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摇窗而入, 细碎的月光从角落照进来。

    宋歆长腿卷着被子睡得很沉，柜子上的手机明明暗暗，有电话进来的震动声。

    那边很有耐心的, 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宋歆皱着眉从迷糊中睁开眼睛, 混混沌沌地去拿那个亮来亮去的手机。

    她迎着屏幕上刺眼的光看了一眼名字, 脑子应该是还处于做梦的状况里。熟练地接起电话。

    “宁自予……”宋歆还没醒, 声音有点哑，刚叫完他名字, 就没了下音。

    感觉是梦中呢喃一样。

    话筒那边, 宁自予的声音慢慢的，带着梦里的磁性：“歆歆, 醒一醒, 我们去看升国旗。”

    前半句话传进她耳朵里的时候, 她心里还清晰地回荡着一句“果然是在做梦”, 但是后面一个升国旗让她忽地睁开了眼睛。

    感觉她没回应，宁自予的声音也没提高，又喊了遍她的名字：“歆歆。”

    他声音带起一阵电流，宋歆听的一激灵。

    她呆呆地应了一声, “看什么？”

    “升国旗, 能乖乖起来吗？我在下面。”宁自予半哄着。

    宋歆往那黑俊俊的玻璃上看了一眼，惊疑着：“天还黑着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你不是骗我吧。”

    那边的声音莫测：“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歆脚步一停, 他真了，她反而不敢看了。

    宁自予温温的, “好了，我从不骗人。现在起来了吗？”

    “嗯，我在穿衣服。”宋歆光着脚拉开衣柜揉着眼睛找衣服。

    宁自予看着那一户窗亮起的光, 眼眸里蕴着温柔，叮嘱：“穿长裤，现在有点冷。”

    那边响起不放心的声音：“你真的在吧。”

    “在。”

    “……”

    “怎么把灯关了？”

    “我怕把我弟吵醒了，他在客厅。我出来了。”

    “好。看着台阶下来。”

    “……”

    树荫茂密，天还黑着，万籁俱静的样子更显得冷寂，这个点根本没人出来。居民楼的灯都是灭的，宋歆没有见过这个点的外面，风都是静的。

    但温度是透进身体里的那种冷，她穿的卫衣外套都觉得瑟瑟发抖。

    月光冷淡，前方的男人身影立挺，肤色如比月光却温和，下巴薄削。穿着黑色的衣服，肩头有微光洒落，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目光在注视到她的时候。

    披着月光向她走来。

    在她面前停下，伸手理起她脖子上的卫衣帽，双手隔着布料从她的后脑勺摸到前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额头，“冷的厉害？”

    “嗯。”宋歆咬着牙回答。

    要不是感觉他身上也像上了霜一样冷，她就投进他怀里了。

    但是手碰到他的袖口，感觉有什么硬硬的，划过她的手指。

    “什么东——”宋歆想顺着他的衣袖往后看，这时他的手毫无征兆地反着抓住了她想探过去的动作。

    一阵碎碎沙沙的声音，然后感觉自己怀里有了什么亮亮的东西。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自己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大捧车厘子“花”，上面的碎枝和外面的韩素纸反着光。

    宋歆盯着红色的果实下的“枝”，精致到看不到细节，她足足愣了两秒，才张开胳膊抱在怀里。

    她睫毛微动，仰脖看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宁自予瞧着她，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补给你的。昨天不是被他们吃了么？”

    “啊。”宋歆听到他的话后，目光向下垂了一下。然后抱紧，转而很开心地：“谢谢 。”

    她笑起来，唇角边的脸颊上陷进一个可爱的梨涡。

    宁自予看着她，想摸她额顶头发的动作临时变成了拎了下她的脖前的衣服，

    “刚醒出来是感觉冷，上车就不冷了。”

    宁自予带着她先上了副驾驶，开热风才过去驾驶位。

    宋歆上来后感觉那会儿宁自予手碰到她脖子不知道在干嘛，就低头看了眼。

    领口的白色卫衣带长长的，被系起一个蝴蝶结。

    宋歆僵了下。

    她摸着黑捏了件厚实的就穿上了，但是这件领口很大，她买上就没穿过。

    那刚才………

    风都从脖子进来了，能不冷吗！

    宁自予这时候从旁边上了车，宋歆快速抬起头。

    在他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偷偷用眼神观察了下，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宁自予：“怎么了，还觉得冷？”

    “……”

    “没有了，为什么想起去看升国旗呀？”宋歆挑开话题，看了下时间，才四点多。

    这就是他昨天叫她早点睡的原因吗。

    宁自予发动车子，回她：“因为恰好是周一，早就想过了。你以前去看过吗？”

    “时候看过。”宋歆回忆了一下，“就去过一次，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爸就提着我去了，我记得当时去了已经站了好多人，我们挤到后面看的。”

    她以为她爸提着她去的那次够早了，没想到宁自予比这更甚。

    车里有点热，宋歆将外套脱下来，团了团抱在怀里，想蜷缩到靠背上再睡一会儿。宁自予分开视线看过来一眼，忽地抬手过来抓住她的腿往中间偏了偏，松开手后看看她的座椅：“再放低点儿，睡的舒服。”

    宋歆听从地放低躺下，但是刚才被他拉住的那条腿没敢动，眼睫毛闪了闪出了自己想的话，“宁自予。”

    “嗯？”

    “你刚才有点像我爸。”

    “……”

    “快睡吧。”宁自予视线看着前方回她。

    宋歆侧侧身子抱住衣服，闭着眼睛：“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有女儿的话，有你这样的爸爸应该挺有安全感的。”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动了动，衣服拉链在金属上发出声响，“你昨天几点回的家啊？”

    宁自予：“十一点二十八。”

    “那你们喝酒了吗？”

    “他们喝了，我没喝。”

    “噢。”宋歆的声音微微弱下去，“他们都是你的室友吗？”

    “一个是师弟，剩下两个是。”

    “嗯。”

    “……”

    过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她话了，宁自予转过头。她闭着眼睛，靠着座椅的一边脸颊被挤成一个圆乎乎的形状，粉唇微嘟，气息轻拂，已经睡着了。

    后面响起了催促的车喇叭声，宁自予回过头，看到眼前的绿灯，松开刹车后开走。

    许久，静谧的空间里，他慢慢咬了下嘴唇，弯起一个笑，自己念叨了一个词“女儿”。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歆，看起来心情极好。

    -

    宋歆睡了好久，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又隐隐约约听到了人群的话声。她睁开眼睛，起来看到宁自予站在车窗外边，外面人头攒动。

    她摇开车窗，“好多人呀。”

    她自觉地下车，可能是睡觉时脚上一直没有支撑点，睡的有点麻。第一步迈下车有点虚浮，宁自予及时地扶了她一把，然后他关上车门。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走到了广场中央。宋歆一手抓住衣领，捂着胸口侧头问他：“快升旗了吗？”

    “快了。”宁自予低头看她一眼，弯低了点身子，温热的指腹蹭上她的眼睛。宋歆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一下，便收回去了手。

    手上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揣进他的兜里，站直看着前面的□□。

    宋歆忽扇忽扇地睁开眼，脑子迟钝，头发也在风中凌乱。

    那个。

    刚刚

    他是帮她蹭掉了眼屎吗？

    脑中的弦有一刻的崩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现在有点欲哭无泪，早上看到一脸串的未接电话，怕他等的急在下面冻坏了，就随便洗脸巾蘸水擦了下脸。难道，真的，没有擦干净脸吗？

    微风刮过她的耳朵，这时，广场内响起了国歌的前奏。

    瞬间将她的那些思绪清空。她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国旗快升到最顶端了，宋歆悄悄地仰起脖子看了一眼宁自予。先是看到他□□的下巴，上面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青茬，距离有点模糊，看不太清，目光深远地看着前面。

    身上有股干净的味道，应该是早上洗过了澡，身形利落修长。

    站在他身边，心里莫名地产生一种很安定的放松感。

    她忍不住握了握他衣服里的手腕。

    薄劲硌人。

    宁自予看过来：“饿不饿？”

    “有点。”宋歆点头。

    “想吃什么？”

    “笼包吧，附近有吗？”宋歆摸摸肚子，问道。

    “有。”宁自予捏了下她的手，声音含笑：“这么爱吃包子啊？”

    “你怎么知道……”宋歆了一半，想起来那次他输液的事儿。自己买的灌汤包被他看见了吧。她的确爱吃很多带馅儿的东西，饺子，包子，混沌这种面食时候经常让晓丽女士给她做，有段时间一直当早点吃，也没吃腻过。

    升完国旗后，道上车水马龙，人也变多，很拥挤。开车的话到时候不好停车，所以两人就走着去找巷里的早餐店。

    他们出来的点儿实在早，宋歆吃完半笼包子，喝了一碗豆浆，再一看表还有一个多时才上班。

    她有点无聊，撑着下巴看他：“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啊？”

    “没有什么喜欢的。”宁自予顿了一下，又补充：“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

    宋歆看着他把剩下的包子都吃光了，抿了下唇声：“你认真一点啊。”

    宁自予不明所以地看她：“我认真的。”

    “好吧。”

    她想起他家里的那一冰箱的纯净水，：“我看到你家里储存的水了，你平时就喝那个吗？”

    “嗯。”

    宋歆听到他承认，嘶了声，语气也有了一种她自己没察觉的微愠：“有的烧水壶你怎么就空摆着啊，喝冷水就算了，你还喝冰水。你不会胃疼吗？！”

    筷子上的手指停住，宁自予看着她。

    许久，他：

    “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