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一周后, 海市藏锋酒阁。
车子驶入了地下负二层的停车场,在经过严格的身份信息核对后,才由专门的保安指引到了对应的停车位上。
时洲环顾着四周墙面上的装饰, 心生感叹, “这家酒店的老板是谁啊?停车场都设计得那么富丽堂皇。”
真是够有情调和财气。
盛言闻从容地将车子倒入车位, 和他解释, “还记不记得《乱世》开拍前我们偶遇的那家酒店?”
时洲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时,华域的艺人部部长徐杰被宋明宴收买, 将他‘哄骗’去了那场特殊酒局, 前后经历过两次, 时洲想要忘记都难。
唯一庆幸的是, ‘重刷’经历的他终于明白——当年在他被下药后伸出援手的人是盛言闻。
盛言闻继续, “宋明宴和其他投资商在酒桌上的录音外泄后, 又有员工趁机透露了监控视频给媒体换钱。”
“这幕后的老板是个聪明人,知道那家酒店可能不再被客户们信任……”
于是,复制黏贴地设计了这家藏锋酒店。
只不过在服务人员的筛选上、在餐厅的保密措施上作为更为严苛的升级。
盛家在这儿本就是顶尖级别的会员,考虑到了盛言闻和时洲目前的人气和关系,温如兰才做主将这回见面安排在了藏锋酒店。
盛言闻将车子熄火, 看了眼时间,“走吧,爸妈他们应该到了。”
时洲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鸭舌帽,“那我就不戴了?”
“嗯。”
盛言闻指了指他的口罩,笑道, “待会儿进门还有侍者迎接, 要是你怕被人认出来,那口罩先戴着, 等快进包厢了再摘下。”
“好。”
话落,盛言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时洲见此,干脆戴好口罩先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豪车驶入,停在了他们斜对面的车库里。
前排的车门开,走出了三位体格健壮的男人。
即便穿着统一的制服,但也不妨碍人想象到那藏在布料下的夸张肌肉,看着就是进行过统一培训的贴身保镖。
时洲没由来地冒出这个想法,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离得近的一人。
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西装保镖长相很普通,只是那双微眯着的、倒三角的眼睛让人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还没等时洲细想,接完电话的盛言闻就开了口,“洲洲,我们进去吧。”
“好。”
时洲的注意力当即挪了回来。
盛言闻靠近他伸手示意,哪知时洲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牵住他的手,而是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勾了勾。
“这里不牵手了。”
分明着拒绝的话,但因为这个举动游离出了一丝勾人。
盛言闻心绪微飘,“嗯?”
“万一被侍者认出来了怎么办?再了第一次见父母,牵着手去总有点……”
时洲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太孩子气?显得不成熟。”
盛言闻轻笑一声。
时洲凑近,“笑什么?”
“我们在长辈面前本来就是孩,你想成熟到哪里去?”盛言闻没有勉强他牵手,“时洲朋友,你可得紧跟我了,别走丢。”
才要显得成熟,这会儿就喊他朋友。
时洲听见恋人的调侃,哼唧,“走不丢的,赖上你了!”
两人一边着,一边往电梯厅走去。
斜对面的车窗在他们走后落了下来,里面弥漫聚集的烟雾争先恐后地从车窗里逃了出来。
半分钟后,等待烟味稍稍散去,才露出后座人的面容——
对方看上去得有四五十岁的年纪,狭长的眸中透出一股不好招惹的邪气,他的嘴里含着一根还在染着的粗雪茄,嘴右侧连带着脖颈处有着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不能想象出当初造成时的致命伤害,如今给他的脸更添了一份骇人的威胁感。
男人深吸了一口雪茄,这才用沙沙的嗓音问,“他人呢?到了吗?”
倒三角眼的保镖回复,“家主,赵先生已经在包厢里等着您了,我们随时可以上去。”
被称为‘家主’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将还没吸完的高昂雪茄随手丢在了地上。
倒三角眼的保镖见此,一点儿也不痛心地踩了踩烟头,将其踢进了车底,这才毕恭毕敬地给他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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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闻和时洲进入电梯厅,很快就有专门的侍者迎了上来。
侍者在看见盛言闻的面容后,眼中一瞬爆发出的惊叹,随即又端出职业侍者才有的面貌,“两位先生好,请问预定的是什么包厢?”
盛言闻淡然回答,“临溪间。”
侍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微微弯腰带领着他们进了电梯,“在五楼,请跟我来。”
藏锋酒阁的装修维持了原先的风格,鎏金浮雕的装饰镶在两侧的走廊,每个几步就能看见纯天然的檀木装饰,暗香弥漫浮动。
侍者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包厢,“盛先生,那边就是包厢,有需要随时可以按桌上的服务铃。”
“好的。”
盛言闻简略应答,没有多一句废话。
侍者冲他们礼节性地点头,转身拐回去后才在无人处露出了自己死死压抑的激动——
天呐!天呐!天呐!
这不是在做梦吧!自己刚刚这是接待了谁?
最近,侍者楼追《乱世》追得正起劲,上班之外的空闲时间几乎都泡在了微博上。
和其他追剧狂热的粉丝们一样,她也深陷在了追妄和盛世的绝美爱情里不可自拔!
楼一直都知道,自己工作的酒阁经常会有明星光顾,但她没想到今天居然撞大运接待了闻哥!
还有边上那个戴口罩的可爱!洲宝,你别以为这样子麻麻就认不出你了呜呜呜!
盛世一起吃饭欸!在谈了!在谈了!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临溪间里不久前还进了一对中年夫妇?我去!闻哥和洲宝这不会是见家长了吧!
侍者楼越想越激动,握成拳头的手正因为激动而轻砸着电梯间的门板,一时间觉得难熬又兴奋——
呜呜呜该死的工作保密协议!
啊啊啊盛世情侣甜美的爱情秘密就由她来守护了!
此刻,站在包厢外的时洲完全不知道侍者快要蹦跶上天的心情。
他看着紧闭的包厢门,久违的紧张感涌了上来。
盛言闻正准备推门,结果就被身侧的恋人轻声拉扯住了,“言闻,你、你等一下。”
“怎么了?”
盛言闻侧头看去,捕捉住了时洲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和局促。
反应过来的他主动牵住了恋人的手,用玩笑的方式调节对方的情绪,“好的不紧张呢?”
“没紧张。”
时洲否认,但是得很声,“我只是、只是有点不适应。”
他太久没见过盛世夫妇了,回想起记忆中的第一次‘见家长’,是在两人决定领证前。
那时的盛氏夫妇早知道了他们两个孩子的关系,也看见了盛言闻在时洲车祸后的痛苦煎熬,于是也把时洲视为了另外一个儿子看待。
但这回的他们才交往没多久呢,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盛言闻摘下时洲的口罩吻了吻。
浅尝辄止的吻太过温柔,让时洲忍不住想要继续粘上去,可他想起包厢内坐着的两位大家长,立刻止住了这点缱绻念头。
盛言闻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唇,继而十指紧扣,“洲洲,别怕,我已经和我爸妈清楚了,如果不是百分百地肯定这次见面的结果,我不会把你带到他们面前。”
盛言闻不想让父母勉强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但同样也不会让恋人在父母面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在这场见面前,他就已经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并且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同。
或许是盛言闻的眼神太过坚定,给足了时洲想要的安全感,他心尖的那点紧张感迅速消灭,继而幻化出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盛言闻凑到他的耳边,以轻吻作为鼓励,“宝贝,自信点,你最讨人喜欢了。”
时洲笑出声,不由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好,那我们快进去吧,别让爸妈久等了。”
盛言闻见他又下意识地喊了‘爸妈’,眸底笑意浓了些,敲了敲门后推了进。
包厢里暖气正盛。
正在交谈的中年夫妇听见动静后,默契地停下对话,朝着门口看去。
盛言闻牵引着时洲进入包厢,将门关紧后,这才正式开口,“爸,妈,这位是时洲,也是我正在交往中的恋人。”
恋人两字得坦诚又坚定,在承认时洲身份这件事情上,盛言闻做得毫不含糊。
要不是顾虑着两人的交往时间还太短,怕时洲本人不适应,盛言闻还想着用‘爱人’这词来更明确地称呼。
盛言闻的这份断然,暗中给了盛丛云和温如兰不的杀伤力。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看懂了对方的想法——
盛言闻从就是这样,面对自己认定的选择从来没有反悔的时候。
原先只是听他坦诚性取向和恋情,夫妇两人还存着一丝疑虑。
如今看见他带着时洲来见面,又这般信誓旦旦的介绍,恐怕对这段感情是想得再清楚不过、再认真不过了!
“来了啊。”
温如兰起身,目光不自觉地被两人相牵着的手吸引。
时洲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迅速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缩回了爪。
两人在包厢门口逗留的一会儿,盛言闻就钻空子和他牵了手,时洲平日习惯了这样的接触,一时半会儿居然忘了拒绝。
结果倒好,进门就被家长抓了个正着。
时洲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垂,但还是礼貌地招呼,“盛董、温老师好,我是时洲。”
没有上来就喊伯父伯母拉关系,但这两声称呼也很合适。
温如兰婚后一直专注在舞蹈领域,虽然她在学生们面前能被喊一声老师,但由着盛氏财权和丈夫的缘故,出门在外的她大都只能听见‘盛夫人’。
虽然温如兰并不在意这些称谓,但时洲这一声乖乖巧巧的老师,还是落在了她的心坎上,“欸,洲,你们快坐吧。”
盛丛云没急着话,只是配合妻子点了点头。
盛言闻先安排时洲坐了下来,这才不着痕迹地挪了挪椅子的距离,和自家恋人贴得更近了些。
时洲察觉到这点,勾了勾唇。
盛言闻立刻也回了一个笑容,借着桌边的掩饰又拢了拢恋人偏凉的手。
——别怕,有我在。
——嗯。
温如兰以往还不明白网上得‘眼神拉丝’是什么意思,现下看见两个孩子暗戳戳的对视,终于有些明白了。
为了支持儿子的事业,温如兰一集集不落地追着近期大爆的《乱世》。
或许是受到了戏内角色的影响,温如兰在时洲的第一面就莫名涌上了母爱,她见时洲真人比电视上还要瘦不少,干脆将电子菜单递了过去——
“我和爸来得早些,先点了一些这家的特色菜,洲,你们再看看要吃些什么?”
着着,就把自家亲儿子的名字给漏了。
盛言闻暗笑着不介意,拿起电子菜单和时洲一起商量,“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时洲虽然挑食,但也分场合,“没事,我都可以。”
盛言闻知道他这是在故作矜持,仔细瞧了两眼后才开口,“巧了,都是你爱吃的。”
时洲追去目光,发现提早下单的菜色确实都是他惯爱吃的。
心知肚明的温如兰饮了一口温水,盯着两个孩子越看越有滋味——
其实,这些菜色都是盛言闻提前嘱咐过她的。
当初,温如兰接到盛言闻要学做菜的电话就觉得蹊跷,如今秘密彻底揭开。
自家儿子果然是为了时洲才倒腾要下厨房,这俩孩子就是在剧组培养出感情了!
盛言闻又添了两道菜色,才听见主位上的盛丛云问,“要喝点什么吗?酒?”
这话是看着时洲,刻意问的。
盛丛云做惯了领导者的位置,对家里的两个儿子的要求算得上严苛,眼下他没有刻意收敛气场。
盛言闻和温如兰面色微变,内心都有些怕盛丛云吓到了时洲。
时洲对上盛丛云的注视,从容又礼貌地回答,“言闻对酒精过敏,我听他过盛董和温老师都喜欢喝茶,要不,我们就点些茶水?”
“也好。”
应话的人是温如兰,着,她还用埋怨的视线瞪了一下丈夫——
一句话问得这么严肃,就不怕吓着人家孩子!
盛丛云接收到妻子的视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他听见时洲把盛言闻摆在了首位,回答同样落落大方,眉眼间的严厉稍稍淡去。
“你们两人有想过公开恋情吗?我听,华域高层不允许艺人在上升期恋爱?”
时洲知道盛丛云还是在问自己,继续回答,“既然是认真谈的,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要公开。”
“华域是不允许艺人谈恋爱,但我和公司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实话,我已经在考虑成立个人工作室了。”
盛言闻一怔,“你怎么没和我过这事?盛娱……”
时洲笑着断盛言闻的未尽之意,“这不八字还没一撇吗?想要在娱乐圈站稳脚跟还是得靠自己的实力和作品,我想等确认了再告诉你。”
言下之意,他不想依靠着盛言闻上升地位。
盛丛云喝了口水,掩盖住眸底的满意。
自从听了盛言闻和时洲的恋爱关系,他就暗中派人去听了时洲,得到的答案是——
时洲出道至今都专注于拍摄,一点儿不涉及那些混乱的娱乐圈关系,有且仅有的一次擦边,还是因为赵彦青和宋明宴的牵连。
都相由心生。
盛丛云自觉看人很准,时洲和那些一心想要靠着床上关系走捷径的年轻是不一样,心智通透又沉稳。
盛丛云不是迂腐的性格,也没必要学着其他父亲棒鸳鸯。
只要盛言闻和时洲都是抱着认真在一起的想法踏实走下去,能走到哪一步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真有进入婚姻的那一天,他自然会祝福。
在一番暗自思量后,盛丛云撤销了那点审视意味,饭桌上的气氛自然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对于时洲来,盛丛云和温如兰早已经是自己的长辈,他摸透了对两位该有的相处态度,所有的应答都很自如。
温如兰越看时洲越喜欢,最初听见盛言闻性取向的那点错愕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觉得自家儿子挑人的眼光挺好。
“原本怕外面的隐私不好,想让言闻带你回家吃饭的,但他怕我们初次见面,你会紧张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走到门口的温如兰有些遗憾,总觉得两时不到的饭局太短了,但她也充满了期待——
“洲,等下次有机会来家里吃饭,阿姨听你喜欢杏仁露?到时候给你做杏仁奶酪尝尝?”
时洲望着她温柔的目光,心尖不可避免地泛起暖意,“好。”
盛言闻见父母和时洲相处得来,高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爸,妈,我先送你们回停车场。”
盛丛云颔首,“也好,让时洲坐在这里等等,迟点你们在一起走。”
要不然,他们四个人同时下楼,万一被被餐客和侍者认出来,多少也会有些麻烦。
“好。”
时洲对着盛丛云和温如兰道别后,目送着他们出了包厢门。
直到确认盛言闻等人进了电梯,时洲才戴上了新的口罩,跟着引路牌前往了同层的卫生间,结果就看见了一道还算熟悉的身影——
是晚餐前在停车场里遇到的那位制服保镖。
对方的背影显得很壮实宽阔,他的头发被剃得聊胜于无,类似于光头的脑袋在洗手台的顶灯下照得有些亮。
再然后,时洲就注意到了后脑袋斜侧的一条丑陋至极的疤痕。
“……”
一瞬间,脑海中的记忆炸开。
时洲及时收回了量的目光,步伐下意识地拐到了右侧的公用洗手台,和那位保镖背对背地站着。
很快地,对方疾步离开。
等到脚步声轻到再也听不见,时洲才停下了装模作样的洗手动作。
存在于脑海中的系统感知到了时洲的情绪欺负,【洲宝,怎么了?】
时洲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方向,坦白,【我见过刚刚那个保镖。】
在地下停车场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只是没来得及想起来。
系统追问,【见过?饭前在停车场吗?】
它作为最先进、最智能的系统,可以是过目不忘。
时洲摇了摇头,揪出记忆里的一环,【不,我是在《骨鉴》见过他,他是道具助理。】
如果,平平无奇的面貌、倒三角眼的特征不能证明这是同一个人,那么对方后脑勺斜侧的疤痕肯定是最独有的特征。
时洲记得有一回午休时,道具组的人就坐在他的不远处聊天,话题就是新来的助理——
“哎哟,你们是不知道啊,陈养长头发就是为了遮后脑勺那条疤痕啊,可吓人了!我问他,他是时候在河边耍时滑了一跤,磕在石头尖上弄的,所幸捡回了一条命。”
“这人长得和瘦猴似的,能吃得消剧组的活吗?”
“我跟你们好了!人家成是乡下人,性子闷不爱话,就是因为家里穷,所以月三千的工资都肯干!”
“咱们道具组现在缺人,他手脚又勤快,你们别把他给欺负跑了。”
“害,组长,瞧你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呢?”
当时的时洲对他们口中的道具助理没什么印象,后来有回收工时碰巧遇上——
对方正在收拾道具用品,散着的长发有点凌乱,但露出的、不能长发的丑陋疤痕让他记忆犹新。
现在离《骨鉴》开机拍摄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的职业保镖,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瘦成那样,还改头换面得差点让他认不出来。
“……”
时洲沉默蹙眉。
自从上回重新梦到《骨鉴》的车祸后,他一想起这部剧的相关内容,心跳就抑制不住地发慌发快。
手机振动声响了起来。
时洲回神,接通电话,“喂,言闻。”
盛言闻隔着手机问,“洲洲,你在哪里?”
时洲随手将纸巾丢在了垃圾桶内,往外走去,“洗手呢,马上,在电梯口碰面吧?”
“好。”
电话挂断。
时洲暂时不想再盛言闻面前流露出异样,但直觉又感到不对劲,保险起见,他干脆嘱咐自己万能的系统。
【十五,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信息,还有……他现在替谁在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