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小婶婶,中秋宴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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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

    开着一条缝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里头三弦和调的声音一滞,随即又慢悠悠弹起来。

    掌柜的从柜台里走出来,恭敬又警惕地量着两位不寻常的客人。

    “两位, 是来吃饭还是听曲儿?”

    杭絮不愿寒暄, 直接道:“你们这里, 是不是有个叫落儿的歌女?”

    “这……”掌柜有些迟疑的模样,“歌女来来去去, 名字我哪儿记得请。”

    “嗒”

    一锭银子被拍在柜台上。

    “现在记起来了吗?”

    “记得记得!”掌柜看着那锭闪亮亮的白银, 眼睛泛起光,“刚才忽然就记起来了。”

    “落儿确实是我们这儿的歌女, 上个月刚来的, 嗓子那叫一个清甜,客人都爱听她唱歌。”

    “她一般什么时候来唱曲儿?”

    掌柜歪头看了眼天色:“快了,她是午时的场。”

    “我把她包了。”

    “不行不行,”胖掌柜连连摆手,“客人来这吃饭,就是为了听落儿的曲儿,她不在,我生意就没了。”

    她不跟他废话, 手腕一动, 那锭银子稳稳落到掌柜的怀里。

    “来个包厢, 等人来了,直接带到我那儿去。”

    “得嘞!”

    掌柜应得响亮, 完全没了刚才的坚决,“阿六!带贵客去天字一号房。”

    -

    这酒楼不大,即使是最好的房间,也有些狭, 容攸和杭絮并肩坐在一起,有些新奇地看着四周的装饰。

    “絮姐姐,你要找的就是那个歌女吗?”

    “不错,就是她把玉佩卖给我爹的。”

    “玉佩,是什么?”

    容攸在宫里把事情偷听了个遍,却唯独没听到跟玉佩有关的消息。

    杭絮一愣,忽地意识到柳阳景并没有把玉佩这事在皇帝面前出来。

    那一日他摆出了许多证据,信件、印章、证词,却独独没有玉佩,为什么?

    那玉佩跟科尔沁的形制十分相似,连她都能猜得到,这必然又是一样证明科尔沁与杭文曜交往过密的证据。

    她压下思绪,不再多想,开始跟容攸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就算这件事没有被爆出来,但就凭那玉佩的奇怪纹路,也必然跟杭文曜身上无孔不入的诬陷有些关系。

    “叩叩”

    门被敲响,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客人,落儿来给您们唱曲儿了。”

    杭絮刚想站起来,容攸便率先跑过去开了门。

    一个抱琵琶的青衫女子缓步走进来,轻轻福身,抬头看见杭絮时,眼里有明显的讶异。

    听曲儿的女子,还是这么年轻的,真是稀少。

    她跪在软垫上:“不知客人要听什么,奴最擅的是‘蝶恋花’。”

    “不着急,”杭絮叩一叩桌子,“坐。”

    落儿迟疑一会儿,站起来坐在两人对面。

    “你叫落儿对吧?”

    对方稍一颔首,没有出声。

    “听掌柜的,你才来这里一个月,之前是在哪里生活?”

    “奴之前在滕州生活,为给母亲治病,才来了京城。”

    “这样算起来,时间差不多。”杭絮笑道。

    落儿有些疑惑:“客人什么?”

    “我,你来京城没几天,就把传家宝卖了,动作还真快。”

    落儿脸色瞬间变化,“客人调查过我?”

    她没有否认:“稍稍查了一些事情。”

    “比如你家祖籍滕州,三代皆为农民,哪来的传家宝。”

    “再比如你那玉佩只卖了二两银子,给母亲买药却已经花了几十两。”

    杭絮每一句话,对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琵琶上的手指紧紧按着弦,倏地一松,铮然声在室内回荡。

    “你,”杭絮端起茶壶,给自己和容攸各倒一杯茶,“这不是很奇怪吗?”

    “客人想多了。”

    落儿深呼吸几口,勾出温柔得体的笑,“那玉佩确实不是我的传家宝,偶然得到,但为了卖出去给母亲治病,只能这样,把它的身价抬高一些。”

    “至于那些银两,是我在滕州卖唱攒下的一些银钱。”

    “是这样吗?”

    杭絮反问道:“可我怎么听,在来京城的第二日,你母亲病情突然加重,于是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典当,去看大夫。”

    “若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为何在母亲垂危之际,还要独独把它留下呢?”

    “这玉佩虽然成色不好,但卖个几百文,想必也是有人收的。”

    落儿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握着琵琶的手指节泛白。

    “你,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这玉佩不是什么传家宝,也不是偶然得到。”

    杭絮指腹点着桌面,不急不缓道:“而是有人特意交给你,让你在军营放风的时候跪在城外,把这东西卖给杭将军呢?”

    歌女猛然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她笑笑,“不过,你这算是承认了?”

    对方抬起头,倔强道:“承认又如何,我不过卖了个玉佩给别人,又不是下毒刺杀,难道还犯了罪吗?”

    “卖玉佩确实不犯罪,”杭絮啜了口茶水,“但这玉佩上印的是科尔沁的图案,持有者有通敌卖国之嫌。”

    “姑娘觉得这算不算犯罪呢?”

    落儿脸色瞬间苍白,她想起了那块玉佩,材质粗糙,满是棉絮,却有着诡异而细致的纹路,原本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可经杭絮一,那玉佩瞬间带上了可怖的色彩。

    “我、我不知道,是别人给我的,跟我没有关系……”

    她放下茶杯,清脆的声音让对方回神:“实话告诉姑娘吧,我是大理寺的人,正在追查这事。”

    一枚鎏金的令牌出现在落儿眼前,上面大理寺三个字璀璨发光。

    “姑娘如果不想受到连坐,最好把事情和盘托出,让我们找出真凶,也好洗清嫌疑。”

    “好……”女子惊惶地点头,“我全都告诉你们。”

    杭絮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雪白的宣纸,又拿出根炭笔:“姑娘可以了。”

    -

    午后的太阳正大,杭絮走出酒楼的时候,被刺得眯起眼睛。

    她摸着袖中那张写满证词的纸条和一个硬块,勾起满意的笑。

    容攸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絮姐姐,你好厉害,没几句话,她就什么都了。”

    “一点审讯的技巧,如果她受过训练,那就没用了。”

    军中审讯俘虏的技巧大多酷厉,纵使一些简单的言语引诱,对付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也足够了。

    还有那枚大理寺的令牌,幸好没有还回去,果然能派上用场。

    “不过,靠这些证词,我们真的能找到人吗?”

    容攸的声音有些怀疑,视线瞥过杭絮的袖子。

    不是她不相信,着实是证词太过简陋,从始至终,那歌女只跟一个人接触交易过,那人还蒙着面,如何能在其中得到有用的线索呢?

    “找不找得到人不一定,但这些线索,非常有用。”

    杭絮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蒙面人手指上的黑色纹路、奇怪的口音、以及她从歌女那儿交换来的、一锭蒙面人给的银子。

    这些的细节,虽然不能直接追查,但在杭絮看来,能让幕后之人的身份更清楚一些。

    容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还不甚了解这些查案需要的技巧。

    杭絮拍拍对方的肩膀,“好了,你站在这里,我去牵马。”

    -

    那匹高大的黑马被酒楼的厮牵进了马厩,放在一个倒满草料的单间。

    被杭絮带上嚼头的时候,还有些不愿意,依依不舍地瞥了眼鲜嫩的草料。

    杭絮骑上马,一拉缰绳,马匹便“哒哒”地前进。

    出了马厩,从后院绕到酒楼门口,容攸果然待在原地。

    她让女孩待在原地,对方便一直站在台阶下,连一步也没有挪动。

    杭絮嘴角弯起来,“驾”了一声,马匹向容攸的方向跑过去。

    忽然间,一个更加响亮的马匹嘶鸣在街角响起,伴随着连绵不断的马蹄声和甩鞭声。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直直向着酒楼的方向。

    她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也催动马匹,向着容攸的方向急速赶去。

    容攸站在原地,两边的马蹄声响若雷霆,她目光正望向街角,那里有一匹白马,正一往无前地向自己冲过来。

    白马越来越近,扬起的马蹄简直是近在眼前,她被吓得瞳孔紧缩,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阿且,拉住我!”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杭絮右手紧紧拉着缰绳,半个身子倒至马下,只为了把另一只手送到容攸面前,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但她相信对方看得见、抓得住。

    容攸身体虽然僵直,但听见杭絮声音的那一刻,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面前之人。

    一阵力道从手臂传至全身,她的身体腾空一瞬,接着整个人俯在马鞍上,腹硌得生疼,身体随着马匹跑的力道一颠一颠。

    杭絮轻夹马腹,让跑绕圈的马匹安静下来,杏眼冷漠地望向街对面。

    那里,一匹白马正不安地嘶鸣着,马上的主人嘴角含笑,端的纨绔风流,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干的是什么伤人性命之事。

    那人扬起马鞭,抽了□□之物一鞭,声音响亮,毫不留情,白马果然安静下来。

    接着,他也望过来,看见杭絮时眉眼愉悦地挑了挑,“婶婶,中秋宴一别,好久不见了。”

    他又看向容攸:“这不是十六妹妹吗,对不住了,刚才骑得入神,一时没把握住马匹,没伤着吧?”

    杭絮学着他的模样,也散漫地笑起来:“这不是三皇子吗,当真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