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怀孕 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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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温娘不乖乖的, 淑妃的下场便是温娘的下场。”李承胤叫温娘看着淑妃受仗刑而死,玉棠宫的宫人也皆在此,有些受不住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有人已经捂着嘴吐出来。

    温娘眼前只有片血红色, 那鲜艳的血从春凳上滴落最后汇聚成一滩血, 然后慢慢朝着周围流开, 温娘从胃里蹿出股恶心的滋味,她扶着墙干呕, 脑里全是淑妃死后的场景。

    随后一股记忆突然冲向她脑子, 她眼前满地的残骸断肢,身后跟着的是来救援的人, 但是她要救的似乎已经不在这里, 她希望他不要在这里面, 可是她又怕他在这里, 到时候只留他孤苦伶仃。

    她翻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差点让只是重伤倒地的人暗伤,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确认这里面有没有他。

    知道翻遍所有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温娘好似松了口气, 那样她就能安慰自己他肯定还活着,他肯定逃了出去。

    结果温娘低头看见有条清浅的痕迹, 很像是受伤的人无力行走费力在地上爬行, 温娘浑身僵硬的不敢顺着这条痕迹走,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 但她还是鼓足勇气朝巨石后走去。

    那后面还有处山洞,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看到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那人双眼紧闭浑身是伤的靠在嶙峋石壁上,温娘痛哭他也不会再安慰。

    温娘抱着他有些微凉的身躯,像是被遏住喉咙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她费力终于吐出两字,“阿、阿郢……”唯独这回宁可自己从来没有找到他。

    阿郢再也不会安慰她。

    可是阿郢死前都在担心她看到他的尸体会伤心,拼着最后一口气都要把自己藏起来。

    温娘承受不住这股记忆,真的硬生生把她的心都撕裂成碎片。

    那是她的阿郢啊,是比她爹娘对她还好的阿郢,是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阿郢。

    温娘双腿软绵绵地跪在地上,李承胤察觉不对劲慌忙走上前,他的眼里控制不住的流出关切与慌乱,满院的宫人都没有比他走得快的。

    温娘余光瞥见李承胤的脸,往后彻底昏倒过去,只是她嘴里不停喊着“阿郢”,手里死死抓住李承胤衣袖不松,就怕自己稍微松懈这人就离自己而去。

    这回温娘昏迷整整一天一夜,还是没有丝毫清醒迹象,李承胤整夜都守在温娘身边,离开的时间大抵是清早朝,下了早朝继续在温娘床边坐着,但是无论怎么样她都不醒,李承胤暴躁地逼问顾玉尘让温娘苏醒的办法。

    “如今她自己不愿清醒,没人能强迫得了她,你不是不知道她与淑妃关系极好,可你还逼着她看淑妃行刑,我以为你会早想到这种结果。”

    浮碧上前准备替温娘擦脸与手指,李承胤抬手就想接过这事,这一晚上李承胤都没有让别人靠近温娘。

    浮碧望向眼底布满红血丝的帝王,这整夜帝王都未眠,她只觉得帝王如今只不过是活该,就是她家娘娘凭什么要受罪,她道:“要不然皇上还是离开吧,或许皇上离开了,我家娘娘就会醒了。”摆明了温娘不想见到李承胤,换作往日大抵浮碧的命怕是保不住,顾玉尘也怕李承胤会拿浮碧出气,想提醒李承胤这是温娘身边看重的丫鬟,你再动她身边的人她只会更恨你。

    李承胤摸了摸温娘的脸颊,沉默着起身出了温娘的寝宫,期间他除了只看了温娘,再没有将谁放在眼里。

    即便如此,他从床榻走向门口,还是无端给人一股压迫感。

    顾玉尘撇了眼敢直言怼李承胤的浮碧,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这回是她运气好李承胤没有追究,“下回别再这般莽撞了。”李承胤疯起来谁也阻止不住。

    “我的是真的。”浮碧解释了一句就不再解释,她是真的觉得如果皇上不在,她家娘娘很快就会醒来。

    温娘睁眼见到的又是顾玉尘,好像她每回昏迷清醒都是他在,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疼痛清晰的传到来,同时她的手似乎有些用不上力。

    温娘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她现在不是在做梦,之前看到的一切也不是做梦,“你给我诊脉就不怕李承胤杀了你?”

    想到淑妃死在自己面前,她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温娘眼眶又是一红,她哑着嗓音出声问顾玉尘:“我欠的债还有多少才能还清?”

    顾玉尘替她把脉的动作微顿,回道:“你不欠他。”

    温娘眼底闪过讽刺,把手从顾玉尘指尖下抽回,“我理解你替李承胤遮掩,不过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裹着锦被就要把自己兜头闷住,自醒后她也就与顾玉尘了话,至今还是滴水未进,似乎是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你怀孕了。”

    温娘猛地一把掀开被子坐起,神色难言其慌张,她下意识瞥向自己平坦腹,随后震惊地望着顾玉尘,“你我喝多了避子汤难以有孕,为什么我现在还会怀孕,是不是你把药给掉包了?”她是听信了顾玉尘的话才没有再找避子汤喝的,正是因为相信顾玉尘的医术所以她才信了顾玉尘她难有生孕的话!

    “世上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你确实难以有孕……”

    “顾玉尘你够了!”温娘眼底皆是怒火地呵斥顾玉尘,她已经不再信任李承胤和顾玉尘两人,“现在的都是借口,这一切都是你们合伙做下的局!先前你是给我下避子药,可你向我隐瞒了他又命你把这药换成寻常养生药的事。”

    她一语道破其中关键,让顾玉尘的话全部堵在喉口,温娘见他突然不语,逼问道:“顾玉尘我猜的对还是不对?”

    是,猜的都对。

    当初这么做就应该想过只能瞒她一时,她终究会想到她后面喝的药是有利怀孕的药。

    “前段时间朝堂满风雨,燕王和平王旧部闹得不可开交……”这些是顾玉尘从李承胤那里听来的,此时拿来告知温娘,朝堂需要太子稳固。

    温娘比顾玉尘对朝堂之事更敏感,她缓缓往后倒着靠向床头,不知道用何种情绪的这番话,“是啊,所以他需要太子稳定朝局,让众位大臣瞧见他有稳定的继位者,那么那些有子的王爷们再怎么争斗还有他的太子抵着。他此般设计于我,就不怕我受刺激恢复记忆?从颠沛流离无人教导的姑娘,如何有见识能看透瞬息万变的朝堂局势,又如何下意识在深宫保全自己。”

    “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我如今特别想亲口听你。”温娘抬眸扫了一眼顾玉尘,没甚感情的语气陈述事实,“温家没了,淑妃死了,维护我的月合不知身在何处,这些能告诉我真相、试图告诉我真相的人全已经都没了。所以,顾玉尘你倒是告诉我啊。”这与她刚醒见到顾玉尘的话截然相反,那时她还在问顾玉尘给她把脉会不会让李承胤将他杀了,眼下却是恨不得顾玉尘自己往刀口上撞,她恨极了顾玉尘跟着李承胤设计她。

    顾玉尘听懂了她的意思,满嘴弥漫苦涩和无奈的滋味,难怪李承胤感觉到她态度变化恨不能发疯,确实这样的转变让人难以接受,上一刻还在关切你的人,下一刻犹如陌路。

    可顾玉尘始终没亲口告诉温娘她是谁,她来自哪里,他明白就算自己告诉温娘,她听到那些事迹也只会像是在听故事,而不会对她恢复记忆起到作用。

    他同温娘提起了淑妃,“淑妃不无辜,她是暗桩。”

    “敌国?”

    “李曜,李曜在谋逆前一个月还在私下联系淑妃。”

    果真会拿这事当做解释搪塞她。

    温娘止不住冷笑,嘲讽出声:“我当以为是谁的人呢,至亲相残莫不是李家的传统,可惜大家都是李家人不存在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这事。”

    “是淑妃意图谋害皇上性命在先,她与李曜曾是旧相识,李曜谋逆失败后她就想替李曜报仇,顺便再报复吕家,如果她下药成功就能谋取皇上性命,她没成功便能拉吕家下水,成为皇上对吕家发难的契机与把柄,横竖她都不亏。”这是顾玉尘所知道的,所以他觉得温娘一味偏袒淑妃不对,她是陷入死胡同先入为主认为李承胤错了,可是正如他所言横竖淑妃怎么做都是不亏的,李承胤已经在对吕家发难,下一步便是撬动这盘根错节的吕家。

    温娘撑着下了床推开严实的窗,怔愣地望向窗外,今年的选秀才过去,她好像看见当年淑妃选秀后跟着众人到凤兮宫请安,睁着双懵懂的眼睛喊她娘娘,这几年她总会时不时到凤兮宫拿吃拿喝,对她少了几分疏离的敬重,可也是守着规矩从不得寸进尺。

    “淑妃下药真的是为谋害李承胤性命吗?不管成不成功她的性命都保不住,她最恨的是吕家才对,李承胤正好可以借由此事将吕家铲除,这么着我都要怀疑是李承胤暗示淑妃怎么做了,以给淑妃报仇为筹码引导淑妃做这项犹如自杀的事。”她完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白,比起顾玉尘的话,温娘更加相信自己出的结论,哪怕这个结论更加残忍,可也更加真实与符合实际。

    “他是无心无情的独裁者,因为觉得只要燕王、平王还有旧部跟随,他就要得一直担忧自己的帝位不稳,所以他设计李曜李昉,让燕王与平王为了保护自己儿子不得不继续争斗。

    这手段跟先帝当时平衡卫琇与明烛挺相似的,不同的是先帝拿自己的大儿子与二儿子平衡朝臣,最后两位朝臣一人死,一人永退京城收拾东西回老家,而李承胤拿燕王、平王的儿子平衡朝局,再一举将其歼灭,去除这两只与他相差几岁的侄儿。

    只不过中间出现差错,两派虽然被瓦解得差不多,但朝堂也难以平静,他被倒逼立太子仅仅只是其中一条反噬,这是他太子哥哥教他做人……他不能再继续针对燕王与平王,李曜李昉已死,再继续逼两位哥哥,弄不好他会落得残害兄弟,弑父杀君的罪名……所以在太子这事他不得不顺势而为,没想到我之前与平王燕王约定好的,之前的事到此为止,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温娘也在被设计之内,错在她信了旁人,因为这一信搭上了自己,平王何尝不是给她上了节重要的课。

    “梓潼如今终于看透局势了。”李承胤踱步入内,目光直直盯着温娘,“这皇家信不得任何人,哪怕你与他们约定好又如何?到头来想反悔还不是就反悔了。”

    顾玉尘见到李承胤来了,默默退出房间,连药箱都没来得及收拾。

    “乡野村姑,妓子之女,担不起皇上一句梓潼。”温娘在李承胤靠近的时候,刻意往后褪去拉开两人距离,神色疏离淡漠下仿佛前段时间的温柔乖顺就像是场梦。

    李承胤见她不断后退就要撞到桌角,开口便道:“你怀孕了,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温娘对他在意孩子毫无惊讶,毕竟这孩子如今是他的筹码,在他出生前可不能有任何闪失,温娘把手搭在腹,唇角微扯:“我此时才知道皇上有两句话果然没有错,一是这皇家不存在亲情也不存在心软,二是只有帝王想不想做的事,而无帝王做不成的事,是我低估了这薄情寡恩的皇家。”

    她的声音犹如死水般掀不起一丝波澜,猜到自己怀孕是他故意设计的那刻,温娘就没有任何情绪了,早知道他是不择手段的人,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温家被冠以逆臣贼子、谋逆之罪,我是温家的女儿,这孩子出生就带有原罪,大启有公主参与政事的先例,所以哪怕最后她生的也是女儿,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给这孩子定下的结局是燕王还是废太子?”

    燕王是曾跟先帝出生入死、平定藩王,煊赫一时的长子,平王是先帝与元后的嫡子,刚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哪怕先帝在位曾二度废太子,最终他还是稳坐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直到因为被传不顾兄弟、无为君之德才彻底被先帝废弃,遭圈禁平王府。

    两人争斗一辈子最后的结果都是圈禁,各有各的凄惨,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从未坐上过储君之位的燕王更容易被下任帝王接受。

    “这孩子生来就是他磨刀石、垫脚石,我想皇上大概早已想好,再过几年让秦惜安的孩子出生吧。如今我身后无人,我与孩子只能依靠皇上,任由皇上与您的挚爱随意磋磨。不如皇上告诉我,您几时会将这孩子处理掉,也让我事先有所准备,这孩子不该付出真感情不是吗?”

    从未被期待的孩子,不是父母相爱所怀的孩子,似乎从开始就注定悲剧一生,可能这孩子最终连废太子的处境都不如,至少先帝曾对废太子真心相待,既是严父又是慈母的谆谆教导。

    李承胤没有回答温娘的问题,只是蹭了蹭她脸颊,轻声问道:“温娘如今还再想离开朕吗?”他好像察觉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没有任何办法留住她了,只能抓着最后一点紧紧的胁迫温娘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