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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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山月宗平静了许多年,难得有这种一波三折还反转连连的热闹,看得弟子们津津有味。

    唯有棠芳掌门看着平邪峰不靠谱的这师徒三人,只觉得头疼。

    “原本我们宗门就已经穷得人尽皆知了,你们几个为了盖新房子还碰瓷”

    沉璧深觉自己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刚要道歉,就听棠芳掌门话头一转:

    “不过早知道还有这种思路,就该多碰瓷点,我们宗门还有好多地方都旧了,正好砸坏了盖新的!”

    沉璧:?

    这个宗门好像从上到下都有些不太对劲。

    其他师兄师姐也跟着夸芃芃:

    “不错,芃芃师妹入门不过一月,已颇有我九重山月宗的风范。”

    “我们宗门的准则就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但强归强,横归横,真正的大亏吃不得!”

    “脸面哪有真金白银重要!这个淮夷家就是太要脸面才会被芃芃师妹敲诈,这点钱就当我们芃芃老师收他们的一点学费吧。”

    挨夸的芃芃红光满面,她若是有尾巴,恐怕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姬殊见芃芃如此得意,怕她今后越学越歪,忍不住泼她冷水:

    “这次多亏了淮夷家顾忌着两方势力没有拆穿,若是下次你又拿这招去对付其他宗门,人家可不一定吃你这套,而且,你孩子家家,少学些外门邪道。”

    芃芃顶嘴:“为什么孩子就不能学歪门邪道?大人学就可以了吗?”

    “大人可以用歪门邪道是因为要对付这肮脏的世界。”

    “那孩子学,就是为了保护没有办法对付肮脏世界的笨蛋大人!”

    姬殊:“嗯?谁笨蛋大人呢?”

    被姬殊一巴掌捏住脑袋瓜的芃芃咿咿呀呀地大叫起来。

    沉璧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我觉得芃芃这样就很好。”

    卖惨装哭的芃芃一顿。

    “有时候,做个刚正不阿的人是会吃大亏的。”沉璧仿佛想到了什么,抿出一个淡淡笑容,“人有时候就是要自私些,卑劣一些,才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沉璧的这句话,其实是在自己。

    但听在月无咎和姬殊耳中,则完完全全是在预告孤雪道君即将面对的惨痛教训。

    至于芃芃的理解就更偏了。

    “姐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我不自私我不卑劣!我敲诈他们只是权宜之计,等我长大了变强了必定堂堂正正地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沉璧弯唇一笑:“好,我等着芃芃长大变强。”

    完,她抬头对着身后的月无咎、姬殊,还有棠芳掌门道:

    “今日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我知各位心中有许多疑虑,烦请诸位再宽限我一夜,明日之后,我定会回来给诸位一个交代。”

    拿到了金风玉露丹的沉璧向众人深深鞠躬,随后便在众人瞩目下翩然离去。

    至于她去干什么了。

    月无咎和姬殊不敢细想。

    “行了,此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你们还是赶紧想办法修你们破房子吧。”

    撂下这句话后,棠芳掌门和华容长老就跟赶鸭子似的,把一众看热闹看得意犹未尽的弟子们也赶下了平邪峰。

    今夜,有的人预备颠鸾倒凤,有的人却是注定没有屋子住的。

    月无咎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先点点头的灵石吧。”

    首先是从淮夷家里拿到的三十万灵石,其次是之前月无咎接任务拿到的十万灵石,后面这十万灵石又拿去买了制作傀儡人的材料。

    已知孤雪道君之前答应要以市价三成收购他制作的傀儡人,那么剩下的三十万灵石,是拿来做孤雪道君的订单更赚,还是给别人定制特殊傀儡人更赚?

    月无咎的笔顿住了。

    在两个徒弟的注视下,他的额头渐渐冒出了汗。

    芃芃有些疑惑,声跟姬殊交头接耳:“师尊怎么不算了,他是不是算不出”

    “偷偷聊什么呢?”月无咎放下笔,轻咳一声,“芃芃,就你了,为师考考你这道数术题如何计算。”

    芃芃痛苦地啊了一声。

    平日白天在华容长老的课上就要学数术,怎么这个时候也要学啊。

    但碍于师尊的淫威,芃芃还是不得已拿起笔算了起来。

    “师尊,我算好啦!”芃芃拿着演算纸递给月无咎,“答案是分二十万给孤雪道君的订单,再分十万用来做定制最划算!”

    姬殊凑近看了看计算过程,竟然意外地过程清晰答案准确。

    姬殊:“没想到,芃芃平日看着不灵光,这方面倒是有点天赋。”

    芃芃:“哼哼,这些题我生来就会,怎么会难道我这个天选之子等一下,师姐你是不是我不灵光?”

    姬殊:“你听错了。”

    糊弄过去的月无咎松了口气。

    这种题,放在他年轻的时候,连演算纸都不需要,十秒内高低给他们整个答案出来。

    但现在,脑子空空,不会算就是不会算。

    眼下暂时不愁灵石的问题了,不过要修房子还得明日先向棠芳掌门赊一笔账,再去仙坊转转买些材料顺便雇人,总之急不来。

    更重要的是,今晚他们还得找个地方睡觉。

    月无咎偏头问芃芃:

    “屋子今日来不及修好,我和你师姐随便寻个树根底下倒是都可以睡,不过你的话,今晚就去和乐瑶一起凑合睡一晚如何?”

    芃芃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要和师尊师姐待在一起!我不介意睡树根!”

    姑娘一一个,死死扒拉着他们大腿。

    师徒二人刚要宽慰,就听芃芃下一句道:

    “就算是师尊,也不可以抢我老婆哦。”

    “”

    “”

    果然,什么感动,不存在的。

    *

    最后师徒三人搬出了月无咎之前收进芥子袋中的宽大玉床。

    姬殊合拢十指,施术令缠绕树上的藤蔓疯长,与另一棵树连起来,做成了遮天蔽日的伞盖,三人就挤在下面的一张大床上过夜。

    点点星光从树藤间隙透入。

    数着星星的芃芃忽然想起了沉璧。

    “诶,姐姐现在应该在和那个孤雪道君激烈打架吧。”

    原本已经快睡着了旁边两人闻言瞬间睁开了眼。

    “希望姐姐不要受伤,希望只有那个凶巴巴冷冰冰的冰块道君会受伤,但也不要伤得太严重,只要给他心里留点阴影就可以了。”

    姑娘者无心,但旁边两个男人却听者有意。

    为什么偏偏要在睡前提起这个话题!

    脑子里都要有可怕的画面感了啊!!!

    月无咎和姬殊同时露出痛苦面具,刚想让芃芃再几句别的分散注意力,再一回头——

    睡着了。

    还在打呼噜呢。

    姬殊:“不然还是把孤雪道君提的三成价格减作两成吧?”

    月无咎:“可。”

    而始作俑者芃芃完全没察觉到她师尊师兄内心正在经受的道德煎熬,不仅晚上睡得横歪斜倒,脚踢姬殊打月无咎,还睡眠质量超好的一觉到天明。

    醒来时,平邪峰天光大亮。

    平日就是起得晚的月无咎和姬殊都还在睡,唯有芃芃坐了起来,耳边还听到了剑鸣声。

    她穿上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浮岛悬崖处,身着一身玄黑劲装的剑修正在执剑而舞,清瘦身段如游龙灵动,剑光在日出曦光中浮动,挥剑成河海,剑气凌九天,修为虽只有金丹,但境界已露元婴锋芒。

    不过这些芃芃看不懂。

    她呆呆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练剑的沉璧,只觉得——

    她老婆真帅!

    “姐姐你回来啦!”芃芃见沉璧收剑,立马冲过去兴冲冲问,“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将孤雪道君打得满地找牙!?”

    沉璧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留下的痕迹。

    不只是她的脖颈,藏在衣襟下还有许多昨夜的印记,多得令沉璧都不太敢相信是她那位凛若冰霜的师尊能做出来的。

    “嗯一点点伤吧。”

    芃芃大惊失色。

    “不过,他的伤更多一点。”

    沉璧回忆了一下孤雪道君清醒后的模样。

    他本就重伤未愈,又经一夜放纵,旧伤叠新伤,更重要的是,待他重新寻回理智之后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脸色霎时惨白如金纸,还怒急攻心呕出一口鲜血。

    他第一句话,便是不敢置信地叱骂她——

    你从何处得来如此下作之物,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沉璧看了眼地上已经不能穿的衣服,一边给自己取了一件新的换上,一边缓缓道——

    金风玉露丹只令有情人动情,若是有罪,这罪也是师尊自己默许的,您应该问问您自己,为何会对自己一带大的徒弟动情?

    完这句话后,沉璧没再看孤雪道君那张冰霜封冻的脸骤然出现裂痕的模样,走出了天枢门。

    芃芃满脸担忧:

    “那、那姐姐现在出气了吗?要是没出气,你等芃芃再长大些,长大了我定给你出气!”

    沉璧看着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样,笑了笑:

    “不必了,已经不气了。”

    她负剑眺望着眼前日出云海,天地辽阔。

    “男人,不过如此。”

    芃芃看向沉璧此刻大彻大悟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沉璧方才挥剑时气贯山河的精妙剑法。

    她懂了!

    这就是传中的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芃芃面色凝重,似乎经过了一番心里纠结:

    “姐姐。”

    沉璧低头看向她。

    “是一定要受男人的情伤才会变强吗?可我比较想受女孩子的情伤,女孩子效果也一样的吧?”

    沉璧:“”

    实话,虽然她经常被人脑子有点怪,但她明显觉得,芃芃的脑子比她怪多了。

    *

    回到九重山月宗的沉璧见过芃芃之后,就去了云沧殿,与棠芳掌门交代她与宿怀玉之间的来龙去脉,并且,她向棠芳表明了自己想要留在九重山月宗的心愿。

    棠芳掌门倒是没什么意见,天枢门掌门的首徒那是什么样的实力,能来他们宗门简直是他们烧了高香

    咳咳。

    是如虎添翼。

    棠芳将沉璧——如今正式改名的宿怀玉,交给了月无咎。

    “拜托了,月仙尊,既然收了两个弟子,也不差这一个,用心培养你的新徒弟,以后你的好处大大的有。”

    月无咎睨她一眼。

    两个就已经让他累如老狗了,再来一个,他看起来有那么多钱吗?

    “那我以后就叫你师兄好了!”

    芃芃完全跳过了月无咎的意思,已经自顾自地喊上了师兄。

    “我也觉得叫师兄好,姐姐你花容月貌,穿上男装都这么好看,得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被臭男人调戏去了师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姬殊皮笑肉不笑地偏头看着芃芃,那双潋滟桃花眼笑起来时格外勾人心魂,又因他笑得不走心而显得若即若离高不可攀。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也知道扮成女子容易被臭男人调戏啊。”

    那她还从一见面就一口一个姐姐地叫!

    他今天被迫穿女装还要时不时被男修搭讪,都是她的错!

    芃芃被他阴阳怪气得一头雾水,半响才反应过来:

    “师姐你吃醋了啊!不要生气,就算我有再多姐姐,你也永远是我温柔贤惠的大老婆!槽糠之妻不可弃!”

    姬殊:“是糟糠。”

    月无咎叹了口气。

    “收不收徒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今日重中之重,是先得把屋子修好,此项工程浩大,虽专司造屋的修士可一日之内起高楼,但还要画图选材,且要费不少时间,赶紧动身吧。”

    仙坊通常设在几个宗门所辖地界的交汇之处,收四方保护,经商之人自然聚集于仙坊。

    月无咎一行人至仙坊后,他便径直带着徒弟们去了他熟悉的造屋楼。

    “内殿四所,丹药房、剑阁、厨房林林总总加起来要盖的屋子可不,至少需要十名修士合力,方可在三日内造好。”

    月无咎取出向棠芳掌门赊来的灵石。

    “今日便造好。”

    老板笑眯眯地收下了那一百万灵石,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芃芃身上。

    眼前的姑娘穿着九重山月宗的粉白门服,肤色雪白,杏眼顾盼明亮,似一颗粉嫩的水蜜桃,一看便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

    于是他道:

    “诸位有何要求尽管提,不管是想要什么样的屋子,我们都会尽力完成,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吗?”

    芃芃愣了愣,看向月无咎:

    “我可以提要求吗?”

    月无咎颔首:“这是你的家,你自然可以提要求。”

    听到这一句,芃芃忽然有些怔愣。

    她可以做主,可以提意见,是像公仪琅那样,高兴的时候便挖个水池钓鱼,不高兴的时候便把花园铲平作演武场的家。

    姬殊也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声音放柔了些:

    “想要什么就只管,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芃芃眨眨眼。

    “那就我想要一个冰做成的城堡可以吗?就是那种我一边唱歌,地上就会一边升起冰墙地砖,然后盖成一座豪华大房子的那种冰雪城堡”

    姬殊捂住了芃芃的嘴,没有丝毫温情的冷漠道:

    “多盖一个可以养灵宠的园子,还有姑娘的房间离厨房近一点,别的没了。”

    被捂嘴的芃芃无比委屈。

    干嘛呀!

    不是他让她的吗!

    鉴于芃芃所的屋子实在过于离谱,月无咎和宿怀玉都对姬殊的行为表示了理解。

    图纸还要绘制一段时间,众人决定趁这段时间在仙坊中转转。

    月无咎又采购了一批傀儡人零件,姬殊也买了不少仙草灵植,就连宿怀玉路过法器铺也给自己挑了一柄银光赫赫的新剑。

    “仙君好眼光,此剑乃铸剑大师淮夷元化所制,需元婴以上修为”

    宿怀玉拔剑出鞘,随挽了个剑花。

    月无咎有些讶然。

    上一次在游仙镇时,她还是金丹二重境,今日一见,已隐隐有破境之势,这么短的时间,她是如何办到

    月无咎的思维一顿,明显是联想到了昨夜之事。

    算了,还是不要深究吧。

    芃芃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给阿雪和秋秋买了些他们爱吃的食物,正当她站在一家糖画铺子前流口水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姑娘,你知道黑市演武场吗?”

    人潮拥挤,芃芃略有些掉队,只隐约看到前面月无咎的后脑勺。

    大约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布衣老头没有敌意,所以月无咎等人也并没有察觉。

    芃芃眨眨眼,重复了一遍:“黑市演武场?”

    布衣老头从宿怀玉挥剑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了。

    那位仙君修为不低,剑气凛然,一看便不是凡俗之辈,若能去他们黑市演武场打擂台,必定吸引不少看客。

    不过直接去问多半会被拒绝,不如向他这个看上去就好骗的师妹下。

    布衣老头给芃芃买了一根糖画,哄诱道:

    “黑市演武场就是打擂台赛的地方,不论来历的修士们在此处切磋交流,和普通斗法不同,黑市演武场不论生死,因此更为刺激,赢了还能有极品仙丹,姑娘,你”

    能不能将你师兄哄来?

    然而还没等这个布衣老头完,就见嘎嘣嘎嘣嚼糖画的姑娘恍然大悟,变了脸色。

    “哼,我就知道。”

    布衣老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这姑娘,好像和他想象中的粉嫩软萌姑娘,不太一样。

    咬碎了糖画的芃芃怅然长叹一声,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每一下都沉甸甸地,拍得老头心里直打鼓。

    这这是个什么路数?

    姑娘还带着糖渣的唇边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其中三分凉薄,七分讥笑,还有两分他看不明白的高深莫测。

    “你这人有几分眼光,竟能看穿我的潜力,不过,这对你来不一定是件好事,老爷爷,你知道得太多了。”

    老头大惊失色。

    嘶——

    难不成他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什么大宗门藏而不露的天才修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