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旭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让霍云臻敲了好几个问号过来。

    【八点。】

    消息都发出去了，严明旭才反应过来自己少了个字。

    他和高印秋叶白华约的是八点半。

    要不要把那个字加上？

    严明旭磨磨蹭蹭地将“八点半”这三个字敲出来，要发出去的时候却犹豫了，犹豫来犹豫去，又把这三个字删了。

    删了之后，他似乎又觉得不好，又将这三个字了出来。

    就这样，删了，了删，十几分钟过去了，严明旭的消息还没发出去。

    霍云臻等啊等，还没等到严明旭告诉他地点，又看到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满目不解。

    什么地址写个十几分钟都写不完啊？

    【？】

    【地点。】

    严明旭突然松了口气。

    很快，他就将详细地点发给了霍云臻，一共不超过三十个字。

    霍云臻：？

    所以为什么这几个字能发那么久啊？

    没有回复了。

    严明旭看着自己和霍云臻的对话框，渐渐的，他的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八点到来的那一刻，他有长达半个时的时间，和霍云臻共处一室。

    ……有且仅有他们两个。

    糟糕——

    严明旭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提前开始紧张了怎么办？！

    七点五十五，严明旭坐不住了，他开始在包厢里转圈圈，不时看一眼光脑。

    包厢内的私密性极好，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严明旭总感觉有脚步声，总觉得是霍云臻来了，然后他就会当场僵住。

    好一会儿，他才能反应过来，那脚步声是他自己的。

    七点五十八，众所周知，霍云臻是个极有时间观念的人，他向来不会迟到，当然，也不会早到。

    也就是，最多还有两分钟，他绝对就能看到霍云臻。

    “咚、咚、咚——”

    严明旭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心跳声实在是太响了。

    严明旭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用力深呼吸，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用那么紧张吧？以前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

    ……严明旭你不要那么没出息行不行？

    严明旭在脑海里喊了两句，然后发现，那心跳声，更响了。

    “咚、咚、咚——”

    格外有力，而且很有节奏。

    等等——

    严明旭猛地抬头。

    ——这真的是心跳声吗？

    严明旭差点直接跳起来。

    这分明是门！铃！声！

    严明旭以极快地速度扑向了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火烧屁/股。

    包厢大门被开，严明旭一下子就看到了霍云臻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门把手。

    “霍云臻？”

    严明旭的声音有些急/促，“快进来。”

    话是这么，但是整个人堵在门口，动都没动一下。

    霍云臻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严明旭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往一边走了两步，让霍云臻进来。

    “那个，”严明旭的声音有些不大自然，“……秋姐她们那边还没结束。”

    “大概还要半个时吧。”

    严明旭关了门，灯光下，门把手上折/射/着一层光。

    ……这门把手的材质有点意思啊，竟然还反光，之前好像没有，是没注意到？

    严明旭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哦。”霍云臻应了一声，见严明旭还盯着大门看呢，突然松了口气。

    这严明旭是多么不想看到他？

    真好。

    起码在那么多变化中，严明旭还在坚守本心。

    “我感到很欣慰。”

    霍云臻对系统道。

    系统：“啊？”

    “虽然主角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把路走偏了，但是严明旭不啊！”

    “你看严明旭这脸色难看的，天知道他多么不想看到我！”

    “严明旭，好兄弟，统统，我们的剧情还是有救的，还有人在按剧情走呢！”

    “自信起来，统！”

    真的吗……？

    系统看了严明旭几眼，缓缓抠出几个问号。

    但是它只是一个统，它对于人类的感情不是那么敏/感，但是宿主不一样，宿主是人类啊，人类总比它一个统懂感情吧？

    所以——

    “没错！”

    “你得对！”

    “或许我们可以多从严明旭这里运作运作，”系统提议道，“他毕竟是主角的好兄弟，肯定向着主角，只要让他多在主角面前你不好，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肯定会有用的。”

    “多少海誓山盟都是毁在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之中的？”

    “好，”霍云臻也觉得系统得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做？”

    “嘲讽他嘲笑他让他炸毛讨厌你？呃……好像你们俩一直都是这样的？”系统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勾/引他？”

    “！！！”霍云臻心灵受到了冲击，“不、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系统得理所当然，“他那么讨厌你，以前被你救了都没对你改观，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改观了，你肯定不可能把他勾/引到手的。”

    “而且他和主角又是好兄弟，你去勾/引他，他肯定觉得你配不上主角，会想方设法提醒主角，你脚踏两只船的事情曝光，主角这也会讨厌你，一切不都回归正轨了吗？”

    得好像有那么一丢丢道理。

    但是……但是……

    霍云臻其实也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是，有点不大愿意。

    “那……人设怎么办？”

    这下，系统也沉默了。

    如果到了生死关头，为了剧情可以抛弃人设。

    但是现在，真的到那种地步了吗？

    “我再想想。”

    系统跑了。

    霍云臻松了口气。

    包厢内陷入了沉默。

    严明旭知道自己该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他好不容易和霍云臻单独相处半个时，不是用来沉默的。

    但是……但是……这嘴/巴就是张不开啊怎么办！

    “你，”严明旭了一个字就卡壳了，他伸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拿出志气啊，一共就只有不到半个时的时间，你还想浪费多少啊？

    就你和霍云臻这样的关系，这一次不把握机会，你以为你还有下一次机会？

    霍云臻才不会与你单独见面！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劈进严明旭的脑海中，仿佛将那些别扭的、羞涩的、不甘的情绪都劈的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这可能是他仅有的机会。

    如果不是借着叶白华的名字，他怎么能请到霍云臻？如果不是故意少了那个字，他又怎么有机会和霍云臻单独相处？

    承认吧严明旭，没有人会傻到把八点半写成八点，你是故意的。

    心情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但严明旭发现，他的脑子回来了。

    他的眼睛又落到门把手上，这才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特殊材质，不过是他掌心的汗珠将门把手弄湿了罢了。

    “霍云臻，”严明旭听到自己堪称冷静地道，“我们先点菜，怎么样？”

    “或许，”严明旭顿了顿，“你应该知道白哥喜欢吃什么？”

    霍云臻扬眉，理所应当道：“当然。”

    心情似乎更沉重了一些。

    严明旭将点菜机递给霍云臻，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霍云臻的旁边，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如果霍云臻问他为什么坐在这怎么办？

    严明旭大脑飞快运转，  他想到了很多理由，每一个都很合适，但可惜的是，霍云臻并没有询问，他只是安静地在点菜机上划拉了几下，严明旭瞥了一眼，发现那些菜确实都是叶白华喜欢吃的。

    包厢内还是那么安静。

    霍云臻看着点菜机，严明旭看着他。

    几分钟后，霍云臻抬起头来，“你很奇怪，严明旭。”

    严明旭心里一个“咯噔”，惊讶之下又有着些许微妙的期待，霍云臻是发现了什么吗？

    但是严明旭的期待很快落空了。

    霍云臻显然没有追问的习惯，他只是淡定地将点菜机扔给了严明旭，“给你。”

    严明旭接过，动作有些僵硬，霍云臻本不想多什么的，毕竟最近剧情的偏离让他格外心注意，但此时的严明旭看起来真有些可怜。

    反正严明旭的立场总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坚定，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或许可以恶劣点？

    然后，严明旭就听到霍云臻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最多还有十三分钟。”

    霍云臻拖着长长的调子，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什么？

    严明旭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八点十七。

    他刚才和霍云臻，高印秋和叶白华有点事，最多半个时就会过来。

    这算是安慰吗？

    严明旭看向霍云臻，霍云臻正垂着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看起来颇为冷漠傲慢。

    ……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属于霍云臻的样子。

    严明旭和霍云臻的恩怨自开始，他们好像短暂的和睦友好过一段时间，好像又没有。

    严明旭已经记不清了，他有关霍云臻的记忆，从来都是针锋相对、互相厌恶的。

    最初……最初是因为什么来着？

    严明旭恍惚地笑了笑。

    想起来了。

    是在一次宴会上。

    那时的严明旭，跟哥哥吵了一架，还处于冷战中。

    严明旭知道自己平庸，无论是脑子、外貌、性格还是其他什么，都无法跟他的哥哥、也就是严家优秀的继承人相提并论，所以不受父亲重视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不喜欢更优秀的人呢？

    但……虽然可以理解，可这并不是什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所以，当严明旭躲在角落里，听到有人感叹霍少爷和严大少爷真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兄弟俩、严少爷跟他们根本不时一路人时，他炸了，他无法接受。

    那是他的哥哥。

    霍云臻凭什么跟他哥哥更像？

    他将嫉妒和愤怒迁怒到霍云臻头上，是他先去找霍云臻的麻烦，然后看霍云臻哪哪都不顺眼，总是去找茬。

    霍云臻一开始或许还觉得莫名其妙的，但是人家都找茬找上门了，哪里还有退让的道理？

    严明旭一点好都讨不到，霍云臻在语言艺术的造诣上是他的无数倍。

    梁子就此结下，他们相看两厌，后来更是成了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但——霍云臻不知道的是——或许连严明旭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的注意力从父亲、从哥哥、从严家、从那些埋藏在阴影里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中转移到了霍云臻身上，一点一点的，不留痕迹的。

    他知道霍云臻的各种习惯，他了解霍云臻的毒舌与口癖，毕竟他从就是从那张嘴/巴下活下来的，他敢保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霍云臻的嘴/巴有多么坏——好吧，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如果……如果他没有听到那些话，或是他没有那么幼稚的嫉妒和迁怒，他和霍云臻，会不会成为朋友？会不会……就没有叶白华什么事了？

    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只有十三分钟了。

    严明旭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手指微微一颤。

    哦不。

    只有十分钟了。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严明旭突然觉得自己心平气和起来。

    认识得再久又如何？

    或许他根本就不了解霍云臻。

    ……如果在以前，他并不会觉得这句“最多还有十三分钟”，是一种安慰。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不可以再磨蹭下去了。

    “霍云臻，”严明旭突然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当严明旭无比认真且严肃地叫出他的名字时，霍云臻脑海中顺势飘起三个字。

    ——救、救命！

    霍云臻觉得自己已经对这种语调留下了心理阴影。

    “当然，”霍云臻理所当然地点头，“恭喜你，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严少爷。”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磕绊。

    如果是以前，严明旭肯定是察觉不到的，但是现在……

    霍少爷总是那样的别扭。

    “谢谢你。”

    严明旭突然抛出这三个字，神情十分真诚，霍云臻本来想拿水杯喝水，手一哆嗦，差点将水杯抽飞。

    ……谢、谢谁？

    霍云臻突然希望自己聋了。

    严明旭突然彻底放松下来了。

    他的背部与椅背亲密接触，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杯，然后放到了霍云臻面前。

    霍云臻仿佛被吓到了一般，他没有动这个水杯。

    严明旭笑了出来，他又一次想起那场火，想起霍云臻向他扔来的鱼竿，想起霍云臻一边骂他一边搀扶起他。

    其实他还是无能的。

    胆怯与恐惧来自于明确的认知，就像他现在无比清楚地知道，他根本配不上霍云臻。

    那个和他针锋相对的霍少爷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成长，能力出众，心怀善意，有原则有坚持，像光，又不仅仅像光。

    而他，就从来没长大过，依然是那个幼稚的、遇到事情只懂得逃避和迁怒、甚至愤世嫉俗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的严少爷。

    他甚至都不配跟霍云臻一句喜欢。

    严明旭感到难过与羞愧，他终于明白从霍云臻出现得那一刻开始，他那些复杂的、可怜的情绪来自于哪里了。

    但是他不能逃避了。

    他想要站起来。

    他拥有了站起来的勇气和……欲/望。

    是霍云臻给他的。

    他想长大，或许不会那么优秀，但起码，是个成年人。

    不那么幼稚的、可以将喜欢两个字出口的、成年人。

    “那场火，”严明旭顿了顿，他强/迫自己继续下去，“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私人的、真诚的道谢？”

    霍云臻：“？”

    其实，没有话，可以不用没话找话的。

    ……要不然这每句话都会让他在“救命”上狂奔啊喂！

    作者有话要：

    霍云臻：统统，你的勾/引计划，真的可以用吗【一言难尽满脑袋SOS的苦逼.jpg】

    系统：…………………………………………

    所有可爱都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