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空年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妍笑着回答：“有一个半月了。”

    舞台上歌手唱起了下一首歌：“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哟, 两大学霸站这儿干啥呢。”袁班长领着人往卡座里走，顺路发现了两人，“我看看啊, 人齐了。坐, 都坐。”

    苏妍从善如流地坐下。

    陈空年坐在了她身边。

    袁班长兴致冲冲的邀请陈空年坐主位，被他摆着手拒绝了。

    众人围着正方形的卡座坐下，桌面摆满了啤酒和食, 时不时还有服务人员送着餐点上来。

    袁班长一脸“我懂得，要低调”的表情，开了瓶啤酒, 站起来开场致辞：“咱们六班啊, 每年都组织聚会, 今年是第十年了, 这人啊来得是越来越少，大部分不在本地过年的就不了。留在老家的呢，什么换尿不湿, 心情不好, 失恋了，帮孩子补寒假作业, 理由是千奇百怪, 五花八门。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眼瞅着我们都要奔三了。”

    柳闻拿着爆米花扔他：“啥呢, 我们十八。”

    “对对对，回头顺顺十八的时候你也十八，女人至死是少女。”

    柳闻满意点头：“嗯，你们男人也至死是少年。”

    众人浅笑, 袁班长又把话头接了回去：“老面孔就不介绍了啊，反正你们私底下也天天聚，今天有两位重磅嘉宾啊，大家欢迎。”

    “一个呢，是我们的数学课代表，现在是我们G县的常务副县长，陈空年陈处。”到职位和姓名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二十七岁的副县长，大家知道是什么概念吗？那是这个。”

    他着，竖起了大拇指。

    “都是老同学了，我就不多嘱咐了啊，今天咱们同学聚会纯叙旧，纯聊天，纯联络感情，纯喝酒开心，大家都不要聊什么家长里短和工作前程什么的了。谁要是擅自拜托陈空年做事儿，就别怪我不客气，直接给踢出老同学队伍了啊。”

    陈空年笑着推了推眼镜，随意拿起了桌上的啤酒：“谢谢班长，老袁笑了，我敬大家一个。”

    气氛一下热络了起来，唐月月笑眯眯地问他：“陈空年，十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阿妍的闺蜜，我敬你。”陈空年跟她碰杯。

    “哟。”众人发出了集体起哄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乱起哄啊，安静安静。”袁班长继续，“来，苏妍，之前在亿达做高管，亿达你们知道吧，全国著名的大集团，前段儿回老家结婚了，老公据是个年薪千万大主播。要我啊，我们班这学习委员就是不得了，学习好，长得好，嫁的也好，你看人家这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人生赢家呢。”

    苏妍笑着拿起面前的红酒杯：“班长，要不是听你在城管系统，我还以为你是婚庆主持人呢。好久不见，敬大家一个。”

    “你别，我还真想过去兼职当婚庆主持人，可惜现在作风建设不让。”袁班长笑眯眯地，“怎么不把你老公也带过来，让我们也见见活生生的大主播呀。”

    “想看他直接去他直播间看他呀，过年补时长呢，基本都在，记得刷礼物哦，我回头叫他给你个房管。”苏妍笑着四两拨千斤。

    有男同学问：“苏妍，你奶妈什么段位了？”

    “别了，黄金，不上去了。”苏妍郁闷。

    “我也黄金，有时间一起上段？”

    “好呀，加我微信。”苏妍递出手机。

    等苏妍拿回手机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陈空年看着舞台上的歌手，状若无意，笑眯眯地问她：“为什么拉黑我？”

    苏妍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年纪，看杂志上，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我怪不好意思麻烦你的，就自己收拾了一下，去墓地呆着了。”

    陈空年继续问：“回来怎么不找我？”

    找你干什么，扫墓吗？

    苏妍轻轻摇晃红酒杯，向他举杯：“我今天就是专门来蹲你的。我年后想在G县找份工作，这是我的简历，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你帮我推荐推荐。”

    陈空年拿起啤酒微笑着跟她浅浅地碰了一下：“回去把咱们县里大型的物企和酒店的联系方式给你一份。”

    “谢谢。我自己在招聘软件上刷过一段时间，基本都是基层岗位，匹配度太低了，现在是想着如果实在匹配不上原有专业，我考虑转行了，也想听听你的建议。之前我在亿达干的还不错，如果不回来，今年大概率能当上省区副总的，不是过分高估自己，但就是有点不甘心，还劳烦你稍微帮我留意一些。”

    陈空年笑容不改：“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来建设家乡了？”

    “我妈生病了，又不愿意跟我去省城，这不没办法吗。”

    苏妍举着酒杯偷偷量陈空年。

    年少时，他总是一副笑眯眯没脾气的样子，十年过去了，时光总是善待温柔的人，除了成熟在他身上沉淀的更加厚重外，他还是记忆中温柔又可靠的样子。

    “你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他举着酒瓶浅酌：“你也是，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苏妍垮下脸，轻轻将红酒杯放在桌上：“你连没事儿嘲讽我两句都没变。”

    “你也还是两三句话就生气不理人。”

    “你真讨厌，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就只爱嘲讽我。”苏妍事儿也完了，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起身拉着唐月月换了个位置。

    唐月月本来和其他人聊的正开心，被苏妍这个一换位置，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一屁股堵在了苏妍和陈空年两人中间。

    她掏出手机给祁星睿发微信：【报！你老婆像时候一样，被前男友两三句话惹生气了，她很乖，好好的躲着他。】

    Star：【？】

    Star：【星源全队To签，能拉住？】

    唐月月：【1。】

    切走微信，唐月月默默点开情人节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

    苏妍正和其他同学聊天，突然又听到祁星睿的声音，连忙推了推唐月月：“干嘛呢？尬不尬？”

    唐月月不为所动，默默把视频递给了陈空年。

    陈空年正和别人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零食吃着，舞台上烟嗓还在唱：“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幸运。”

    音响声音很大，听不清配乐，他认真地看字幕。

    看完，他笑眯眯地隔着唐月月看向苏妍：“我也不会游泳，你老公教你游泳的时候，能带我一个吗？”

    “……”苏妍暴躁，她压低嗓子威胁他：“陈空年，你注意点身份。”

    唐月月拉住苏妍：“不理他不理他。你有老公了，不能为其他男人生气”

    唐月月又回头劝陈空年：“十多年不见了，你们都是大人了，还像时候一样闹闹的吗？都成熟点好吗？”

    苏妍调整好心态，敲了敲桌子：“我结过婚了晓得伐，对有夫之妇尊重点。”

    陈空年依然笑眯眯：“我今天来，主要也是想找你老公谈谈工作。”

    “那你先把我事儿办了，我看心情帮你约。”

    “行，你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苏妍拿出手机，把他放了出来。

    陈空年：“哟，你黑名单里就我一个人啊。”

    苏妍：“好，坟墓里人太多就成公墓了，扫起来累人。”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怼的正开心，唐月月猛地起来握着苏妍的肩膀，来回狠狠晃她：“妍妍，别跟他话了，想想你独守空闺的狼狗吧！”

    苏妍想了下家里乖巧可人的狗子，干脆闭嘴不话了。

    烟嗓歌手下场，舞台周边忽然热闹了起来。

    有个穿着红色大衣、二十出头的姑娘红着眼睛上了台，她捧着麦克风憔悴的：“今天是情人节，我的高中同桌带着女朋友回家见父母了，我祝福他们。心情不是很好，忽然想唱首歌，献丑了，大家勿怪。”

    音乐缓缓响起，姑娘闭着眼睛唱的温柔又认真，她的声线温柔又稚嫩，还有些许跑调，可感情真挚到唐月月在一旁抹眼泪：“呜呜呜，我就不该这么早和省城青年才俊提分手，所以现在才孤单的坐在这儿过情人节。”

    苏妍赶紧起身给她抽纸巾。

    姑娘在台上轻轻地唱着，声音里全是不甘和心碎：

    “有些爱却不得不各安天涯。”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送的那些花，还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起他，他现在好吗，可我没有能给你想要的回答。”

    她唱着“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啊”，可是字里行间全是“没了你我怎么幸福。”

    苏妍仰着头看不清楚舞台，干脆站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生跟一个穿着粉色夹克的姑娘牵着手僵持在舞台前面，人群如摩西分开般给他们留了一个真空地带。

    台下的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着，猜测着三人的关系。

    苏妍他们桌上也在猜。

    “是暗恋吗？”

    “那男孩犹豫了，你看他脚是不是微微向舞台上倾斜了30度。”

    “哇哦，两女争一男，刺激。”

    “拉倒吧，太茶了啊，现女友得恶心成什么样儿。”

    “迟到的深情不如狗。”

    还是成年人的观点比较接地气，苏妍也跟着点评：“人家都见家长了，管她暗恋还是遗憾，早干嘛去了啊，这歌儿唱的不地道啊。”

    柳闻&唐月月：就是就是。

    陈空年笑眯眯地：“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直球，真心还是可以等得到真心的。”

    柳闻&唐月月：就是就是。

    班长踮着脚点评：“别逼逼，抓紧看，也就孩子家家们好看，等到我们这岁数，相个亲都得问经济条件，哪还唱的出这心碎啊。”

    柳闻&唐月月：就是就是。

    舞台周边的情绪随着歌声一再变化，等歌曲背景音乐停下，换上酒吧节奏感强的舞曲时，围观群众开始带节奏了：“在一起！”

    “在一起！”

    也许是舞台周边起哄的人太有节奏，红衣女孩捂着嘴下台的一瞬间，男孩松开了女朋友的手，拉住了她。

    幽蓝的灯光里，陈棉棉看着红衣女孩的眼泪啪嗒的砸在地板上，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满足。

    整个舞池区的人都在喊：亲她！亲她！亲她。

    苏妍看着粉夹克女孩激动的跺脚，可男孩和红衣女孩却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在人群之中亲上了，仿佛偶像剧一般的天旋地转。

    苏妍摇着头：“渍渍渍，粉夹克妹妹这不上去给她们两脚？”

    粉夹克妹妹没有，她捂着脸，跑出了酒吧。

    “菜逼，情人节男人被抢，哭有什么用，这辈子都得活在今天的耻辱之下了。”苏妍失望地坐下。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了，舞池又变成了蹦迪的海洋，不过没热闹几首歌，酒吧音乐忽然变成了秀场音乐。

    从后台出现了一整排穿着制服的侍应生，灯光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他们踩着节奏，拖举着餐盘，餐盘上放着各式洋酒和餐点，绕着酒吧走了一整圈。

    步伐一致，比气氛组还气氛组。

    确保拉住了所有的眼球后，侍应生队伍停在了苏妍他们桌前，一字摆开，威风极了。

    酒吧老板光着头，穿着制服站在最中间，笑得无比灿烂。

    突然天降而来的订单，直接让他这个月的纯利润飙升。

    “苏妍女士的先生恭请诸位玩得开心，本桌今晚的消费不设上限，由祁总全包，同时他还帮诸位点了本店的八万八豪华套餐。套餐内有两时舞台权，诸位有想去舞台上玩的，请跟我。”

    “请问哪位是苏妍女士。”

    苏妍木着脸起身。

    光头大哥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玫瑰，双手恭敬地递到苏妍手上：“祝您情人节快乐，祁先生托我给您带句话。”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粗狂的嗓子咧着嘴读的认真：“姐姐，玩得开心。”

    柳闻&唐月月尖叫：“祁总万岁！！！”

    两人带头吹口哨，刚才看过视频的同学们都恭维的起了俏皮话。

    “三岁看老，我们学习委员从就目标明确，一心向学，这相个亲又把我们G县身价最高颜值爆表的Star给相到家里了，这哪是相亲啊，这简直就是月老榜下捉婿，相亲届的紫微星。”

    “随便出手就是八万八，苏妍，你下半辈子圆满了呀。”

    “苏妍完全可以去当网红嘛，那种一睁开眼就在300平米的床上醒来，抱着自己年轻的富豪老公纵情人生的快乐，哇，我到时候去给你刷火箭。”

    柳闻&唐月月：“别吹牛，有本事现在去她老公直播间刷火箭。”

    众人笑作一团。

    苏妍木着脸坐下，拿出手机给祁星睿发微信。

    暖暖妍：【发什么疯，钱多？】

    Star：【嗯。】

    苏妍气的双手抱着手机恨恨地字。

    暖暖妍：【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想了想，还不解气，她发语音：“败家狗子，待会回家揍你！”

    他回的很快。

    Star：【我在门口，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