绝的书信,应该会恨自己吧……

    恨,总比丢了性命好。

    只是如今的状况,更像是亚父大人的软禁。

    如果赤那思莫淳心狠手辣,那亚父大人更是心思不可测,城府极深。匈奴贵族人尽皆知,莫淳单于是在亚父大人辅佐下成为新一代匈奴王。

    苏和月最畏惧的不是自己丢了命,而是被亚父大人利用来掣肘莫淳,成为双方的棋子,那下场将会比死更惨烈。

    还有无辜受牵连的清公子,有功于战役而名满天下的清公子一旦死于谷庸城,势必会再次挑起两国战火,民不聊生。

    一想到这,苏和月认为自己不能再继续做无谓的等待,她从来就不是草原上那些坐以待毙安心接受和亲安排的居次。

    这日,乌质秋回到客栈中。趁其不备,苏和月径直将一把弯刀架在他脖子上,“乌质秋,之前看在你是亚父大人的人份上,对亚父大人保我一命心存感激,可你这般将清公子与我禁足在此,是何居心!”

    苏和月的身手哪里比得过将军乌质秋?

    他轻而易举地夺了苏和月的刀,客气地道:“居次,亚父大人正在努力同单于斡旋。您和清公子要想在谷庸城留得性命,还请稍安勿躁。”

    乌质秋显然得是官面话,拿来糊弄二人的。

    苏和月不依不饶,当下同他动起手来。

    她是草原上的居次,乌质秋不敢还手,只得躲闪着她的招式。

    “居次,想想魏耀!”乌质秋情急之下出魏耀的名字,苏和月便立刻停了手。

    乌质秋喘着气,无奈地威胁道:“您在这儿,魏耀便在凉州城的青禾制衣坊毫发无损。您又何必费这些气力……”

    苏和月何尝不知?

    她只是腻了,烦了,再次受人摆布的命运。

    莫淳是不是在和亚父大人一起商议准备将她许配给哪个部落首领?

    她想起来先前草原狩猎大会上见过卑族人首领,那人乃一好色之徒,当时便要求娶她回部族。

    可她听此人妻妾无数,成日纵情享乐,就连服侍他的婢子也难逃魔爪。

    她又岂能下嫁于这种淫乱之人?

    一想到命数难测,从不低头示人的苏和月骤然情绪难平复。

    这几年的委屈和心酸倏尔涌上眼眶,她只觉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尽。

    无清见她生来一副傲骨,经历过诸多风浪也从未流下一滴泪。今时今日,乌质秋的一句魏耀,却是生生地握住了她的命门。

    知还,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命门?

    他只能为她递上方手帕,聊表安慰之心。

    乌质秋见此落泪的情景,也不是没有听过那些远嫁和亲居次的结局,连他一个男人也是闻者唏嘘。

    可他不是掌权者,更没有高于掌权者的聪慧,能想出比和亲更好的法子来稳固匈奴在草原上的地位。

    乌质秋叹了口气,看向被亚父大人下令软禁在此的二人,双拳紧握,权衡再三,最终道:“居次,清公子。我乌质秋在勇士大赛上拔得头筹,又靠着征战部落的赫赫战功和亚父大人的提拔到如今将军的位置。如今乌质秋在此以草原第一勇士的名义发誓,亚父大人想要取谁性命也断不会取您二人的命。请你们一定要相信亚父大人,他定会施展谋略护住你们。”

    这话情真意切,却也前后矛盾。

    无清坐在板凳之上,:“既然亚父大人如此为难,当初又为何将在下与居次绑来至此?”

    一句话将乌质秋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向无清系在腰际的那块虎纹佩,顿时就要脱口而出。

    可他时刻谨记着亚父大人的命令,生生将跑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乌质秋不过足智多谋的无清,转身便要离去。

    在推开客栈门之前,他还是停下脚步,顿了顿,道:“清公子若无事还是不要将显眼的玉佩挂在腰间。匈奴不比大周富庶,假使有人因财起了杀生之意,公子便得不偿失了。”

    乌质秋留下一段没头没尾的话,便离开了。

    无清思忖再三,决定收起玉佩。可他同时察觉到,乌质秋对他态度的转变,似乎也是在大漠客栈刺客行刺那一晚,他偶然间掉落虎纹佩开始的。

    难道,无碌师兄赠予他的虎纹佩别有一番玄机?

    谷庸城的夜来得要比凉州城早。

    亥时末,一队黑衣人包围了整间客栈。而负责守卫客栈的乌质秋的人,全部中毒身亡。

    领头的用匈奴语再次勒令众人:“单于下令,居次带回,另一人务必要杀死!”

    没了守卫的阻拦,他们进入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二人厢房。

    无清自从离开凉州,睡眠向来浅,踩在木阶上发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顿时警醒起来。

    看来是大漠中的那个神秘杀手又来了。

    只是这次他预估错了,不是一个,而是一队。

    无清拿起桌上的烛台,躲在房门后,算刺客进来后击中他后脑,再去叫醒苏和月,一起逃离此处。

    莽撞的刺客冲进房门,被后面的无清偷袭个准。

    刺客应声倒地。

    无清长舒着气走出厢房,却被其余人堵个正着。

    为首的蒙着黑面罩,只余一双眼睛在外。

    可这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同大漠那晚如出一辙。

    他着流利的中原话:“上次是你侥幸,没能要了你的命,让你多活这几日。今天,便要提你的项上人头!”

    此人将无清一步步逼近厢房死角。

    即便是无清忽然之间通任督二脉,有了通天的武功,能倒面前的匈奴人,可他也不过身后那整整一队的人。

    他怕极了。

    他害怕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知还。

    就在弯刀朝着无清的头颅砍去之时,一把扬开的羽扇从外如同离弦的箭冲出,扇褶伸出的三寸弯月短刀精准无误地划破杀手的手腕。

    这一刀,伤及筋骨,至少一月不能提刀。

    那人顿时嚎叫出声,手中的弯刀也掉落在地。

    随后门外冲进来几人,将厢房内的其余匈奴人全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封喉。

    为首者见任务又失败,趁着厢房内混乱之际,捂住汩汩流血的手腕,跳窗逃离。

    云影不甘心半月以来的辛苦白费,“少主,属下去追!”也随之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无清看着眼前突变的局势,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

    半月以来的思念,寒症发作时的痛苦,被人威胁性命的恐惧,此刻全部在无清心间交织。

    他鼻头一酸,扑到云楚岫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如同无霜般委屈地哭道:“你终于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