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三更) “我绝对不松手。”……
而也正是在那天。
迟雪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跟解凛出了自己这段时间来心里所筹谋的“计划”。
“我决定了。”
她:“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先稳住他。”
“只有稳住陈之华, 这样他才不会伤害我身边的人, 也给你争取一些调配警力和走程序的时间。”
正如黄玉所, 现在还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他们都不是陈之华那样的疯子。
所以既不敢、也没有和陈鱼死网破的资本。
因此, 她要做的,或者, 她凭借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能做的,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像今天在饭桌上做的那样:拖延时间, 给那些暗处抗争的人争取活命的机会。
毕竟, 至少目前来看, 陈之华似乎还是会顾及她这个“女儿”的看法和意见的。
只要他没有伤害自己, 就明还有权衡的机会。
“我之前想过,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许我确实该离开,因为除了他之外的那些人, 都是可以逃开的, 我对他们来没有什么威胁。只需要改一个安全点的身份就好了。”
迟雪:“但是现在陈之华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逃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无论我逃到哪里, 他都会一直找到底。我有这个预感。”
“但你根本不是他的女儿。”
“他现在还不知道。”
“……他迟早会知道!”
解凛的语气紧张起来。
紧攥住她手腕,他的表情亦随即变得严肃。
“总之, 你不是警察,也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迟雪,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他发现你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他会怎么对你?!”
“我会尽可能不被发现。”
“尽可能?”他几乎被气笑,“你这根本就是在玩命——!”
“你忘了,我还有那包头发。”
“……什么?”
“麻仔的头发。”
迟雪的语气愈发笃定。
“而且,其实从时间线上推,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有什么理由、也很相信我是他女儿这件事的,不然这段时间不会做这么多‘多余’的事。”
“……”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不会冒险。解凛,你相信我——而且实在不行,【工/仲/呺:xnttaaa】我也会找机会拿头发出来自证。只要谨慎一点,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冒险。”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明明她已经考虑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
她只是想要尽可能地帮到他。
然而,他还是只有简单而决绝的一句。
“不行就是不行。”
眉头紧皱间,拉着她的手一时没控制住力气,竟活生生攥出一圈红痕。
然而他亦没松手。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如“对峙”一般。
头先床边接吻的旖旎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直到许久又许久。
她的眼神最终落定在他胸前、左肩……层层叠叠的纱布和数不完的伤口上。
“……我不。”
竟也跟着犟起来。
毕竟,对于这件事,对于陈之华的恐怖和心机,她自认为已经有了清楚明确的认知。
而她所提出的“温水煮青蛙”办法,理智而言,也已经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何况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陈之华的命,而是‘名单’。没有我,你撬不出来那份名单的。解凛,我会帮你。”
“这不是在玩过家家。”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迟雪反手攥住他的手,“而且今天他对麻仔,也根本没有表现出非常大的敌意,甚至还愿意出大价钱给他做白事。所以我想他对我……哪怕最后败露了,我想,也不至于当着黄玉的面杀了我。还是有机会的。”
这些天来,无论是在“情报信息”还是现实的观察上,她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
也只有家里那个、“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基本事都全瞒着他”的老父亲。
只要能把父亲安全送走。
她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也许就可以安心地配合解凛的行动,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逐步套出陈之华手里那份名单,之后再把这个可恨的双面卧底重新收入监狱。
“毕竟这里不是北城,无论在警力调动还是程序上,都很难和那边比——抓他是有困难的。我很清楚,解凛。”
话间。
迟雪握紧他的手。
手心隐隐沁出汗意。
“而且,你今天的情况已经让我很担心,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所以,今后,能用软刀子的地方,我再不让你去和他硬拼。”
“……你太天真了,迟雪。”
“我只是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而且,”她,“解凛,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不是需要你去做的事。”
“但是我可以做,你让我试试,”她却仍然坚持,“最起码我的损失不会高过你。他不会动我的,至少现在不会。”
然而。
话都到这份上。
这之后,无论她怎么,好话赖话,硬话软话都尽,到底,口干舌燥,解凛却依然没有答应她。
他唯一给她的答案,就是“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你要我把你爸爸送走,可以,”解凛,“但是只有一个人走就不可以,必须你跟他一起走,等这边的事解决,北城的后续支援调配过来,我再去找你。”
“但你这个过程也需要时间。”
“……但不需要你来争取!”
他的声音一大。
牵动伤口,瞬间又忍不住咳嗽连连,脸上血色尽褪。
却仍是不舍得松开、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
掌心相触的温度。
紧张担忧的神情。
他们四目相对。
迟雪的痛心都写在脸上。
末了,亦终于是在叹息中退让,好,听你的。我会去做我爸的工作,到时候我和他一起走。
他闻言,松了一口气。
亦同样的,是这天的第一次,突然冲她笑了。
是轻松又宽慰的笑。
“迟雪。”
他。声音虽虚弱,语气却坚定:“这次你听我的……以后的每一次,我都听你的。”
她一怔。
反应过来,却顿时颊边飞霞,红透一片。
“……嗯。”
她点点头。
后来,他亦总会不由地想起这一天,想起这一刻她羞怯的表情。
却恨自己从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也不会知道,这一天,这一面,竟然成为他对这年“二十六岁半”的迟雪,最后一点温馨的记忆。
事实总是不吝残酷地向他们证明:
他们之间,一个低估了陈之华的狠心,一个高估了仅剩的、来得及挽回与缓和的时间。
等到反应过来时。
一切都已太迟。
*
在这之后,仅仅过去四天。
中间一直没联系的“黄先生”不知何故,突然又向迟家父女抛出了吃饭邀请的老话题。
迟雪彼时还在做迟大宇的工作,劝他出去旅游散心,没料到原本定下的一周之约突然缩短到四天,表现得相当抗拒。
而迟大宇似乎也察觉到点什么,想要婉拒对方。
怎料此时的“黄先生”却一反之前的好话态度。
接连来四五个电话,强调约定必须遵守不,之后更是索性直接派了人过来“请”他们移步。
迟雪亦只来得及在离开前给解凛发了个短信告知他情况,随即便被带走。
饶是一贯乐天如老迟,这次看对方的架势,也深感不妙。
一路都是沉默。
幸而到地方时,发现吃饭的地方定在市中心一栋地标建筑的顶层露台,对方包下一整层、看着倒不像是有什么多余想法——就算有,似乎也不适合在这种地方表现。迟雪勉强松了口气。
黑衣保镖带他们上到二十七层。
“黄先生”早已久候多时,见她来,顿时笑容满面。
“雪,”又转向一旁的迟大宇,“还有老迟,你们来了,我等很久了。不过阿玉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没让她过来了——怕她吹了风又感冒。”
“哦……那,应该的,让她多休息吧。”
迟大宇点点头。
却仍忍不住环顾四周,“不过,那个,黄先生,咱们就三个人吃饭,怎么把这一层全包下来了?还选在这么高的地方……我一直有点恐高症,呵、呵呵,这么一看,还有点怪吓人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安静一点。”
然而黄先生依旧微笑:“露台风大,胜在空气新鲜,人太多,就不新鲜了。所以要请客就直接包下一层,在我看来也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这样的解释显然很难服人。
但也很难让人接着往下。
迟大宇尴尬笑笑。
哑然之余,也只得拉着迟雪随他之后入座。
席间,又聊到之前提及的“赚钱的法子”。
倒是惹得老父亲来了兴趣,一心想给女儿赚点嫁妆。不想酒过三巡,人都喝得醉醺醺,黄先生最终却只摇摇头,给他下了定论。
“你不适合做生意啊,老迟。”
“……啊?”
“心慈手软,眼高手低的。你这种人,做生意只会被骗。”
黄先生一贯温和有礼,今天话陡然不客气起来,倒叫人很不习惯。
老迟被他得脸红——也不晓得是喝酒喝得红,还是燥人的红。但一时又不知怎么反驳,只郁闷至极,不停低头喝酒。
直到迟雪悄悄在桌下按住他的手,给他眼神。
这动作却不巧被黄先生发现,当下冲她一笑:“怎么了?雪,你不喜欢你爸爸喝酒?这些可都是好酒。”
“好酒也不宜贪杯,”而迟雪亦回以客套的微笑,“黄叔叔,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禁不起这么喝。”
那笑容看得黄先生不由一怔。
微妙的神色一晃而过。
又向她举起酒杯,“那你陪叔叔喝两杯?”
“不了,我不会喝酒。”
“是不会还是不想喝?”
“……”
黄先生的微笑带着洞察她意图的看破不破意味。
迟雪只得硬着头皮以茶代酒,勉强与他碰了个杯。
这样的低头却显然已稍稍让对方快意。
遂当即重新转向迟大宇,又温和开口道:“不过老迟啊,你也别担心,我有个法子。”
“……啊?”
“谁你就一定要当老板了?创业多难,我刚刚给你讲的那些,各行各业,不都有现成的捡吗。”
黄先生:“何况你都六十多了,要让你再从零开始,这不是为难你吗?”
话是这么。
可是所谓的捡现成的——天上哪里会随便掉馅饼?
老迟面露疑惑。
“这样吧。”
黄先生见状,却又爽朗地拍拍他肩,“有个最稳妥的法子。我最近收了栋不错的物业,就在附近,位置也不错,一年光靠收租,应该也能赚个百来万,钱是少了点,不过,城市嘛,也够花了。我做主,把那栋楼给你。”
如果刚才老迟的表情还是疑惑。
话到这,就是纯粹的受宠若惊了。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只是黄玉的一个邻居——充其量是她孩子的养父,竟然能够得到对方亲戚的这样善待。一时间感激涕零。
正要细问。
然而黄先生此时举起酒杯,轻碰了下他的。
却又“及时”补充道:“不过有个条件。”
“……?”
“我要带雪走。”
“……”
“如果你答应的话,那栋楼就是你的了。勉强算作你这么多年,帮我养女儿的劳务费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黄先生:“但如果你不答应——”
先礼后兵亦不过如此。
迟雪悚然一惊。
见旁边突然围上来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她要拦,却被黄先生一把拽住,对方看着瘦弱,力气却极大,她手腕都要被拽红、依然在对方手底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那两人架起,几乎是被拖到了一旁的露台栏杆旁。
“你这是干什么!!”
她顿时失声怒吼,怒目瞪向黄先生——也就是陈之华。
“你放开我爸爸!”
“还叫他爸爸?”
黄先生却笑得意有所指:“你最近和那群条子接触得很频繁啊,所以不会不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吧,雪。”
“……!”
迟雪急得满头是汗。
眼见得本就患有恐高症的父亲喝得半醉,脚步不稳,几乎是摇摆着站在危险边缘地带,眼神来回在这头那头挪转,只厉声道:“那你松开我!”
“为什么?”
“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迟雪奋力挣扎,“这里是市中心!不是废楼不是荒郊野外……”
“是啊,是市中心啊,”陈之华却丝毫不怵,“喝多了爬上栏杆摔死的人,年年都有,今天正好再多一个,很稀奇吗?”
“你……!”
“如果他答应我的条件,我当然会把他放下来。”
他忽然扬声道:“老迟——!”
迟大宇身旁的两个黑衣保镖同时松开手,退到一旁。
栏杆外侧瞬间只剩下他一人颤巍巍站着,头晕目眩。
“老迟,”陈之华却还依旧乐在其中,向他喊话,“刚刚跟你的,你考虑得怎么样?楼要不要?”
迟雪急得快哭。
也不用去想,便知道父亲的答案。
果然。
“不要!!你松开雪!”
迟大宇颤着手抱住栏杆,嘶吼道:“放开我女儿!!我绝对不卖我女儿——你松开她!”
“你看,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珍惜。”
陈之华遂又收回视线,看向面前两眼通红的迟雪。
“我也给过你机会。”
他:“本来我想的是,可以多给你一段时间好好适应的。但是最近外面的风声可不太妙啊。你私下里偷偷干的事可不少,动作太多,就不是好女儿了。”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爸爸?”
“我了,他不是你爸爸。”
陈之华叹了口气:“不过,算了,改口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着,又将另一只手也盖在她的手背,两手用力,彻底断绝了她挣脱开的可能。
“我要你跟我和你妈妈走。”
他:“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话落瞬间。
“雪!你别听他的!!”
迟大宇两手死死抱住栏杆。
也许是酒劲上头,声音竟比平时还要大些,只死命迎着风喊:“有爸爸在,你别听他的,爸爸这就上来,我们走——”
走?
陈之华脸色一冷。
只简单一个眼神示意,刚才退下的两人之一便又上前,冷着脸掰开迟大宇的手指。
力气之大,动作之干脆,一个老人怎么受得住,片刻便被掰开了一只手。
只左手还紧攥着栏杆,脚下摇摇晃晃,站在那么一丁点的露台边缘。
“爸——!!”
迟雪瞬间目呲欲裂。
深呼吸,当即转头看向陈之华,“好,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还不够。”
“我了我会跟你走!”
“你的眼神,”陈之华微笑,“写着不服气。”
“……”
“从前阿玉也是这样,所以,我把她带走,没过多久她就开始逃跑。”
一次不行就逃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用尽办法也不安分。
他原以为生了孩子,也许母亲的身份可以绑住她——但竟然如此她也要跑。
女儿像妈妈,有好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
这个眼神就是最不好的地方。
于是他的笑容逐渐变浅:“我不喜欢这个眼神——梁振!”
一声令下。
迟大宇紧握住栏杆的另一只手也被强硬掰开。眼下只两脚还站在边沿,一只手被梁振握住——只要他一松手,重心后移,迟大宇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老迟吓得紧紧拉住眼前青年的手。
青年却始终面无表情,如一具听候发落的傀儡。
只要下一道命令到来。
他毫不怀疑,这个名为梁振的年轻人会立刻甩开他。
“雪!雪!”
然而老迟此刻的心竟然空前通透起来。
顾不上自己死生一线,涕泗横流,只突然又大喊起来:“他们不是好人!不能跟他们走——爸爸不怕,你不要哭,爸爸……爸爸什么都不怕,警察肯定马上就来了,你跟警察走,你不能——啊!!”
梁振的手试探性地往外一递。
迟大宇的两脚瞬间便站不住,向外滑,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外“探”。耳边掠过风声,他整个人都在抖颤。
“我跟你走!”
迟雪眼见于此。
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当即向面前人大喊:“我跟你走!拉他上来……拉他上来!!”
“既然已经决定跟我走。”
然而陈之华突然笑起来:“那就明你认我这个爸爸。”
“……对。”
“那还要多出个爸爸干嘛呢?”
他的心意转瞬万变。
迟家父女超出预计的深厚亲情已十足让人不爽。
于是他直视迟雪瞬间苍白的脸:“还是,你又在撒谎?这一点,你和你妈妈也一模一样——把他丢下去!”
“爸——!!!!!!”
迟雪在最后终于挣脱开陈之华的禁锢。
又或许是他故意为之。
让她眼睁睁目睹父亲在自己面前满脸惊恐地坠落向下,无助地挥舞双手、仍然抓不住任何——
“砰!”
“抓住我!!”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熟悉的男声。
迟雪一怔,扶着栏杆向下看:就在触手可及的下一层,解凛整个人几乎半边身子都探出窗外,一手攥住栏杆,另一只手紧紧拉住迟大宇的衣领。
迟大宇慌张地扑腾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奇迹般地“生还”。
死命拉住他的左手。
“谢!”
“……拉住我。别松手。”
解凛的声音在颤抖。
为了承托两个人的重量,他不得不用相对情况好些的右手紧攥住借力点的栏杆,而有伤的左手则成为了连接两人的“纽带”。他的手臂几乎要被撕裂。
冷汗涔涔。
“解凛!!”
迟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却无暇给予任何回应。
全身上下未好全的伤口都在叫嚣疼痛。
只有脑海深处还剩不多的清明——他在计算后续支援到达的时间。
楼下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围观人群。
警察很快……很快,就会,赶到。
他的双眼被汗水模糊。
整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行……
不仅是迟雪,连迟大宇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谢!”
迟大宇喊他的名字:“你,你……”
此刻迟大宇全身上下唯一的着力点就是解凛的左手。
为了活命,他只有一条路走,但是——
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顺着上方的袖口流到他的手上。
紧接着是汩汩的血流。
迟大宇的表情从愕然到惊恐,之后是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解凛依然坚持——酒已醒了大半,他两眼是泪,怔怔看着两人紧拽在一起的双手。
再这样下去。
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解凛的大半个身子都被他带着往下拉,那只紧拽栏杆的手也开始颤抖。
陈之华此时亦上前来,饶有兴致地往下看。
眼前绝望至极的景致却似乎取悦了他,抚掌大笑。
可惜笑容并不及眼底。
“梁振,”他看向身旁人,“你现在是连最基本的警觉能力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老鼠放进来。”
“……”
“我不会给你犯第三次错误的机会,你知道的。”
男人的眼神一颤。
旁边的迟雪意识到不对,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脚并用,一把抓住了梁振的腿。
她不让他下去杀解凛。
然而解凛此刻的处境又哪里还需要别人来“解决”呢?
他已然自顾不暇。
汗水如泉涌,他的手指也因为鲜血和汗水而变得滑腻,几乎握不住迟大宇的手。
不平衡的重力已经几乎要把他撕成两半。
脑子里的那根筋一直在抽痛——他知道自己已经快到极限。
迟大宇很明显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谢!”
是以才突然扬声道:“以后雪就交给你了——叔叔把她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地——”
他的表情既像是要哭,也像是要笑。
解凛的眼前全是汗,视线模糊。
此刻低头看他——却分明的,看到一个父亲欲哭的脸。
他一怔。
记忆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天台上。
他的父亲——那个早已在脑海深处遗忘了细节的男人,也是这样紧攥着栏杆不放,却在惊吓中失手坠落。
他拼了命地想要扑上前去救人。
但只差一点点。
就那么一点点。
他们的手指相错,他眼睁睁看着父亲惊恐至极的表情,越来越远,最后定格在一片血泊中。
血……越来越多的血……
而他只记得那个怨毒而不甘的眼神。
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向这个世界诉——诉——
【阿凛!!!】
“谢!”
【心——】
“松手、你松开……”
……心?
记忆拨开层层迷雾。
那一刻,坠下楼去的叶振宗,到底想要对扑上前来、徒然向自己伸出手的孩子些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以什么样的姿态离去?
记不清了。
但。
解凛突然紧咬牙关,发出痛苦的嘶声。
眼泪夺眶而出。
他……
但是他……
如一只迟来而温柔的手,拂开画像上久积的灰尘,从紧皱的眉,到惊恐的眼,满眼的泪,之后是鼻子、嘴唇、口型——
他在此生难与比的痛苦之中。
突然地,在老迟的脸上,看到了叶振宗的脸。
“别松手!!”
他突然吼道。
声音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几近撕裂。
不行了。
手……
“别松手——我会救你。这只手不要了也没关系……我会救你!”
他。
痛苦在叫嚣。
但他只是咬牙,汗水涔涔,血流如注。
“如果让你,在这里掉下去,她会……她这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的……”
“所以,绝对。”
他整个人以一种几乎扭曲的姿态被拖拽向下。
“我、绝对、不会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