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过去。

    宋歆因为最后的毕业熬的头快秃了, 回家两天，万万没想到林晓丽竟然给她找了相亲。

    这天，她神神秘秘地端来好几盘水果陪她, 在她想直接趴在桌子上闭眼假寐的时候, 一个手机屏幕出现在她眼前, 她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

    是一个男人的照片。

    果然她的殷勤是早有迹象, 林晓丽笑着戳戳她胳膊肘，给她介绍：“这是你陈阿姨介绍的他侄子。是军人, 刚从部队回来, 好像是什么职位来着，我忘记了。这是他照片, 看这身板儿多直。一直没有找过女朋友, 还爱笑, 我觉得这军人气质就是不错。我没把你照片给人看, 你去自己看看？”

    宋歆爬起来，撑着脸看到自己手机里果然有一条好友验证。

    “……”

    她困的不行，“妈，我这每天压力这么大, 你还要我去相亲？”

    “正好啊, 压力大，这次就出去放松放松。不然你这每天憋在家里也没有多少脑细胞好使了吧。”

    宋歆：“……”

    在林晓丽的眼神逼迫下, 她同意了好友申请, 林晓丽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也没什么困意了，同意之后, 那边就自来熟地和她聊了两句。然后听到林晓丽让她晾衣服，她应了一声出去，回来之后再拿起手机, 莫名其妙地刷起了朋友圈。

    其实在她和宁自予分手后，她临上飞机之前，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不再是三天可见，而是全部能看见，每一年的寥寥几次的动态都有。最近的一次，是第一次的那天晚上，他我们在一起吧，之后发的一条灯火辉煌的夜景，她的半边头发和衣领卷进相片中。“是我的女朋友了。”他这样的发出来文字。

    原来他发过，只是她没有注意到。

    直到后来她离开的好多天，他都没有删掉那条朋友圈。只是在他将家里重新装修好后，发了一张干净温暖的房间风格后，不见了那一条“官宣”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也开放了，自己贫乏的生活和偶尔放肆快乐的状态分享欲，没有交集，互相做着躺列在通讯录里的泛泛好友。

    正如她所，清冷的白月光只适合在她的心里，不论多久之后，那个短暂又心动的恋爱都值得永远铭记。

    手机一震，浮窗动了下，她想起自己好像好久没回人家消息了。

    那边看起来有点尴尬，她只好解释了一下。

    ——

    暗恋如潮水，爱时轰烈汹涌，但潮退之时，徒留下疲惫与空落落的心悸感。有了那一场经历，她或许很难告诉林晓丽，她不想重新再来不熟的关系，都会觉得累，麻烦。

    但是不想拂了林晓丽的好意，估计她拒绝了，她会多想。

    所以她低下头，看着上面约定的地点和时间，慢慢回了一个好。

    **

    那人身材挺括，穿着一件黑衬衫，胸膛结实平坦，肩膀开阔。插着兜，嘴里的烟徐徐地烧出白色的烟灰，长腿随意地放在前边，依靠着车身。

    卫浩没想到刚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斯文败类的样子，转而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车子，走过去拍了一下，“哟，好车啊。没白让你来。”

    卫浩：“走啊，吃肉去。吃完也去那奥斯卡玩儿一圈。”

    宁自予嘴边的烟掉了个方向，眼也不抬：“不去。”

    “那敢情就是来接我的？”卫浩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你这车不泡妹多可惜，出来我都不信。”

    宁自予掐掉烟，懒散的问：“还吃不吃，不吃我回去睡觉去。”

    “行行行，快走吧。”卫浩往身后看了一眼，有点羡慕又嫉妒地上下量他一眼，：“你这站了一会儿，我都瞅见我们那警花都往出来看了。”

    “服了，几年不见，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骚了。哦，不，你以前那不叫骚。”

    宁自予扬了下眉，笑：“叫什么？”

    “拽……逼。”

    卫浩盯着他啧啧了两声，感叹：“怎么就有人，越活脸皮越厚了。”

    “……”

    到了家烤羊店，店里还安排了莜面，烟熏味配凉菜，倒也吃的舒坦。随着天气降温，外面烤摊一路找不见几个，在店里吃总觉得少了点味道，但是也凑凑活活。

    “大哥，再来几只羊腿。”卫浩粗着嗓子叫，没几寸的短茬紧紧贴着脑袋，脸上有点显方，看着像个愣头青。话间就又摸了两把脑袋。

    宁自予单手卡着杯沿喝了口咸茶，问：“怎么回来了？”

    卫浩腿踩在凳子上，手拍了拍大腿，“本来也没算回来，腿受伤了，我妈也想我得紧，就让我回来了。”

    宁自予：“也挺好，安排了？”

    “也不算，要给我派到山西。但是我这回都回来了，去那么远我妈也白欢喜一场。”卫浩下巴点了下，：“就你看见那公安局，我爸有点关系，正好我这儿条件又够，就留在这儿了。每天倒也清闲。”

    宁自予没动那羊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凉菜，点头评价：“不错。”

    自从高考之后卫浩去军校，两人一直都有联系，不需要多聚，也都互相熟。卫浩当了几年兵，养成了什么都糙的性子，喝酒不用杯，直接一口闷。吃肉也胃口大，吃的还快，他喝酒，宁自予喝茶。卫浩一会儿就脸色赤红，像个光秃秃的鹌鹑蛋。

    他抛着玉米粒儿吃了几颗，拿着旁边的手机看。像是想起什么，他突然笑着跟宁自予：“我前几天回来，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跟我同岁，还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不知道漂亮不漂亮，我们约了后天见面。”

    宁自予抬起眸：“相亲？”

    “我这个年纪除了相亲，还能去哪儿认识新人去。”卫浩嚼着花生米：“我在部队里根本见不着女的，进去那几年觉得是个女的就行，现在出来了也算找了个安稳的生活。相的不错，我就准备直接结婚了。”

    宁自予从烟盒扣了根烟，半叼着，冷嘲：“人还没见着呢，你家都想好了。”

    卫浩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笑着：“你不知道了吧，兄弟我火眼睛睛，这个肯定是美女。回我只回单词儿。”他着把聊天界面给宁自予看，“贼高冷，多一个字儿都不。”

    宁自予手里的火机没冒出火，突然就停滞住，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头像，忽地眯起了眼。

    卫浩还好不知情地噼里啪啦地一顿。他只给宁自予看一眼想收回来，就见自己的手突然被拽住了，宁自予点开头像看了眼。

    “这姑娘没处过对象，我想着……”下一刻，黄色的酒洒下满桌，白色气泡涌出来。

    眼前的人突然拎着他的脖子拽起来，卫浩一下呼吸不上来气，闭上嘴睁大眼睛。

    肚子里的酒搅来搅去，他脑袋都蒙着，就听见了宁自予寒意瘆人的声音：

    “你相的是老子的前女友。”

    卫浩头晕来晕去的，下意识地了一句：“不……不是前……女友吗？”

    下一秒，听到宁自予骂了一口脏，“屁，你再他妈一句她没处过对象。那老子是不算？”

    卫浩噎得人快晕过去了，有气无力地拍拍他的手，“咳咳……，予哥，你先松手。”

    宁自予松开他，不知道拿着他手机在看什么。卫浩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了两个酒嗝后才差不多清醒过来。他爬起来看着宁自予一脸沉郁的样子，捂着脸，只露出眼睛问：“你还喜欢着？”

    他其实是想问那人家怎么相亲了，但是怕撞到火上，终是没敢话。

    黄色的酒水映在宁自予的眼睛里，灯光晃晃的，看起来多了抹幽远宁静的光，莫名地感觉气压有点低。

    卫浩觉得他这句话，让兄弟伤心了。摸了把光秃秃的头，问：“因为什么分手的啊？”

    刚完这一句，他发现这一句好像也不能，干脆一口酒都不喝了，：“是你同学？”

    这次，宁自予手指敲了敲酒瓶，腕骨凸起，：“你认识。”

    “卧槽？”卫浩一个机灵坐直，背也不靠着墙了，脑子中将他认识，有可能是宁自予前女友的女生过了遍，最后揪住唯一的可能性，“宋……”他猜测完，又摇摇头，自己否定自己，“不可能。”

    “不会是也去北京上大学的女生吧？”卫浩摸不准地问。

    “不是。”宁自予要了白的，一杯一杯地喝酒，嗓子沉吟地念出她的名字：“宋歆。”

    这个名字对于卫浩来其实很久远了，是他刚才猜测的时候都一时没叫出来的。但是这个名字一出来，他的脑海里就有了形象。卫浩吞吞口水，缓慢地：“真事儿？”

    他的拇指滑着手机里她的朋友圈，“嗤”地一声笑了，“不然，你以为我回来干什么？”

    兄弟的女朋友，而且还是宋歆，死他这亲都不敢相去。

    “那怎么办，我找个借口给拒了？”卫浩问。

    宁自予伸过来手，卫浩以为是让他删好友，正要自觉点儿自己删。就看到宁自予摇了摇头，：“不用……我去。“

    “……”

    两人喝的都有点多，卫浩开始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他数着指头问：“上学那会儿，你是不是就喜欢上宋歆了？”

    宁自予手里的酒水颤动，撩起眼皮看他：“怎么？”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时候总喜欢欺负人家。你最怕麻烦了，但是对她好像从来不觉得麻烦，还乐在其中。当时兄弟不想拆穿你，你……你是不是动心过？只可惜你这大学霸一心只有学习，心肠硬得很。”卫浩徐徐道来。

    最后卫浩着，他自己先倒下了。

    宁自予看着晃动的液体，点了点头，然后又点了点。

    他低垂着脖颈，看着怀里亮着的手机。宋歆的朋友圈阳光热烈，和朋友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穿一件白T黑短裤，头发松软地披在肩上，眼睛弯弯地，笑起来看不到眼睛，能从照片里感受到她放松的心情。

    看着能让人心情平静。

    他干净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心脏涌起翻涌难抑的情绪。

    两人喝完了酒。卫浩坐上出租车后，宁自予也车回了家。他摸着黑在屋子里喝了些凉水。塑料瓶咕噜咕噜地滚开脚边。

    黑夜里光线微弱，他沉着眼往身下看了一眼。去了浴室按开灯。温水从头顶上浇下去，从凸起的喉结流下去，他闭着眼睛将水温调凉。

    其实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那些情绪出来令人恶心，年少时他抓着她手的那次，就有了反应，晚上天气燥热，他躺在床上半宿没睡着，最后闭上眼想着白天的那次，慢慢放松自己。

    他怕她害怕，艰难地掩饰着自己的欲望。

    如果什么最令他庆幸。

    是最后她出他就是他白月光的时候，他矛盾又侥幸地觉得自己没有破坏她心里的那个模样。

    水流晃动着白色的灯圈。

    一圈一圈。

    好久之后。

    他睁开眼，眼里涌动的情绪渐渐回归深黯。他顶着身上的凉气出来，将手机放在床头，看了一眼，关上灯睡觉。

    **

    宋歆在近日内的天气预报上，挑了一个温度最好的天气，发给他日期。那边直接可以，还补了一句，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皱皱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她发过去，让对方选定地点。最后先订了一个餐厅，然后是商场，然后再随便地逛一逛。

    到了出门那天，她不心睡过了点儿，起来发现对方也没有发消息，没有催。试探着问了一下，那边他也起晚了。

    宋歆就不太着急了，要不午饭就不约了，下午直接去下一个地点吧。那边也满口答应。

    她吃了个午饭，收拾完化完妆，在林晓丽马上要生气的神色中出了门。

    两人都到了商场外的中央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宋歆不想自己认错了人尴尬。给那边发消息，在商场北边的这个大玻璃门口见吧。

    她快走到那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身影高挑的背影，西装裤挺括，莫名地感觉很熟悉。

    那人转过头来，戴着副蓝色的口罩，眼镜，挺有气质的。

    她悄悄皱眉，现在军人都这么时尚了吗？

    宁自予看着她朝着自己走过来，穿了件松绿色的貂绒系毛衣，白色牛仔裤，平底鞋。鼻尖脸，看起来很清新自然。

    他捏了捏手掌，伸出手，率先开口：“你好。”

    宋歆将手往他手上放了一下，“你好。等很久了吗？”她弯弯腰。

    “刚到。”他推开门等她进来。

    两人在一楼慢慢逛着，宋歆突然关心地问：“你嗓子怎么了？”

    他声音沙哑地像吃坏了东西，但是他只是低下头，：“天生的。”

    宋歆平时和朋友去逛商场，其实还挺能逛的。现在旁边有个陌生的人，她倒是收敛了很多。一楼的蛋糕店的奶香味飘出来，沾着蜂蜜黄油的味道。男人停了一下，转头问她要不要去那家逛一逛。

    宋歆：“去吧。”

    店里哥哥们挺热情，给他们介绍几个新品。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见到她看了哪一个，就无比自然地收进了袋子里。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他手里的东西已经足够结账了。

    “……”

    哥店员殷勤地接过袋子，开始结账。宋歆细眉轻轻蹙起，但是没阻止这个举动，男人拎着东西要出去的时候，宋歆不经意地问道：“你的头发是长长的吗？”

    “……”

    “照片里是你在军校的时候拍的吧。”

    ……

    “嗯……是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