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似 他找了我整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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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娘喝药就当做喝水似的, 连眉头都不带眨一下,浮碧见温娘将药喝下连忙问道:“娘娘要不要含颗蜜饯?”

    温娘听到蜜饯二字终于有了反应,下意识的抽了口凉气, 把药碗交给浮碧, “蜜饯就不用了, 新的药比先前的药苦, 蜜饯反而将嘴里苦味给刺激得越发浓烈,吃不到甜的就不会觉着苦味苦涩。”

    李承胤眼底露出几丝疲倦, 放下手中批改奏折的笔, 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后将旁边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似乎想到什么似的, 端着空了的茶盏问暗卫:“今日凤兮宫喝药了?”

    自知道她本事大到能从皇宫守卫眼皮子底下偷溜出见人, 李承胤便多安排了一倍人手盯着温娘, 时刻注意温娘动向,务必事无巨细的弄清楚。

    “凤兮宫娘娘每日照常喝药,并无异常。”

    话音刚落的瞬间李承胤捏碎手中茶盏,直到掌心鲜血淋漓才恍若自己受伤, 他漫不经心地唤杨春元包扎伤口。

    杨春元见状哪里敢耽搁, 他这边帮李承胤清理伤口止血,那边忙让宫人请医师前来, 主要是上药包扎的事他怕自己做不好, 也怕伤口有碎渣残留。

    不过这次宫人请来的医师不是一直照料李承胤身体的顾玉尘,而是在尚药局任职多年的姜院正。

    自上回顾玉尘与李承胤吵过一回后, 就再没踏足乾清宫,留了句他得潜心研究药方便闭门不出,连累得如今姜院正战战兢兢的给帝王查看伤势, 乾清宫的气氛一整日都是低低沉沉的压人得紧。

    *

    京城南面一座精致的五进大宅院内,眼望去只见侍寰奴仆从群,一女子趴在书房窗杦往外看,她身上仅着件春裳,望着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裳佩戴的头饰眼里露出好奇神色,哪怕到京城多日她还是会有浓烈的好奇心。

    书房内还有一侍寰坐在桌边,面上是不耐烦之色,“我见姑娘是一点都不着急。”她们被人接到京城已有半月有余,这半个月她们行动不受限制,可总有人在暗处守着她们,就是那大启皇帝一直都没有露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着急作甚。”秦惜安回身拿起美人榻旁放着的青枣,入口又脆又甜让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她自住进这里后吃穿住行无一不精细

    “姑娘就不怕大启皇帝把姑娘给忘了?”

    “他找了我整整六年,从他十八岁找到二十四岁才将我找到,这段时间几乎占据他三分之一的人生,便是夺嫡关键时刻都不曾放弃找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忘记。”

    完之后,秦惜安顿了顿,抬眸望着眼前侍寰,态度转眼没有方才那么坚硬,而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跟你这些作甚,我不大记得从前事了,他忘了那就忘了呗,我自坦然过自己的日子。”

    “你还想坦然过日子?”

    秦惜安皱了皱眉头,从美人榻上起身,慵懒随意的哈欠,斜眸看了眼侍寰:“我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惯?”

    “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身份。”侍寰最是见不惯她这副模样,柔若无骨的闺阁姐最是惹人讨厌。

    “到了大启还跟我提起身份?”秦惜安忍不住嗤笑出声,又不是在胡地需要仰人鼻息的时候,李承胤知道她有危险不可能坐视不理,“那我告诉你,我为主、你为次,要是你不甘心,那你来当我如何?”

    侍寰被她这话气得脸色胀红,真以为谁都能当秦惜安?

    秦惜安见她真的急眼,拍了拍她肩膀轻哄道:“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我比你了解大启皇帝,在这事上听我的,其他的都听你的。”要是把人惹急了她也不好办,可也不能任由她对不对横挑鼻子竖挑眼,于是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道:“我的好月心姑娘,如今我们在规矩森严发京城,要是你再这么容易个人呢我生气,被其他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你最好能让大启皇帝早日见你。”月心见她变幻如此之快,有些得意她再怎么招都得顺着自己,心里对她不屑一顾,但还是没有再别的,她的目地就是看好秦惜安。

    又等了将近半个月时间,秦惜安在月心的催促下不得不有所行动,她是烦了月心动不动就抬出胡地压她,带着月心在京城

    月心不信秦惜安的她们出去一趟,就能把李承胤引到这边来,“既然随意在京城逛一圈就能让大启皇帝过来,这么久你都待在宅子里不出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惜安抬起杏眸看了眼月心,她觉得她们只是随意逛逛?她在试图联系孟循他们,当初好的他们随后就会进京,按理应该也已经到了京城才对,大启皇帝知道她想找孟循,怕她找到人就跟着孟循他们走,肯定会过来安抚她。

    “当然不是故意的,这是需要时机的,虽然接我们来京城的人是我故人特地派他们来接我的,我还恰如其分的信了,但是你我才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我不该警惕保守些?”

    她还以为至少要等他们一行人到京城,被大启皇帝的人发现后才能到大启皇帝身边,结果大启皇帝竟然直接命人接她回京,她没想到大启皇帝会派人接她的,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京城,自然计划要变上一变。

    “我觉得还是应该磨磨你的性子,你以大启皇帝在意我的程度,见到区区侍寰敢时不时的便对我动怒生气,会不会更加心疼我的遭遇?”

    月心听后愣怔了下,怒道:“你敢?”

    “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能不能让大启皇帝怜惜的问题,到时我若护着你,让大启皇帝厌弃我了,可怎么办?”那人费尽心思让她来大启,想办法留在大启皇帝身边,有朝一日在她与月心之间做选择,最先舍弃的肯定月心。

    月心显然是明白的,张了好几回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去帮我拿那套茶具过来,今儿我要在亭里煮茶等着贵人来。”

    月心知道如今是在大启的地盘上,不能如以往那般对秦惜安,帮她拿了茶具又在亭里安排了煮茶炉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站在院外的李承胤,望着正在亭里煮茶的女子,先是将一套青瓷碧透的茶具清洗,再用清酒进行擦拭,再对茶具加热,这一套醒器皿的熟练动作瞧着是学过的,炙茶、碾茶、筛茶、煎水与调水,行如流水般的好看。

    其实相隔多年未见,李承胤已经不大记得秦惜安容貌,还是如今相见才得以重新清晰脑中她的容貌。

    只是李承胤眼前蓦然浮现另一张脸,是她身着凤袍一步步踏上高阶向站在钦安殿外的他走来。

    明明两人拥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可凭谁都能分清楚她们,只因一人惊艳绝色,如桃花灼灼,另一人端庄持重,却是利剑藏鞘,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秦温良的身影。

    他狭长凤眸微眯,又回到亭下那人身上。

    秦惜安早已在月心的提醒下知道李承胤来了,只是迟迟没有其实迎接,反而专注自己手下的事,待到感觉到李承胤的目光重新落回她手上,她朝着李承胤抬了抬茶盏,“要不要来一杯?”

    李承胤顺势坐在秦惜安面前,欣赏着她给他斟茶,不得不一举一动都似精雕细琢,都还没有品茶,光瞧着便赏心悦目。

    换做其他人被人这么盯着,大概已经惊慌失措了,可秦惜安倒是淡然自若,不过仔细看隐约能她指尖略微颤抖,还是没能抗住这样目光下的观察。

    直到察觉到李承胤收回视线落在茶上,她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像方才那么紧张。

    李承胤浅尝一口,茶色松软清润,入口内敛醇厚,凌厉剑眉微挑:“好茶。”

    秦惜安见到李承胤夸奖她手艺好,眼里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又迅速将那抹喜意压下:“贵人喜欢便好。”

    “贵人?”

    “接我入京的人并非普通家仆侍卫,一路上赶路可各地驿站都先提前安排好,所以路上显得并不仓促,二是京城东富西贵,这里虽然是坐落在京城南城,可离住着皇家宗室的西城仅一街之隔,且在我身边伺候的奴仆办事井然有序,有规有矩不是等闲人家能教出来的。府里奴仆不限制我出去,旁人却是进来不得,您过来可没人向我禀告,您没有遮掩的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排除她们没发现您进来的可能,您刚才走近的时候院里的丫鬟还给您福了福身,加上之前的一些安排,能做到此番程度的,我只能称呼为贵人。”

    她给自己斟了杯一茶,低声问道:“贵人几时能还我自由?”

    “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秦惜安似乎料到他会这么,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略显遗憾的低头,“我想知道为何是我?”她不信世间真有痴情男人,哪怕那女人生得再好看,喜欢的终究不是美貌皮囊,男人哪里会真心交付,可眼前大启地位最高的男人却是不惜代价的找一个女人六年。

    “你可还记得从前的事?”

    秦惜安淡淡笑了笑,神色自若地道:“记得又不大记得了,莫名其妙丢失一部分记忆总会想找起的,只知道我好似被将士护着躲过追杀,可是后面与护着我的将士分散,最后被胡人捉了回去……在荒凉胡地待了将近两年。

    自那之后我以前的记忆便不断模糊,后来一些同被抓过去的大启百姓想逃出胡地,知道我也是被掳掠过去的,便带着我一起逃离,路上不心磕到脑袋,很多事情就更加想不起来了,找了大夫是受刺激选择性忘记。

    再之后便是与孟循等人在一块相互扶持过活,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寻根,不过后来想想是不是以前的记忆不愉快,叫我宁可忘记也不想记起,就不再执着找回记忆。”大启与胡人中间有血海深仇,互相仇视百年,大启百姓容不得胡人,胡人同样容不下大启百姓,掳掠过去不外乎是被百般□□折磨,更何况还是面容姣好的女子。

    李承胤握住秦惜安的手,眼里染上怜惜与温柔,“忘记没关系,没人逼你想起。”秦惜安忘记的那些过往,如今正摆在他案桌上,所以才那么恨秦温良竟恨心抛下亲妹妹,拿亲妹妹当做诱饵诱敌,乘机还将亲妹妹抛弃,既然她喜欢耍这般阴狠手段,他便拿一模一样的手法让她将这一切都还回来。

    “贵人还不曾回答我,为何是我呢?”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从知道他寻找秦惜安开始。

    “不急,你总归是会知道的。”

    李承胤出宫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温娘渐渐察觉不对劲,她比谁都清楚李承胤除了特定的几种他常用的香味外,身上不爱染上其他香味,可今儿她却从他身上嗅到清竹松香,这是一种她没有想到会在李承胤身上闻到的味道,也是他从未用过的香味。

    温娘靠近李承胤几分,那种清竹松香越发明显,他衣领带着清冽干净的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的,总感觉有股熟悉的味道。

    “这些日子皇上都出宫了?”温娘对着李承胤倒是有话直问,本能的不喜欢和他拐弯抹角的话。

    李承胤下意识地隐瞒秦惜安的存在,“出宫见了老师与几位老大人,都是兢兢业业为朝廷奉献了一辈子的人,程公这年冬日病了场好不容易将将好,朕顺便让顾玉尘多留心几位老大人饮食起居。”

    那几位老大人温娘没全见过,有两位只听过他们的名讳,但每年送那几位老大人的三节五礼李承胤必会亲自过问,所以哪怕温娘心中仍留疑惑,可也没再多问了,反倒是提起先前答应她答应平王的事,“大郡主二郡主的婚事我想先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的话,明儿着人将她们传进宫如何?”

    “既然事情交给你,你就全权做主。”

    李承胤都这么了,温娘当然不会傻到不,当即决定:“那行,明儿就把两位郡主请进宫,大哥家的姑娘还才十四岁,皇家的姑娘多留几年不怕找不到好人家,不过如果能接进宫养几年也不错。”

    李承胤接过帕子擦手,道:“你倒是能为她们操心。”

    “您忘了我曾见过她们二人,大郡主待人接物要稍好些,二郡主见生人就往后躲。”那时候是温娘的封后大典,先帝是圈禁平王,可没有将自己孙儿孙女圈禁,李昉都能出府闹事扑腾,偏偏两姑娘就守着平王府,封后大典大抵是平王府被圈禁后她们唯一一次出府,之后再也没有听过她们出府过。

    “二嫂去世多年就留下两位郡主,平王府如今那位再如何都是继母,还是侧妃上位,左右不是自己的女儿,能指望她上心几分,能吃饱穿暖活着就不错了。”平王年轻时是何等风光与耀眼,哪怕如今被圈禁在平王府,也是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风采,便是当年的太子妃也是颇有贤名,两人称得上是夫妻典范,唯二的两位嫡出姑娘可惜了。

    温娘想想便觉得糟心,把倒霉蛋老十四扯出来,佐证她并非只盯着平、燕两府,“我先前还操心过十四的事,结果不就是惹得十四烦了我这嫂嫂,更何况想操心皇上的兄弟的事皇上也不准。”

    她以前跟李承胤提过老十四不当差、正经事不干,这也就罢了,人家亲哥是皇帝,他追求闲散逍遥自在,谁也不能多话,可他放着府里王妃姬妾不要,偏总爱去秦楼楚馆。

    要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温勉北当初也总去,她曾听温勉北提起过几句,后面十四家王妃进宫跟她诉苦十四成婚后就不着家,新婚夫妻就弄得快要分房睡了,希望她能做主管管。

    十四上面有陈太后在,也有李承胤做亲哥哥的在,温娘再如何被十四王妃求着,也没办法越过太后与李承胤,这些事跟太后更加不合适,哪有嫂嫂管叔子去不去青楼的,她便只能跟李承胤讲。不过人家亲哥自己可以训责弟弟,但是旁人不能不能管,温娘对十四王妃只能爱莫能助了。

    李承胤掌心落在温娘腹上,笑道:“就你爱操心的性子,日后定会是位好母亲。”

    温娘背脊稍稍有些僵硬,尽量没叫自己露出勉强之色,幸好浮碧问要不要传膳,温娘借着点菜的时机遮掩了自己的失态。

    在孩子这事上她承认自己自私,她既贪图李承胤给她的熟悉感觉,但又并不那么想给李承胤生孩子,因为她不能保证自己能护孩子平安康健成长,也保证不了李承胤会一直真心相待,她生的孩子不会是另一位废太子,所以哪怕坐上后位多年没有生孕她都不着急。

    就自她回宫此后发生种种,她该庆幸自己没有孩子,她挺气的,还记得他的从未真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