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一更 暗中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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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上, 宋辛把玩着从那人身上搜到的物品——一块造型奇特的木制令牌,“切”一声道:“一个喽罗,嘴居然那么严实。”

    “或许不只是个喽啰, ”仇子锡若有所思, “他自己和主子从不见面, 靠书信联络,只能证明背后之人的谨慎。”

    他又道:“四处搜集粮食囤积, 难不成是想等价高后卖出, 靠差价敛财?”

    杭絮摇头道:“不像,仅仅是为了财产, 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 或许有别的缘由。”

    容琤也蹙眉猜测道:“这么多粮食,如果不卖出,只为了食用,那他们应该有许人手。”

    宋辛半懂不懂地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仇子锡:“这上面好像写着他们接受粮食的地点,你看看有没有用。”

    仇子锡接过,把那行字扫上一眼, 道:“下山后, 我让冬实带人过去, 守株待兔。”

    他把纸条折住,又想到什么, 重新开,仔细地把这数十个字看上一遍,心中疑惑,嘴中念道:“这字为何有些熟悉?”

    只是未等细思, 山下一道人影冲上前来,冬实气喘吁吁:“大人,城里灾民暴动,堵在太守府前,要您出面,给他们一个解释!”

    仇子锡攥紧手中的纸条:“什么!”

    *

    扬州城内,太守府外的暗巷中,杭絮几人掩藏着身影,看着府门前的乱状。仇子锡吩咐好冬实带一半的侍卫去守株待兔,便急忙出发,另一半还在赶来的路上。

    府门外人头攒动,皆是衣衫褴褛之人,手中提着长矛或锄头,大声嚷着什么。

    杭絮到达府外有了一会儿,但因为灾民把大门围得严实,没有找到机会进去。

    一位灾民高高地站在台阶上,声音尽是愤怒:“乡亲们,这个姓仇的狗太守,嘴上着为我们好,实际上呢,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他却还想着隐瞒,什么动作也没有,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啊!”

    有人附和着:“对,没有粮食,我们怎么活下去!”

    那个人又起来:“渝州的粮食昨天就到了城外,大家可曾看到它们的踪迹?”

    “哪里有什么粮食,从来没有看见!”

    “现在大家总明白了吧,这狗太守是想私吞那些粮食,整整二十车啊,够我们吃多久,就被他这样贪下了!”

    “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要讨个公道,让他把粮食还给我们,是不是!”

    “对,把粮食还给我们的!”

    “粮食,粮食!”

    他们完全忘了灾后半月,粮食从未短缺过,也忘了仇子锡分发的汤药和衣物,内心只想着自己受到了欺骗。

    在一人的鼓动下,那些灾民的情绪更加高涨,朝紧闭的大门冲过去,一波又一波,愤怒难以停歇。

    容琤将那人的话看完,忽然道:“那人不是灾民,是有人指使在府前闹事。”

    杭絮反问:“你怎么知道?”

    容琤慢慢出自己的推断:“我这半个月在各处走访,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健壮,又声音洪亮的灾民,况且粮食被烧一事昨天才发生,他们又如何得知,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告。”

    仇子锡叹道:“领头之人受人指使,其他灾民却在无辜受骗。”

    他眉头紧锁,默然一会儿,转身便走:“我们从后门进府。”

    绕到太守府背后,一进去,下人的眼睛就亮起来:“大人你总算回来了,我现在就去告诉陈县令!”

    他一溜烟跑开,不多时,陈县令微微发福的身影就显现。

    他一看见仇子锡,就像见到救星似的,叫喊起来:“仇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仇子锡一夜未眠,眼下泛出青黑,仍强撑着清醒,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舟擦擦额上的汗,唉声叹气地起来:“不知是谁把渝州的粮食被烧一事传扬出去,灾民听后,觉得等城里的粮食吃完,自己就没活路了,于是聚集起来堵在太守府,要您出来回应。后来不知怎的,又传出粮食被您私吞的消息,民怨更甚,人是越来了越多了。”

    他又擦擦汗:“属下连县衙的人手都派上了,还是劝不住,大人想想办法吧!”

    仇子锡锁眉思索一番,最后一挥袖摆:“有心之人的煽动,拦也无用,你叫人把门开,我亲自跟他们,告诉他们粮食已经找到,不必担忧。”

    只是他还未走出几步,就有侍卫从前门跑来,大喊道:“门被撞破了,大人避一避吧!”

    只是话音未落,挥舞着锄头的灾民就冲了过来,嘴里齐声喊着:“狗太守,还我们粮食!”

    仇子锡高声喊道:“诸位,粮食没有被烧,不必担心!”

    立刻有人反问:“没有烧,那粮食在什么地方?”

    他回道:“还在城外,明日就能运到!”

    “好啊,明日复明日,你个狗官定是在拖延,我们不信你的话!”

    仇子锡的解释被淹没在越来越大的骂声中,无人注意。

    侍卫随后而至,挥舞长.枪,尽力逼退灾民,可对方实在人多势众,防线渐渐后退。

    正当这时,一个灾民忽然倒在地上,挥舞起冒血的胳膊,大喊道:“杀了人,侍卫杀人了!”

    情势瞬间混乱,原本大家互相还留着余地,现在却真刀真枪地动起了武器。

    仇子锡见站在原地没用,不知何时站上了台阶,扯着嗓子喊道:“诸位不要动武,放下兵器,听我一言,大家不必担心粮食……”

    但没有人听他的话,大家都红了眼,发狠似的攻击对方,不时有侍卫或灾民倒在地上,身下血液染红了青石板。

    陈舟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高声喊起来:“保护太守,把这些刁民赶出去!”

    杭絮也被人群裹挟,她并不用匕首,而是赤手空拳,有人攻击便昏丢到一边,她和容琤被人群冲散,抬首四望,看不见人影。

    忽然,她瞥见一个灾民提着锄头向仇子锡挥去,而对方却毫无所觉,仍在大声劝导,来不及思索,迅速冲过去把偷袭之人踢开,晕。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人向仇子锡冲来,四五个杭絮尚能应付,然而一连对付十几人,连她也有些疲惫。

    她瞅准缺口,把仇子锡拉出战圈,语气急促地嘱咐:“他们像是被人指使,冲你来的,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人散了再出来。”

    然而仇子锡却坚定地摇摇头,声音沙哑:“就算里面有人受人指使,但大部分还是真正的灾民,我现在离开,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我要站在这里,向他们清楚。”

    杭絮又晕一个灾民,微微喘着气,又问一遍:“你走不走?”

    对方摇摇头:“王妃让开吧,我要出去了。”

    然而他还没动作,就被一个巴掌得懵了神,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口腔多了丝铁腥味。

    仇子锡懵了好一会儿,才正回头,语气带着些迷茫的怒意:“王妃为何我?”

    杭絮咬着牙冷笑一声:“为何你,因为你就只会逞勇,为了一时的名誉甘愿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既然知道里面有人冲着你来,自己又不会武功,是个废物,就该明白自己有多危险。”

    “你为名而死,剩下的灾民怎么办,扬州城怎么办,难不成你都没想过,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仇子锡被杭絮这通话震得发愣,结结巴巴道:“我、我并非如此想,我只是——”

    杭絮却不听,把人往走廊深处推一把,语气是少有的冷酷:“把自己藏好,人走前不许出来,让我看见,再你一次。”

    *

    看着对方的背影跌跌撞撞远去,杭絮这才松一口气,重新冲入混乱的战局,尽量多晕几个人。

    不知把第几个人晕拖开,杭絮的呼吸渐渐急促,一夜未眠再加上方才的消耗,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她喘了几口气,额上渗出汗珠。

    一点凉意落在脸颊,杭絮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沥沥的细雨落在庭院,柔和了金铁交击之声,连眼中的景色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收回视线,在看清身前的一刹,瞳孔紧缩。

    稍微分神的这一刻,一个褴褛的灾民已经扬起长刀,面目狰狞,向她砍来。

    她一瞬间就判断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不可能完全躲开,于是尽力侧过,用脊背迎接,期望将伤害降到最。

    杭絮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睁着,等待疼痛来临的那一刻起身反击,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一个温热的怀抱轻轻拢住了她,落在脸颊的冰凉雨滴也没了踪迹。

    接着一声闷哼响起,不远处传来武器落地的“叮当”声。

    杭絮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容琤低垂着凤眼,见她望来,眼睫微动,一滴雨水滚落,尽力朝她勾起一个唇色苍白的笑,接着毫无征兆地头一垂,靠在她的肩上,沉甸甸的重量。

    她慌忙地伸出手,去摸容琤的后背,触碰到一手黏腻的温热,徒劳的捂住那道刀口,想要挡住流出的鲜血:“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肩上的人轻轻笑了一声,虚弱到几近于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我过的。”

    不让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