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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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即是规则。

    即便天道已经变成了“斯年”,世间万物所要遵循的规则依旧刻在他的骨血里。

    而现在,他最爱的人,将要被规则抹杀。

    不属于三界的人,自然会被三界抹杀。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可天道还是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只能如此,必须如此吗?

    可规则的执行者就是他,掠夺生命的剑亦在他手中。

    他又该去问谁?

    花一倒是豁达许多。

    过了刚得知此事时的那阵惊慌,他已经着手开始列单子,誓要在离开之前把想玩的、想吃的、想做的,都给做完咯。

    想玩的、想吃的都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就算他一天吃上五顿,也吃不尽天下美食。

    可想做的事儿,却没那么困难。

    下定决心之后,花一寻了个由头将斯年发了出去。

    斯年现在对他言听计从,就是再离谱的请求,也是眼都不眨答应下来。

    于是花一十分不客气的点了周边三座城的特色美食。

    斯年二话没立刻出发,花一估摸着他这一走往返至少得要三天,放心大胆的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专心研究起了皇后给他的“画本子”。

    初识开,依旧坚持不了片刻,便面红耳赤的立刻合上。

    后来缩在被窝里,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敢睁大眼仔仔细细的看那些画面了。

    “这……这如何办的到……”

    最后依旧是面红耳赤的合上,再从被窝里伸出个脑袋,大口大口吸着气,险些闷死过去。

    斯年面上爽利无比的答应了花一的要求,但心底没有一刻是安稳的。

    花一越是豁达,他便越是害怕失去。

    算了算往返的行程,大约需要三天,可他无论如何也人受不了与花一分开这么久。

    于是他披星戴月的只花了两日便回了。

    结果看见的便是将自己裹成蚕宝宝,乌发凌乱,脸上还留着书印子,睡的正酣的花一。

    听到脚步声,花一呢喃了一句,裹紧了自己的被子,拱了拱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过去。

    露出的空档,翻到一半的画本子大敞着,斯年的目力极好,隔着老远也能清晰的看见画本子上光着身子搏斗的两个男子。

    他心靠近,轻轻捏起画本子的一角,而后直到烛台燃尽,他才合上了手中画本子。

    若是仔细瞧,定能瞧见斯年染着浅粉的耳根,但第一眼肯定会被他满面严肃,略带深思的脸给吸引。

    斯年本就黑亮的双眸闪着不明的光,投罩在花一的后背上,即使是睡眠中的人,也觉得背后热的慌。

    第二日,花一醒时发现自己竟然是枕着画本子睡着的,顿时便惊了,偷偷摸摸仓鼠搬运的将画本子找了个角落收好,不放心又往上垒了两个砖块。

    花一拍了拍手心的灰尘,满足离开。

    斯年再次推开门时,手中提着花一点名要吃的三样吃,他还附赠了一堆花一会喜欢的点心。

    他故作惊讶的看着花一准备的满桌子菜,“这都是你做的?”

    花一顿了顿,吞吞吐吐:“拌豆腐……是我做的。”

    房中只点了一盏蜡烛,花一坐在烛台之后,因为羞赧目光微垂,卷翘浓密的睫毛轻颤,线条流畅舒展的侧脸美好的惊人。

    斯年走到桌边坐下,一本正经:“我就爱吃豆腐。”

    花一紧张的要命,自然就不会注意到行为举止有些僵硬的斯年。

    毕竟斯年恐怕从生下来开始就是这么一副正经的模样。

    异常沉默的一餐,偶尔目光相触都撩了火似的互相避开。

    话少了,食也不知味,便只能咕隆咕隆往下灌酒。

    反应过来时,花一已经接连喝了三瓶下肚,素来酒量不错的,这会儿也面色绯红,眸光含水。

    他艰难的用手支起下巴,后知后觉疑惑道:“你——今晚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斯年喉结微滚,目光不由自主的每每滑落到花一饱满的唇珠上,又被生生拉了回去。

    “看,看什么看!”花一猛的一拍桌子,摇摇晃晃的起身。斯年只敢虚虚揽着,仰头看着花一,唯恐他磕了碰了。

    花一勾了勾唇,蓦地矮下身来,揪着某人的衣领,俯身到某人耳边,带着热气的唇不时划过耳垂,花一轻声道:“你、是、不、是、不行?”

    尾音上扬,仿佛带了看不见的钩子,瞬间就将斯年这么多年谨守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给钩断了。

    烛光摇曳,一夜无眠。

    花一醒的时候,除了身上还有些刻意被留下的痕迹之外,周身爽利,他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了。

    最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关键时刻喝醉了,大部分过程他居然都不记得了!

    裹了裹被子,花一自闭了。

    斯年端着醒酒汤进屋之时,看到熟悉的一幕不禁莞尔。

    轻车熟路的找到豁口,将某人的脑袋扒拉出来,还细心的掖好被角,他笑道:“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然后便见某人的脸噌的成了红灯笼。

    “好的很!你才不舒服!”

    “唔——恕我很难赞同。”斯年闷笑,压低嗓子,“我很——舒服。”

    “啊啊啊啊啊——你好烦!”

    ******

    庄海发现,两个妖孽最近腻歪的异乎寻常。

    当然,他没有他们之前不腻歪的意思。

    硬要对比的话,之前好比清粥菜,偷偷摸摸背着他们花前月下。现在就是满汉全席佛跳墙,时不时眼神就要拉个丝。

    不对劲,这十分不对劲。

    庄海摩挲着下巴,觉得有必要召开紧急会议。

    晚间,教室里。

    几个白日里在此挥洒汗水的,此刻皆是面有菜色的围坐一团。

    玉生烟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就是你鬼鬼祟祟将我们召集到此处的原因?关心那两个的感情生活?”

    “是啊!”

    “你是不是闲的,修为超过人家了吗,学识超过人家了吗,的过人家吗?学渣操心什么学霸的感情生活呢!”

    庄海默了,目光扫过,其余几人光是看脸色显然就是站在玉生烟那边的。

    “师父,我懂您。”应光寒道。

    庄海眼中闪出一丝希望。

    “人人都有八卦的心,我也有,所以师父有也不奇怪。”

    庄海:……你是对方派来的卧底是吧?

    “我不是为了八卦!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花一和天道大人,两人的性子根本……不清,总之不似如此。”

    最后庄海只能如此痛下结论。

    待众人散了会,朱要留了下来,他找到庄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你刚刚的,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庄海看了看朱要满是大胡子的脸上一抹飞红,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多虑了。

    但终究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个盟友,两人聚在一处,嘀咕了一阵,定下了计策。

    他们的计策十分简单,想要套出写话,第一要务就是将两人分开,再分个击破。

    所以第二日,朱要负责花一,庄海负责斯年。

    朱要不擅长撒谎,思来想去,最容易将人骗走的方法便是装晕。

    眼一闭腿一蹬后脑勺磕在地上bangbang的响,花一立时便信了。

    他丢下手头正在做的纸鸢,将朱要搬回了屋里,替他查看伤势。

    床幔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是一种绿木青草混杂着山涧清泉一样的味道,霎时好闻。

    朱要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这是抽搐了?”花一嘀咕道。

    朱要只得装作缓缓苏醒的模样,慢慢的睁开双眼,花一背对着他,他转动双眸,于是便看见了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的衣物。

    两个人的!

    “师父,我、我刚刚是中暑了,现在好了,我走、走了。”

    花一一扭身,朱要已经跑了老远。

    “修者也能中暑?”

    花一无奈摇头,朱要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一路跑到约定的地方,没成想庄海也到了,正前后来回踱步,眉头深锁。

    花一和斯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到一起的,如今这结果不可谓不圆满,虽是有些震惊,但过后心中满满的都是替他们开心。

    朱要不懂庄海为何如此踌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自己查到的事情。

    “花一有危险!”

    “他们圆房了!”

    “诶——?”

    大眼瞪眼了片刻,庄海老脸臊的通红,拂袖道:“荒唐!谁让你听这些!”

    朱要委屈:“感情突飞猛进,这也是很大的因素好吗?”

    唯恐朱要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庄海赶忙出心中所想,他道:“倘若你我查探的均是真的,那恐怕事情就更严重了。”

    “为何?”

    “你傻吗?你看两人眼下的反应,就不觉得是有一天过一天,最后的欢愉?如果是连天道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该是多大的难题?!”

    朱要张了张口,没能出话来。

    是啊,若是连这两位大人都解决不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气氛凝滞了片刻,庄海叹了口气:“总之,天道大人那边探口风比较容易,明日我再试试,你去跟他们,明日定要拖住想办法拖住花一大人一整日。”

    大约是从天道那里积攒的各路逃课经验,待到第二日,系数用到花一身上,从未见过各种套路的某人轻易便上了当。

    另一头,庄海想从天道口中探消息就容易了许多。

    这事是压在天道心头的一块巨石,多日来他连花一也不能倾诉,只能默默消化。

    庄海循着话头,到“人多或许会有你们也未曾考虑到的办法”之时,斯年终于松了口。

    对他来,没有比眼前的状况更糟糕的了。

    他沉声将花一即将要面对的事告诉了庄海。

    从和花一针锋相对到并肩作战,庄海早就转粉转的差不多了,乍一听见这样下去花一会死,一时间也不能接受。

    但他素来理智,很快便冷静下来。

    “我可以将此事告诉他们吗?”

    斯年最终点了点头。

    又又又被断美容觉的玉生烟准备好了辞,但凡庄海不出个所以然来,轻则分手,重则半身不遂。

    可听完庄海所言之后,她已然双目垂泪,愣愣不知该如何。

    庄海将人揽过一边拍抚着后背安慰一边道:“此事不得外传,天道大人告诉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想或许我们聚在一起,能想出些办法来。”

    木木听的过程里一直没话,此时弱弱举手:“既然不属于三界,那能不能再创一界?”

    “再创一界?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有人反驳。

    庄海拧眉:“别岔,让她接着下去。”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木木局促的揪紧了衣裳,但想到事关花一的安危,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或许不能,但我时候就听族里长辈过,妖族的大能有一剑劈出一界的本事,我想,或许天道大人也可以呢。”

    众人面面相觑,渐渐的眼里都燃起了希望。

    或许这真的是个办法。

    没等第二日,人一散庄海就直冲花一的住处。

    斯年正在通过不断的实践帮着花一弥补那晚丢失的记忆,骤然听见外间敲门声,花一吓的一缩,斯年嘶了一声,死活被花一推了出去。

    开门,门里是斯年一张臭脸,门外则是庄海兴高采烈的笑颜。

    花一缩在被窝里,懊悔的试图用枕头捂死自己。

    被斯年弄的晕头转向,居然忘了这是他的房间,就这么让斯年衣衫不整的去开门了。

    这下都知道他们不纯洁的男男关系了。

    花一这边还在担心有的没的,斯年听完庄海的来意,死气沉沉的脸瞬间焕发勃勃生机。

    庄海措不及防的受了一个拥抱,余光还瞥见了某人脖子上的可疑痕迹,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狗眼被刺瞎了。

    斯年欣喜若狂,庄海带来的消息太好了,他确实有单辟一界的能力!

    花一不用死了。

    单是这个念头的升起,就能让他幸福的轻飘飘的。

    迫不及待的将好消息告诉了花一,花一一怔,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却是:“你怎么办?”

    花一不清楚天道管理局是如何管理的,但想也知道拥有这样的能力,不可能不受管束,随意开辟世界怎么想都是不合规的事。

    这次斯年却连片刻犹豫都无。

    他笑的舒展:“我?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

    避重就轻,但花一没再问下去。

    因为若是易地而处,他也是拼了性命都要救下对方的。

    半晌,花一反应过来,挑眉怒道:“谁是鸡?谁是狗?!”

    既已有了方法,未免夜长梦多,斯年片刻也不想耽搁,第二日清早便召集了所有人。

    众人对他即将要的事都心中有数,可真正听见斯年让他们即刻回程时,还是有些绷不住。

    木木直接哭了出来。

    “就没什么不分开的办法吗?”

    “是啊,你们开辟世界,肯定到处都是荒草荒地,那可不得有人开荒吗?”

    “对!我们一起去正好!”

    斯年看向花一,花一眼中涌着感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可开辟世界谁又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风险?

    所有提议跟着他们的,眼中尽是真诚。

    花一最终也没能出什么像样的拒绝的话来。

    于是一起前往世界开荒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临走之前斯年回了一趟天道管理处。

    清直到日暮,亲眼见到斯年回来,花一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斯年和天道管理处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从他们做准备到开阵准备开辟世界的那天,都没有任何人来阻挠过他们。

    不过四年不,花一便不问,这是他们之间最简单的默契。

    终于到了这一日,天气格外的清朗。

    按照四年的描述,几人将阵摆好,花一和四年站在阵的最中央,修为最高的庄海四人则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方位。

    一切就绪,同时往阵中输送灵力。

    遥遥九天之上,一道光幕倾泻而下,斯年早有提醒,所以在这之前,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同时手上未有片刻停歇捏着诀。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

    直到光幕之中突然冲出两人。

    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到了自己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刺眼的光幕之后,何时多了两个人,又是何时冲了出来。

    花一也双目紧闭,倾尽全力将周身灵力往阵中输送。

    唯有斯年,仿佛早有预料似的睁开双眸。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知道又能耐我何!”铺天盖地的攻势已经朝着斯年涌了过去。

    来着正是黑白双煞。

    斯年和花一联手都未必能完胜二人,更何况眼下他只有一人,躲闪之中不一会儿就受了伤。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呼救的算。

    就像他早有预料两人会来似的,两人也料定他不会像花一求救,反而加力攻击。

    终于,斯年一时不查,被一掌掀飞了老远,直接出了阵外。

    没了他最后一剑,此阵难成。

    黑白双煞勾了勾唇,准备给斯年致命一击。

    两人面容冷酷,毫不犹豫的抬剑刺下去!

    “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叫声却并非出自天道之口。

    他仰着头,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对着上方光团道:“人交给你们,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虚空之中,似乎有许多高低不同的声音回答他:“记得回来看我们!”

    斯年扬起嘴角,眸中也淬了笑意。

    他走向阵中,劈出最后一剑。

    脚下大地震颤,碎石崩裂,脸颊不知被什么划过,霎时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从天而降的光幕被天崩地裂的末日场景切割成瓦砾般的碎片。

    斯年一步步走向心中的人,任狂风吹拂,衣炔纷乱,世界的尽头,也要将心中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再睁眼,天空依旧碧蓝如洗,一切好像都停了下来。

    成功了?

    成功了!

    花一环顾四周,一片荒芜。他们真的成功了!

    正欲查看弟子们如何了,却突然意识到,他居然众目睽睽之下被斯年抱在怀里!

    庄海干咳两声:“还是先寻个地方疗伤吧。”

    暮来朝去,乌飞兔走,一群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开荒,植树,种菜,许多从未做过的事,一件件体验过来。

    三旬过去,斯年意外收到了故人来信。

    那日他回了天道管理处,开诚布公的交代了自己的计划,按照规章制度,这是决不允许的,出口的瞬间就意味着与整个管理处为敌。

    气氛一度凝滞,直到斯年抛出自己的计划。

    他用黑白双煞来交换。

    倘若换做一年之前,黑白双煞自是不值这个价钱,但眼下不同,黑白双煞能凭空捏出个花一,手中肯定握着些邪术。

    天道管理局答应了。

    好在计划顺利,斯年心道,这会是他永远谨守在心的秘密。

    “诶。”

    花一凑在斯年身边看完了信,一声长叹。

    黑白双煞已经招供,好消息是花一是他们口中的唯一一个存活的“作品”。

    坏消息是两人得知真相后疯了。

    斯年看完信,眼中迷惑更盛:“这算什么坏消息?”

    花一勾了勾唇:“这是你那些同事的善意,如果我将这两人当做生身父母的话,这就是个坏消息。”

    斯年恍然大悟:“那你难过吗?”

    花一摇了摇头:“很奇怪的感觉,不清楚,更多的是觉得荒谬。”

    荒谬的是两个叛逃的上仙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曾经的司命看到了“未来”。

    那时的人族可以不凭借灵力飞行,住在高耸的银色建筑之间,本该十分快乐,可能力越大,造成的危害也越大。

    他们开始互相侵踏,仿佛巨大山火一般的火焰在高耸的建筑间燃烧,无数的人族在逃窜尖叫,一起相拥着走向死亡。

    神族不能插手人界之事,所以他们要创造出更强的人族,来阻止那终将到来的毁灭。

    “误会?所以他们看到的是假的?”花一问道。

    斯年无奈的笑:“假的,也是真的。人族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战争,但也会从灰烬里一次又一次的再站起来重建自己的家园。就像我们正在做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