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顾盼一个人背着书包来到学校。

    她的初中是在县城上的，因为中考考了全县第一，早早就被华阳一中了电话，免住宿费让她来上学。

    学校是为了之后的高考，考上重点大学的人多而且好看。所以会从各地的县城里找来尖子生。

    当然免住宿费是一学期一学期的，能不能拿到后续的补助还是要看成绩。

    顾盼就这样一个人来到了华阳市，这个她完全陌生的城市，学校还没有开学，她提前过来先安排自己的住宿生活。

    华阳一中的生活和她以前所经历的很不同，华阳市毕竟是大城市，不是县城所能比拟的。

    所以顾盼直到军训结束之后，所熟悉的人也只有自己的几个室友。

    当然，她能叫出班里所有人的名字。而大家熟悉她则是在开学一个月之后的月考。

    第一次月考出的题比较难，而且开学一个月实际上上课的时间只有三个星期，并没有教太多高一的内容。所以这次考试更像是一个初中毕业之后的模拟考试。

    顾盼在这次考试中拔得头筹，稳坐第一。

    下课的时候，有同学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其中有顾盼的室友，因为顾盼不怎么话，她们之间的了解不是很多，室友完全没有想到顾盼的成绩，亮眼到这个地步。

    还有顾盼的同桌前后桌，一个个露出诧异而欢喜的表情。

    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同学在门外假装不经意走过，只是为了看看这传中的年级第一，究竟是什么人。

    在这样的一片喧闹当中，顾盼依然很安静，她对于前来恭喜或者想要查看试卷借笔记的同学都笑笑，很少有不应允的。

    但是因为她散发出来的这种清冷。即便看上去非常好话，人还是慢慢少了下去，喧闹之后归于平静，静静坐在这里的人依旧只有顾盼一个。

    相比于顾盼周边的安静，应铮那边的人就非常多了。

    应铮这次考试拿了年级第二，跟顾盼相比有三分的差距。

    但是应铮一直是在华阳市上学的，班里有不少他的初中同学，少年人吵吵闹闹，嚷嚷着让应铮请客吃饭。

    还有人拿过他的卷子，上下抖了抖：“应铮，年级第一的宝座就这么没了呀！不得行哦。”

    这是应铮自上学以来，第一次没有拿到年级第一，好友逮住这件事情狠狠地嘲笑他，当然只是开玩笑性质的。

    应铮一把抢过自己的卷子，抬手捶了捶好友的肩膀：“你考个年级第一我看看？”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应铮收好自己的卷子后，望了望了教室的另一侧，顾盼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调笑。

    不得不夸赞顾盼的定力超群。

    这样安静的瞬间让应铮多看了几秒，顾盼那里好像与这个教室有着割裂感，她不属于这个教室，清冷如一座安然不动的山，又如一片会随时飘走的云。

    这是应铮第一次注意到顾盼。

    在这次心底正经的注意之后，应铮一下子回想起了很多瞬间。

    他第一次看到顾盼，其实是更早的时候。

    那天有事去了一趟火车站接人，在众多纷扰拥挤的人群之中，应铮留意到一个身影，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拿着大包包，天气很炎热，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眼中是对这个城市的迷茫，神情却非常镇定，没有一丝慌张。

    她的眼睛如一泓清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让人感到妥帖的清凉。

    应铮要接的人到了，他迎接上去，再四处张望时，那个身影早已不见。

    轻轻的叹息一声。所以应铮在军训的时候再次见到顾盼，内心是惊喜的。

    顾盼穿着一身军训的迷彩服，素净的脸，嘴角轻轻抿着。头发扎起，少女的脸上满满是胶原蛋白。

    只是顾盼生人勿近的气息太过浓烈，这个年纪男生去主动话，肯定会被朋友趣。

    应铮便只当从未见过，况且真的走过去，难道要我前几天见过你吗。

    应铮轻轻摇摇头，摇去了自己所有的纷乱的心思。

    军训结束，开始上课。顾盼的表现就像一个隐形人。应铮有时候会投去自己的目光，顾盼让他十分的好奇。

    这份好奇一下子就延续到了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成绩出来的时候应铮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一直有一种感觉，顾盼会给人惊喜，而现在这种感觉得到了印证。

    下午放学的时候，同学们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吃饭，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顾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看刚刚的笔记，桌子上铺着练习册卷子，还差一点儿一套卷子就做完了。

    因为有一个知识点不熟悉，所以现在正在看笔记。

    上一堂是数学课，老师讲了大半节课之后留出了时间让同学们自己做卷子。

    顾盼的个性是做完一件事再做另一件事。所以这张卷子没有写完，就暂时没有去吃饭。

    本来也是她一个人吃饭，现在出去也不用跟大家抢食堂的位置，刚刚好。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人中又有几个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出去了，只剩下了应铮和顾盼。

    应铮抬起头，另一侧的顾盼在埋头学习，黑板上密密麻麻都是粉笔的印记。他合上了自己写完的卷子，起身到黑板旁，拿起了板擦。

    班里的卫生实行的是轮流制，每个组扫一个星期的卫生，像擦黑板就是一个组里每人轮流一天。

    今天正好轮到顾盼值日擦黑板。

    因为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让同学上来进行解题，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应铮擦了好一会儿，认认真真全部擦完之后拿起旁边的抹布，准备再擦一遍。

    男孩子个子很高，力气也大，就这么擦了一会儿黑板。因为用了太大的力气，空气中飘着白色的粉笔灰尘，而黑板上还有零零点点的没擦干净。

    应铮拿着抹布，准备动手的时候，听到教室里有凳子移动的轻微的声音。

    一回头，顾盼正在看着他，神色不分明，有一点点轻微的意外。

    应铮转过去拿着抹布，快速的把黑板上还不干净的地方抹了一下，而后抖抖抖身上散落的粉笔灰，面对着顾盼，朗声笑着：“顾盼同学，不声谢谢吗？”

    顾盼一时怔愣住了，她环顾了一下教室，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她和应铮。

    她难得的在那一刻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道谢，而是鬼使神差的，用一种娇憨的不讲理的口吻道：“不谢，又不是我让你擦的。”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这下子愣着的人变成了应铮。

    他站在讲台上面，身旁还有粉笔的灰尘在浮动。夕阳斜斜地照射在讲台上，照在应铮的身上，他这愣着的模样显得傻傻的。

    顾盼有些忐忑，她嘴角紧抿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脑抽就出了那样的一句话，现在也不知道该什么来补救，就这样站着。

    她的座位在教室的中后部分，夕阳并没有照射在她的身上，不像此刻的应铮一样，看起来暖暖的。

    “是是是，是我自己非要抢着干的。”应铮在短暂的发愣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话里带着讨饶的意味。

    有点俏皮，一下子消散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好像他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才会有这样的一段对话。

    顾盼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缓缓地对着应铮，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其实，她也早见过这个少年。

    就如同顾盼不知道自己多么引人注目一样，应铮也不知道他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中也是鹤立鸡群，极其显眼。

    来来往往的人当中，他一点儿也不着急，镇定沉稳的像一个大人。

    孤身一人的少年仿佛自带光环，一下子攫取了顾盼的目光。

    与此相对比，拎着大包包的顾盼觉得自己灰扑扑的。一个转身，少年失去了踪影。顾盼停在原地转了几圈，随后拎着自己的东西又汇入了人流。

    她有意识地忘却了少年的模样，直到再见到他的时候才重新清晰。

    直到今天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对话的时候，少年一点一点地被勾勒的出来，变得鲜活生动。

    那时的他们同样不知道，对视的一刻，两个人眼中的光芒有多么炽热。

    应铮站在讲台上，背后是干净的黑板和斜射的阳光，他笑起来的样子，刻在了顾盼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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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阳一中还有另外一个传统：每周一三五晚自习的时候，年级前十名会有一个班补习。

    班补习主要补的是数学，英语和理综，在班补习的时候，老师们都会出竞赛题，具有很高的难度。

    顾盼作为年级第一，应铮作为年级第二，自然是在班补习的行列当中。

    班补习在第一次月考之后就开始了，之后每次月考都会有人员变动，但是名额会保留一期。

    也就是如果你下一回没有考到年级前十，你仍然可以上一个月，连续两次出了年级前十才会离开这里。

    顾盼和应铮是他们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人，这一个年级当中有十几个班，他们班能够去班补习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那天的事情过后，顾盼和应铮一下子拉近了关系。又是去同一个地方上课，所以两个人都是一同过去。

    补习的教室在另一栋楼里，两个人在晚自习开始之前都要过去。

    这天，两个人一踏进这栋楼，顾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今天怎么这么黑？”顾盼抱紧了自己的书，眼前可见范围非常。随着上楼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正在一点一点失去视物的能力。

    “好像是声控灯坏了。”应铮量了一眼，然后视线投向了身旁。

    在黑暗中，应铮能够看到顾盼。顾盼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谨慎，她的脚在一点一点地探着上前，生怕一下子踏空，整个人的身体姿态非常紧绷。

    “看不见吗？”应铮停下了脚步，伸出一只胳膊：“搭着，我带你走。”

    “最近胡萝卜吃少了。”顾盼没有坚持，她将手放在了应铮的胳膊上。

    十月份的夜晚，应铮穿了一件长袖。但甫一接触，顾盼还是感觉到了少年的体温。

    同自己发着微微凉意的体温不同，少年的温度是火热的。

    顾盼的耳朵一点点红了，手同应铮接触的部分触感变得十分敏锐，手心发烫。

    在黑暗中，顾盼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所有的感觉全都集中到了手上，烫的想让她放开自己的手。

    但是顾盼还没有放。

    “啊！”顾盼一下子抓紧了应铮的胳膊，顺着滑下握住了他的手。

    应铮连忙抓紧。

    三楼的转角处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拖把，应铮和顾盼错了一个台阶在走，他在外侧没有注意到，顾盼就这么被绊了一下。

    应铮把人扶起，一只手扶着顾盼，一只手把拖把放在了墙角处。

    待他重新想往上走时，才意识到两个人的手现在是牵着的。

    应铮的脸也早就红了，而顾盼也是一片通红，她想着自己看不见，一时间不知道这个手该不该松开。

    在两个人这样心照不宣的犹豫中，重新开启了爬楼之路。

    这回走得更慢了，应铮一步步走得稳当，顾盼跟着。

    静悄悄的夜色中，顾盼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一颗心仿佛要蹦出来，呼吸声大到顾盼怀疑应铮都听见了。

    “能看到了。”前方已经传来光亮，在快到补习教室的楼层的时候。

    因为灯开着，一点点光线就让顾盼重新拥有了视物能力。她停下脚步，声道。

    “今天的英语课不知道难度会有多大？”

    “就是，前天的数学题，我题目都看不懂，更没想到会有四五种解法。”

    身后传来话声，还有咚咚咚上楼的声音。

    “谢谢……”顾盼又声道。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下一个转角就会到他们身后。

    顾盼看着应铮，眸光清亮，手上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力气。

    “应铮？顾盼？怎么不进去？”两个人到了跟前，诧异问道。

    “哦，走。”顾盼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了教室。

    应铮对着两个人笑笑，也走进了教室。

    “他们两个脸怎么这么红？”身后，传来两个人的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