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泛黄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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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雪:“……”

    清的医院,门口照旧人来人往。

    叶南生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在蒸腾的薄雾与早餐的香气里,微笑着向她招手。一副“人尽可亲”的和善模样。

    尤其他今天脱下西装、换了简单的风衣长裤。薄边的金丝眼镜架上鼻梁,与少时相比,内秀的气质倒愈发昭然。

    迟雪与他四目相对。

    一个尴尬,一个坦然。

    好死不死,此时却刚好有前后脚下班的同事路过。

    见陌生帅哥提着早餐来找人,路过迟雪身边,量两人的视线遂又带上几丝暧昧。

    甚至即刻便开始八卦。

    “男朋友啊?”

    “没有,以前同学。”

    “高中同学?普通朋友?”

    “嗯。”

    “我怎么看他还怪眼熟的……”

    话音刚落。

    叶南生已挂断电话,走上前来。

    同事刘见状,也只得识相的收住后话。

    向迟雪挤眉弄眼地做了好一番表情,随即加快脚步、径直从这对“情侣”身边离开。

    独留下迟雪在原地避无可避。

    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不大情愿地接过“老同学”递来的绿豆粥。

    “谢谢。”

    她。

    两人就这样并肩往医院外头走。

    外人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对。

    但没走一会儿。

    她显然还是不大自在,又忍不住脚步稍缓,开口提醒旁边:“其实你要来,可以提前跟我一声的。”

    “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了。”

    “……?”

    叶南生:“但我要是给你电话,估计你就不会从正门出来了。”

    连拆台都拆得这样不卑不亢。

    迟雪被人中心事,不由神色微滞。

    绿豆粥的吸管戳了几下都落空,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她索性装傻:“你什么?”

    “没什么。”

    好在叶南生倒是不追究,一笑而过。

    只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型商超,又问:“这边没有车位,所以把车停那边地下停车场了。老同学一场,难得见一面,要不我送你回去?”

    先是偶遇,再是早餐,最后送你回家。

    像极了一环套一环的拍拖战术。

    迟雪心底对他早有防备,只是苦于嘴拙,一下却也想不出来体面拒绝的理由。

    等到反应过来。

    不知何时,竟已随他走到地下停车场。

    眼一看,里头最显眼那辆蓝灰色宾利,很显然就是旁边这位新换的座驾。

    果然。

    “上车吧。”

    他先一步为她拉开车门。

    似乎还想顺手帮她系个安全带——人稍一靠近,迟雪却瞬间反应过来,又忙抢过主动权,连声道:“我来、我来就好。”

    叶南生便收回了手。

    看着她,却忽的淡淡一笑。

    不上的意味深浅。

    直至转背上了驾驶座,伸手调试导航,才又故作不经意般问她:“你家还住在老街那附近吗?”

    “啊、嗯。”

    迟雪点头,“不过那块路太绕了不好开。你送我到雁江桥,我过了桥、自己走回去就好。”

    话落。

    这漫长的一路就此开始。

    而迟雪始终保持沉默。

    一碗不过她手掌高的绿豆粥,喝了快半时仍不见底。

    吸管头被咬得极扁——几乎无法吸上来粥,她仍不自觉地咬,以此逃避话。

    叶南生见状,也不怎么开口。

    只是开着开着车,视线不时便飘来。

    她想也不想就扭头躲。

    如此反复数次。

    “迟雪。”

    他突然:“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很多误解。”

    “……有吗?”

    “你和解凛的事,我从头到尾没有和第四个人过。”

    “……”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的脸色忽变得难看,别过脸去看窗外,“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这样。”

    叶南生话里带笑:“所以,接过吻也没什么吗?”

    “……”

    “住在他家也不算什么吗?”

    “那只是你……”

    “换句话,你喜欢他,难道不是事实吗?”

    前视镜里。

    他镜片下的眼似隐约还能窥得少年时轮廓:前端是圆的,过渡到后却显出狐狸似的狭长。扇形的双眼皮并不夸张,似只紧贴着上沿划出一道,抬眼时,在眼尾处有浑如天成的上挑。

    他的故作端方中,或因此,总带着狡黠的明慧。

    似已提前看破一切。

    看破却不明。

    迟雪默然抿唇,不话。

    车开到雁江桥下,一桥之隔,划出新旧两区的天堑。

    她低头去解安全带,眼底余光,却忽见旁边伸出一只手,两指指尖捻着一张边沿泛黄的薄相片。

    “给你。”

    叶南生。

    相片上,尚是少年的他伸手揽过她肩膀,向镜头比出剪刀手的模样。

    迟雪却迟迟没有接。

    沉默半晌,只颇严肃地问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找上我?”

    “我是缘分,你信吗?”

    “……”

    “迟雪。”

    他:“不管你信不信,但有一点是真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和解凛有任何联系了。”

    “这是我的事。”

    “我不是在‘吃醋’,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什么意思?”

    他没接话。

    只晃了晃手里那张薄薄的照片。

    迟雪无法,只能先接到手里。

    他仍不话,她不得不又把照片翻到正面,勉强地、认真地、看了看那张并不非常期待的“合影留念”。

    太过于久远的回忆,于是此时又不可控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想起复读班阴森沉寂的楼道。

    想起那个在二楼向她招手的少年。

    后来偶尔他也会来找她——非常莫名地,偶尔是借笔记,偶尔是问问题。那时她也怀疑过,难道叶南生喜欢她吗?但很快,他便又和她新班级里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走到一起,破了她所有的疑虑。

    曾经一度狂追解凛的班花,从此每天的话题,都再绕不开自己的“五好十佳男友”。

    以至于后来不知怎的、关于她和叶南生的传言便骤然传开,指指点点的声音多起来。

    她鼓起勇气去问流言的“始作俑者”,貌美的少女却只鄙夷地将她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迟雪。”

    她问她:“就你这样的,拿什么跟我比?”

    ——“迟雪。”

    而事隔七年。

    这一刻,她听见的,却是身旁的叶南生突然:“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

    何尝不是讽刺至极。

    迟雪闻言,沉默着,将那照片收进包里。

    想追问的答案却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你刚才的为了我的安全,”她看向叶南生,“指的什么?”

    *

    与此同时。

    迟大宇独自拉开沉重的卷帘门。

    家传三代的“诚业诊所”,一如既往在七点准时开门营业。

    路过送孩上学的街坊同他招呼,他一概开朗地应和,眼角余光一瞥,正好又看见对面楼道下来的年轻伙——正是前两天他带着水果上门招呼那位,当即主动迎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

    “谢,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名为“谢”的青年循声转头。

    只可惜一看那眉头微拧的表情,显然便是眼没认出人来。

    好在迟大宇也不介意,倒是又随和一笑:“是我啊,前两天才来敲过你的门,家里开诊所的。喏——”

    他努努嘴,示意自家诊所招牌。

    谢。

    亦即解凛,闻言才反应过来,回给他一个淡淡点头示意。

    “我去买早餐,”随即指向右手边,“那边好像春卷味道很香。”

    “哦哦!那是芳嫂的摊,生意可好。你赶紧去吧,不然排队难排。”

    “好。”

    “去吧去吧——”

    迟大宇笑着摆手。

    一转头,已有街坊扶着腰慢吞吞踱过来。

    嘴里咕哝着:“七叔啊,给我看看我这腰……疼一整夜了!”

    “好好,来,我扶着你啊。”

    “还是七叔你人好,我跟你,最近哪,有这么个事……”

    “真的?不是黄玉儿子对她挺好吗?”

    “我干嘛骗你,千真万确。”

    这便又是诊所生活,全新且忙碌一天的开始了。

    等到解凛买完早餐回来,诊所里已热闹非常。

    他停下脚步,似乎若有所思。不过,亦只向那头略瞥一眼,又别开视线——背后追随已久的脚步声却反应不及,忽来了个明显的停顿。

    等回过神来,解凛已率先一步走入不远处、楼宇之间的巷。

    又急忙跟上。

    一前一后。

    一高一矮。

    解凛的脚步并不算快,倒有些闲庭信步的轻松错觉。

    只巷幽深,一排有些年头的垃圾桶散发着恶臭,靠近居民楼那一侧,污水沿着楼宇的缝隙“滴滴答答”往下直坠,场面却实在不够美观,更不像是能够供人悠闲散步的地方。

    解凛一手提着粥,一手拿着春卷。

    途中忍不住咬一口,然而似乎味道不佳。尝试几口后,他在原地停下,看着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扔掉。

    最终决定要扔。

    塑料袋裹着春卷、沿着完美的抛物线入篓。

    但紧接着的下一秒——

    他倏然转身,一脚斜出,便正中欲扑上前的男人右颈。男人两眼大睁,顿时哀嚎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翻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个肘击已迎到面前,解凛面色森寒,扼住他脖颈,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

    男人无法呼吸,扑着手求救。

    解凛稍一松开力气,对方已眼冒泪光,又劫后余生般奋力呼吸着。竟活生生啐出一颗带血的牙。

    解凛却只居高临下,抱住双臂冷冷看他。

    “是谁派你来的。”

    “……”

    男人不话,颤巍巍抬头。

    似乎是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眼前人。

    也更像是给了解凛一个观察自己的机会。

    见久无回应,唇边复才咧开一个嘲讽的笑。

    “谢哥……哦不是,现在该叫你解sir,好久不见了。”

    “谁派你来的。”

    “谁会派人来找你,”男人闻言却反问,“大功臣,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此话一出。

    解凛神色瞬变。

    那男人却竟快意地笑出声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快要掉到地上的眼袋令他的整张脸向下耷拉,瘦到过分的手、五指指骨外突,他笑着捂住脸,笑声仍从指缝中向外满溢。

    在空寂的巷。

    这笑声显得格外诡异。

    “解sir,”他,“哪有活着的英雄啊!!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能够全身而退?”

    “……”

    “你要是聪明的话,就尽管像老鼠一样逃吧!不要被抓到。”

    男人微微一笑:“否则,你的下场是什么样……我想,应该已经有六个人给你做过示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