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兵分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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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痒意忽地从皮肤上窜起, 而后飞快流遍全身,陈舟不是个能忍受痛苦的人,他艰难移动着手指, 想要去挠一挠最痒的那处地方。

    但在碰上的那刻, 动作忽然停止, 他想起了杭絮的话,痒入骨髓, 令人欲狂, 不住抓挠,指缝都是血肉……

    陈舟了个寒战, 浮于表面的痒似乎在一点点向下, 进到皮肉之中。

    他这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也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真切地恐惧起来。

    杭絮完那些话,便重新坐了回去,淡淡望着地上止不住来回翻滚的陈舟。

    容琤提了茶壶,给自己和杭絮各倒了一盏茶,朝对方推去。

    她接过茶,听见男人低声问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摩挲着瓷白的杯壁, 她随意地回答:“就是上次宋辛用的药, 我按照药方配了出来。”

    连习武数年, 受过训练的人,也没撑多久就服软, 她不信四肢不勤的陈舟能抗住。

    不出所料,杭絮刚喝完一杯茶,陈舟就气喘吁吁地喊起来:“快给我解药,我, 我!”

    她放下茶盏,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汗淋漓的人,“想通了?”

    “对,我想通了,我,药……”他裸露的皮肤上已经存在着数道抓挠的痕迹,有几道已经见了血,皮肉翻卷着。

    她翻出一粒药丸,捏在手里,陈舟便迫不及待地张大嘴,接住那枚扔下来的药丸。

    圆胖的躯体终于停止了滚动,陈舟仰躺在地面喘息,忽地转头看杭絮,那张圆脸上道道汗水,沾了许多灰尘,没了往常的和善,倒有几分狰狞的模样:“我虽然答应了,但王妃也必须允我几个条件。”

    “陈太守请。”

    “我今日泄露消息,那些人必来取我性命,你们要派人一刻不离地保护我。”

    “还有,我自知犯了重罪,不能全身而退,只希望能留一条命在,流放边疆也罢,充军也罢,有命就行。”

    陈舟完这两个条件,细缝的眼睛睁大,直直盯着容琤:“瑄王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兄弟,想必做到这两样,只是举手之劳吧。”

    容琤并未回答,也没有看他,而是看向杭絮,凤眼轻轻眨一眨。

    杭絮也冲他眨眨右眼,嘴角略微勾起来,看向陈舟时,声音也带上些笑意:“陈太守放心,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好了,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吧。”

    陈舟点点头,“你问吧。”

    “跟你一起做事的,是不是一个北疆人?”

    纵使心中一直惦记着宋辛,但杭絮第一个问出口的,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若对宋辛的去向表现得太过急切,被这个奸诈的人抓住把柄,他指不定又会提出什么要求。

    “对,”陈舟话的很慢,“他叫努尔·□□,我负责粮食的运输和人手的搜集,他负责锻造武器的事项,还有武器的运输。”

    “他一个北疆人,怎么会来到中原南方,跟你做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我跟他很少话,对他了解的不多。”

    杭絮还想再问,却被门外匆匆的脚步声断。

    她转头向门外,正好看见仇子锡跨进门。

    仇子锡也看见他们,略微点一点头:“听见卫陵的消息,我们就赶来了。”

    这时,一阵刺耳的喊叫插入几人的谈话。

    “你、你怎么还活着!”

    “是不是我的药还没有解,你是鬼魂对不对!”

    陈舟的脸色比药效发作时更加苍白,冷汗涔涔,他挪动着身体,想要远离仇子锡,但只能无力地在地上磨蹭。

    仇子锡将身子转向地上的人,冷笑一声:“我没有死,竟让你这么害怕?”

    “你们怎么没死,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

    他猛然转向杭絮:“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发现了?”

    杭絮明白他在问什么,但并不想回答,声音冷下来,“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陈舟噤了声,但目光仍不时瞥向仇子锡,有些惊惧。

    她继续问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陈舟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告诉我身份,我们大部分时间是书信交流,见面他也戴着面具,但我猜测他是京城的某个高官。”

    “为什么。”

    “他话有时候会带些京城的腔调,信中有时也出现京城的俗语,这是我只是暗中猜测,从来没有跟别人过。”

    仇子锡猛地站起来,像是终于忍受不住,那张刚硬的脸带了少见的怒意,声音冷沉:“一个连真面目也没有见过的人,为何要替他做事,犯下这种株连九族的重罪?”

    “三年前,你入职那日,我记得你曾过,要当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现在呢,劫走济灾之粮、掳掠灾民,为一己之欲,甚至不惜延长瘟疫,只为制造混乱,这桩桩件件,哪一样是为了百姓?”

    陈舟艰难地仰起头,目光和仇子锡对上,脸上表情带些惊讶,“我不过随口一,仇太守竟然记了这么久。”

    他狼狈的脸勾出一个笑,“仇太守是个好官,一心为民,在扬州干上一辈子都愿意。”

    “我却不想一辈子当个县令,庸碌到死。”

    “若是计划没有被乱,”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懊恼,“太守的尸体应该在扬水西岸的滩涂上被发现。”

    “我临危受命,暂代太守,而后治理水患,受陛下赞赏,将我这太守之位给扶正了。”

    仇子锡看见他这副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还隐隐遗憾的模样,怒气盈胸,可陈舟却不欲再什么,任仇子锡怎么问,也不回答,反而转向杭絮道:“王妃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

    杭絮因前世的记忆,早知道他的算,因此并未太过震惊,指一指角落里的三角眼道:“我听他,今天是将兵器运出去的日子。”

    三角眼被指到,浑身抖了抖,更往角落里面缩去,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瞎子加哑巴。

    “不错,今天的确是运送兵器的日子。”

    “他们要把兵器运往何处?”

    “从南郊绕道至北门外,他们会去山上,从一条特意开凿的路离开扬州。”

    “路在什么位置!”杭絮心跳逐渐加速,她用力握紧掌心,将语气维持平静。

    “我只知道他们去的是壁罗山,至于那条路,是机密信息,我不了解。”

    陈舟眯着眼,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哼笑起来:“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山下,快上山了,想要截获武器的话,王妃可要抓紧了。”

    他以为杭絮问这些话,是想知道武器的去向,全没往宋辛身上想。

    杭絮站起身,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多谢提醒。”

    她看向身旁的容琤,“我带你的人去救人?”

    “我过,你的命令他们一样听从,”他也站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走到门外,却忽地听见门内又响起凄惨的叫声:“怎么又痒了,不是吃了药吗,你别走,别走!!”

    杭絮脚步顿住,重新返回屋内,陈舟在地上着滚,眼珠赤红,牙齿紧紧咬着,卷土重来的痒意显然让他接近崩溃。

    她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药丸扔进他的口中。

    “对不住,”她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毫无歉意,“忘了,刚才的药只有一刻钟的效果。”

    “你要感谢自己刚才表现得不错,如果弄虚作假的话,第二粒药可不会给你。”

    陈舟闻言,惊惧地望了她一眼,却是累得不出话来了。

    再次走出门的时候,杭絮听见仇子锡的声音传出来:“把我骗到都陵山上那次,你究竟是怎么把信送到我手上的?”

    陈舟的声音很低,但杭絮也听见了,“太守大人,当然是靠你身边的人了,冬实看着憨头憨脑,但可聪明的很,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从没怀疑过他……”

    杭絮心脏一跳,那些隐藏在冬实憨厚笑脸下,被忽略的疑点忽地浮现。

    壁罗山下,仇子锡将截获的纸条给冬实,让他守株待兔,最后却无功而返,消息究竟是谁泄露。

    仇子锡夜半未归,为何冬实毫不担心,反倒太守让他另一日去接应。

    以至于那日太守府前,杭絮郑重叮嘱时,冬实毫不顾虑的笑脸,也让她疑窦丛生。

    她拉紧容琤的手,将他扯了一起往回走,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孙大夫的药材买到了吗?”

    “前两日到了。”容琤派了手下在队伍中,自然清楚。

    他没有听见陈舟的低语,此刻有些疑惑,“怎么了?”

    杭絮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开始施药?”

    “就是今日上午。”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又到了门前。

    仇子锡看来,有些讶异:“王妃——?”

    杭絮却不管他,径直看向地上的陈舟:“你冬实也是你的人?”

    陈舟了第一遍,自然能第二遍:“确实,王妃没有想到吧。”

    “你派他去苏州采购药材,有没有在药上动手脚。”

    陈舟想了想,点点头,十分无所谓的模样:“应该是动了吧,我让他做点手脚,回来的时候,他跟我保证,这药能让那孙老头名声尽失。”

    杭絮一惊,还未什么,另一边发出一阵刺耳的桌椅摩擦声。

    仇子锡站起来,嘴唇紧抿起来,神色带了少见的慌张:“我进城的时候,看见城墙外已经支起了施药的棚子,孙大夫马上就要施药了!”

    杭絮看向容琤,男人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菱唇微抿。

    太守看向容琤,他原本慌张的神色收敛起来,眉眼坚定:“还请王爷与我一起去城外阻止施药。”

    “凭我一人,恐怕威信不足以制止灾民。”

    容琤看向杭絮,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杭絮松开男人的手,背身走出门外,声音伴着身影远去,“你的人我带我了。”

    容琤微愣,随即正身看向仇子锡,声音冷沉下来:“事不宜迟,我们也抓紧行动。”

    “至于他们,”他冷冽的凤眼瞥向地上的两人。

    “都绑了扔地牢去。”

    天空忽地响起一声闷雷,随即有雨淅淅落下。

    扬州郊外三十里的半山腰上,宋辛靠在堆满兵器的牛车上,手脚被绑得没了知觉。

    他眨眨进了雨水的圆眼睛,嘟哝起来,声音带些沮丧:“将军,你再不来,我们可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