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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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她方才是有些昏沉, 可也不至于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在她看不见地方,容琤耳廓血红,这红意甚至蔓延到了玉色的脸庞, 他僵硬地立在原地, 许久才慌乱转身, 背对杭絮,声音断断续续:“抱、抱歉, 是我刻意收敛了气息……”

    他回来时发现外门没锁, 心中起了警惕,于是刻意收敛脚步声和气息, 慢慢靠近。

    来到自己的卧室外, 听见里面有熟悉的声音,他才推门出声,没想到正好撞见杭絮换衣服。

    两人各自背对,杭絮为自己狼狈的模样感到羞恼,容琤则神思不属。

    薄纱接近透明,即使容琤只是隐约一瞥,却把对方的情状印在的脑海中。

    昏暗的室内,少女的身体几乎白的发光, 乌发披散, 黑白对比分明, 在红纱的笼罩下,又交融出隐约的欲色。

    杭絮不似那些闺阁少女, 大门不出,身上尽是软肉,她练过许久的武,连肩胛脊背也覆着一层柔韧的肌肉。

    漂亮的蝴蝶骨似利刃, 在脊背上突起一个弧度,中间数节脊骨起伏,在两侧各投下淡色的阴影,再往下脊背微收,过渡到腰际,杭絮的腰是极纤细的,只是藏在衣物中不甚明显,他曾经拢过,却没想肉眼看去竟更细些。

    再下……便不能再想了。

    就算没用手触碰,容琤也知道自己身体烫得惊人,他尽力不去想刚才的那惊鸿一瞥,可心脏仍聒噪地跳动,不知在叫嚣着什么。

    *

    杭絮揪着红纱好一会儿,没听见身后传来什么动静,以为容琤离开了,心翼翼回头看一眼,结果同容琤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跟被烫了一样转回去,她听见身后容琤不复冷淡的声音,“阿絮先穿……我的衣服应急吧。”

    她拢了拢薄纱,遮住露出一半的肩头,“你先出去!”

    *

    杭絮速度飞快,没一会儿就穿着身宽大的男装出来。

    容琤坐在外堂的桌上等她,两人视线短暂相交了一瞬,而后都不自然地移开。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过长的衣摆堆到地上,衣袖也折了两折,看着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

    “嗯……我去太守府的时候,遇见那个唱戏的女子了。”生硬地转移话题。

    容琤配合问道:“她不是被容敏救了?”

    “都是在外人面前表演而已……”

    了许久,杭絮忽然想到什么,从袖子里取出那块玉环,轻轻放到桌上,船只在江上微微晃动,但桌椅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这是我在容敛身上找到的玉环,上面的纹路很奇怪,你认得吗?”

    容琤拿起这温润的羊脂玉环,把两面都看了看,眉头蹙起来,神色专注:“我从未见过这种纹饰,这一面像异域的文字,另一面又像兽类的图腾。”

    “皇子的配饰都由宫内一手操办,等回京,我去问问银作局。”

    杭絮点点头,“那好。”

    “这玉环还是先放在你这里吧。”

    容琤递过玉环,她接过,两人的手指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静默。

    她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同容琤,只是一望着他,不知为何就梗住了,总是想起方才在屋内的情形。

    怎么就大意走错了呢!

    外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接着“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杭絮抬头看去,云儿提着个挺大的食盒走了进来,她如蒙大赦,赶紧过去帮云儿提到桌上。

    云儿高高兴兴地:“姐回来了呀,正好,我把东西也拿上来了。”

    杭絮把食盒开一层,里面摆着两叠热腾腾的菜,“里面都是菜?”

    “对呀,”云儿把菜一盘盘取出来,放到桌上,“姐中午就喝了两口汤,肯定饿了。”

    闻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酒楼的时候,确实没吃什么东西,腹中倏地传来一阵饥饿。

    思索间,云儿已经把碗筷摆在她的面前,“姐快吃吧。”

    杭絮拿起筷子:“多谢云儿想得这么周到。”

    云儿摆摆手,“我一开始还没想到呢,都是王爷的的。”

    “到船上的时候,王爷姐回来肯定饿了,要去下面让厨子做几道菜,又怕摸不清姐的口味,才让我跟着一起去。”

    “刚才王爷先回来了,我在下面等厨子做菜呢。”

    杭絮握着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容琤,他脸上不知为何带了点红意,但神色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因云儿的话要邀功的迹象。

    “你……刚才怎么不跟我。”

    “这种事没什么可的。”

    杭絮闷闷地把头转回来,吃起了饭。

    吃着吃着,云儿忽地出了声:“姐,你穿的这身衣服,怎么这么大呀?”

    她仔细看了看颜色花纹,“哎呀”一声,“这不是王爷的衣服吗?”

    杭絮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沉吟道:“我……回来的时候衣服脏了,没找到自己的,就先穿了他的。”

    这是个拙劣的理由,云儿却信了,“怎么没找到呢,姐不记得了?我把衣服放床头那个柜子里面了啊……”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下次一定记得。”

    *

    那些菜的份量都很少,杭絮吃得干净,大多数菜都见了底,云儿利索的收拾着桌面,盖上食盒盖子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

    船只剧烈地晃动起来,云儿提着个大东西晃晃悠悠,还是杭絮站起来扶住了。

    眼看云儿站稳了,还是要推门出去,她连忙抢过食盒,放在地上,道:“现在刚开船,还要晃一会儿,待会再下去吧。”

    云儿想了想,点点头,也坐下了。

    纵使船只晃动得再厉害,桌凳依旧岿然不动,它们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个房间的装饰一模一样,走进去了,根本分不清。”

    杭絮仰头看着晃悠悠的天花板,忽然道。

    如果是在王府或者扬州的太守府,她进去的第一眼就会发现不同,从桌椅位置到床铺帐幔颜色都一样,这谁能分得出来!

    容琤赞同地点点头:“阿絮得对,也许还有回来的时候太累了,没有仔细分辨。”

    “也有可能,”杭絮沉吟道,“我来的时候进了宋辛那里,他正在熬药,是不是药有什么致幻的效用。”

    容琤:“不错……”

    “王爷,姐,你们在谈什么啊……”

    云儿愣愣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没有听出来他们在些什么。

    *

    滕州城着实不大,当船离港的号角响起时,半个城市都笼罩在那悠长嘹亮的声音中,而太守府也在其中。

    容敏带着几个下人走进自家皇弟的院子,伴着号角声,一路绕到荷花池旁,那里被摆上了一套桌椅,一人坐在椅子上,默然无声,只看背影,也能感受到其中阴鸷的气息。

    他不由得笑起来,笑中刻意掺了许多亲近揶揄:“三弟,怎的了,被一个偷弄着心情不渝。”

    容敛斜过头,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冷不淡:“那女人可不止是偷。”

    走近了,他也坐下,这才发现面前的荷花池翻腾着浪花,几个人影在里面搅动。

    “东西还没找到?不就是一块玉佩吗,没必要废这么多功夫,来,这是太守新送的酒,喝一杯。”

    容敏各倒了两杯,推一盏给容敛,语气温和,倒真像个关心弟弟的兄长,“别气坏身子了。”

    容敛接过酒,一饮而尽,“不论这玉环重不重要,都是我的东西。”

    “是我的,我就要把它握在手里。”

    这话时,容敏正瞥见对方的神情,冷静深沉,可再一晃眼,又是那副怒意外显的幼稚模样。

    “等抓到那个女人,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暗自发笑,不再去想:“来,三弟喝酒。”

    荷花池里的几人湿漉漉地爬上来,因在水里待了太久,他们的脸色都变得乌青发紫。

    一人禀报:“回三皇子,我等在里面找了许久,还是没有发现玉佩。”

    “啪嗒”酒杯被狠狠掷到地上碎成数片,“找不到就再去找,还用我吩咐吗!”

    地上几人脸色惶恐,不等休息,又跳入了水中。

    “三弟为何不把这池水抽干,再去寻找,那样就方便多了。”

    容敛哼笑一声,“若是能抽,我早就抽了,只可恨这水不是死水。”

    这荷花池是活水,连着一条溪,一直延伸到府外,接入护城河,根本无法抽干,现在只能赌玉环份量够重,没有随着水流一直飘到护城河,那便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容敏寒暄一番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

    “再过一月便是中秋,按往常的习惯,父皇一定会举行家宴,届时三弟可要回京?”

    “怎的,”容敛斜睨他,“才在滕州待了几月,二哥就待不下去了?”

    容敏叹一口气,温雅的脸上长眉微蹙:“三弟这是什么话,中秋本就是家人团圆之日,我思念父皇母后,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嗤,”容敛忽地笑起来,“你思念他们,他们可未必想你。”

    “新婚之夜,原本要赴任封地的二哥,拉着叔叔的妻子胡言乱语,要是不母后怀孕,不能杀生,父皇指不定就拔刀把你砍了。”

    容敏神色有些尴尬:“三弟这是什么话,那些都是谣言,我不过是喝醉了酒,行动失常罢了。”

    “再者,我在滕州这些日子,也做出了不少政绩,相信父皇一定会高兴,到时不定特许我在京城多待些时日。

    *

    就在容敏钻研如何在自己的政绩上多添一笔的时候,杭絮一行人也终于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