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臻哪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方天闻也不需要什么答案，他只是需要发/泄罢了。

    但如果再添点柴，方天闻可能会爆发得更彻底一点，人压抑久了，其实很需要一场爆发。

    霍云臻扬了扬眉，“请。”

    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刻薄。

    方天闻最后一丝理智，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为什么？”方天闻重复着这三个字，冷笑，“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讨厌一个人需要原因吗？不需要！”

    “我就是讨厌他，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就是想搞他，不行啊？”

    “霍云臻，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喜欢的人别人就必须喜欢？方天逸什么都没做我就不能讨厌了？我讨厌别人还需要你允许吗？”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这了，”方天闻胸膛剧烈起伏，“别管他方天逸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别管他无不无辜可不可怜，我就是讨厌他！”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无不无辜可不可怜做没做错事？我讨厌一个人还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还算当方天逸的救世主，在我面前给方天逸情？”

    “哦对不起，”方天闻没什么诚意地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霍云臻，“你早就是方天逸的救世主了，对不对？”

    “所以，你是救世主做上瘾了，又想来做我的救世主了？”

    “想不到堂堂霍氏总裁，冷酷无情的名声传遍了，内心深处还藏着救世主情节呢？”

    方天闻逼近霍云臻，他心里积压的、他以为早已熄灭的火焰其实一直在燃烧，只是烧得十分隐蔽，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此时接二连三遇到两桶热油，竟让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事实上，方天闻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火烧得太旺了，他的大脑就跟罢工了一样，一片空白，但是他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知道这个状态是什么危/险的，恶语伤人六月寒，但偏偏又完全停不下来。

    “可惜啊，霍总挑错对象了。”

    方天闻笑得古怪，连声音都轻了下来，但那种轻柔之下，隐藏着浓浓的火/药味。

    “方天逸能做什么呢？他前不久才回到方家，能对我做什么呢？我为什么讨厌他？还不是因为他好得很？”

    “都是方家的孩子，都在那架飞行器上，凭什么他就被母亲护在身下安然无恙，我就因为没人管而出了事呢？”

    “当初就是因为他哭闹不休才导致我们比预计出发时间晚了足足两个时，给足了那些人可乘之机，我凭什么不能恨他？！”

    “就凭他是个婴儿？就凭他控制不住？”

    “我偏不讲这个理，我偏恨他！”

    “我就是这么恶毒的东西。”

    “你等着，待我回去，我第一个弄死他！”

    方天闻死死地瞪着霍云臻，表情格外恐怖，那般疾言厉色之下，霍云臻却觉得他在哭。

    人其实很难完全理解另一个人，除非你们拥有着相似的经历。

    霍云臻伸手给了方天闻一个拥抱，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拥抱方天闻，又好像在拥抱他自己。

    方天闻身体崩的极紧，他知道他刚刚得有多过分，他想过很多种霍云臻的反应，愤怒也好厌恶也罢，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他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讨喜，但是他不在乎，反正寿命就那么长，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睁不开眼了，死亡的利刃一直在他头顶悬挂着，谁还在乎别人喜不喜欢？

    但现在，方天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被放弃，被父母、被祖父、被朋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是不是没有办法，但最后孤单地躺在病床上、死死盯着病房门期待又不甘的那个人，还是只有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也学会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希望，他也很少再去真情实感的难过或者喜悦什么的，哪怕是面对祖父或者方天逸，他的心情都没有这般大起大落过。

    为什么在得知霍云臻要离开了，他却这般失控呢？

    明明……明明霍云臻的离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凭什么要求霍云臻留下呢？

    这比他讨厌方天逸还不靠谱。

    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霍云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方天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霍云臻，却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算。

    “冷静点了吗？”霍云臻问道。

    方天闻觉得羞耻，他不想理会霍云臻，又做不到。

    “嗯。”方天闻听到自己闷闷道。

    霍云臻静静地看着方天闻，恍惚间，他脑海中滑过一些乱糟糟的画面，似乎是一个雨夜，方天闻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很苍白，也很瘦削，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方天闻一只手放在眼皮上，让自己保持着睁眼的姿势，就那么看着病房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手指无力垂下，直到他没有呼吸。

    他终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他的祖父方老爷子，也随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而最后，是一直梗着不肯回方家的方天逸接他回家，将这世上最后两个亲人安葬，然后回到空无一人、风雨飘摇的方家。

    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能在一张桌子上和和气气地吃上一顿饭。

    方天闻真的有那么讨厌方天逸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霍云臻也不清楚，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奇怪的，尤其是方天闻那种把心思弯三拐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天知道他嘴上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有的人永远学不舆兮会诚实。

    但，方天闻还真的没对方天逸做什么。

    嘴上那些讨厌之类的就别了，毕竟方天闻嘴上还真没喜欢过人，方天闻做的最针对方天逸的事，也就是先要让霍云臻把剧组投资人的身份让出来，然后自己管剧组，但是怎么管、会不会对方天逸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件事没成，所以谁也不知道。

    但最后霍云臻点头同意让出来的时候，方天闻还不要了。

    那方天闻到底真的想要吗？

    鬼知道。

    霍云臻不由想起之前自己参加真人秀时，钱导特意来提醒他，心方天闻，因为方天闻安排了个问题，针对那个鱼竿的。

    那个鱼竿属性很逆天，又在他手里，所以四舍五入，就是针对他。

    但那是个直播类真人秀，而且当时他们几个都结盟了，互帮互助才从节目组的算计里逃出来，哪个嘉宾会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他啊？这不是等着被观众骂忘恩负义吗？

    而且，虽然那个问题有针对的意思，但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大家都表个态，也是堵住悠悠众口的一个方法。

    所以实际上这件事，其实是可以从两个角度分析的。

    但是钱导为什么对此信誓旦旦，甚至把这件事当成投诚的措施？

    那肯定是方天闻了什么，让别人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所以才都往坏的那方面想。

    可是嘴/巴是会骗人的。

    方天闻的真实想法，谁又能得清呢？

    霍云臻对方天闻伸出了手，“喂，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方天闻楞了一下，又看看霍云臻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告诉你个秘密，”霍云臻顿了顿，语气放轻，“你祖父，也就是方老爷子，这几个月往医院去得还挺频繁的。”

    “当然，都有意避开了你。”

    “你本来就讨厌医院，可能也没注意到，方老爷子也有现成的理由搪塞你，比如为你找医生之类的。”

    方天闻微微皱眉，他之前确实撞到过几次，他祖父告诉他是为了给他找医生，一定能治好他之类的。

    但是方天闻知道他没救了，他实在是不想听这样的话，那会让他觉得讽刺，于是他都有意避开这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霍云臻缓缓道，“其实是方老爷子病倒了呢？”

    方天闻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霍云臻，眼底是一片茫然。

    霍云臻有些不忍。

    方老爷子其实也挺难的，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的妻子先走了，他本来就受不了这击，身体每况日下，跟以前完全不能比，结果转眼儿子儿媳就出了事。

    方天闻昏迷不醒在手术室急救，儿子儿媳的仇还压在心里，方家能主事的只留下一个方老爷子，他不能倒。

    那时候方天闻在手术室里急救，方老爷子在手术室外扎针吃药，方家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诡云谲，方老爷子是实在没办法，才将方天逸送走的。

    “你，什么意思？”方天闻声音干涩地问道。

    霍云臻又将手往方天闻那边伸了伸，“回去看看吧。”

    “别逃避逃避，最后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面对的了。”

    这话一出，霍云臻愣住了。

    恍惚间，他看到方天闻身后那个模糊的影子，也对他着一样的话。

    霍云臻口袋里的光脑动了动。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给他发消息。

    霍云臻抿起唇来，方天闻握住霍云臻的手，哑着嗓子道：“给你个面子。”

    方天闻第一次这么茫然。

    如果祖父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怎么办？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浮在水面上，上不去下不来，放眼望去，周围茫茫一片。

    只有掌心里，有一点温度。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是霍云臻的手。

    是霍云臻的手。

    他不由用了些力气。

    或许，方天闻近乎自暴自弃地想，他喜欢霍云臻。

    所以才那么失控，又那么简单地被哄好。

    一个拥抱而已。

    谁敢信？

    另一边，叶白华坐在飞行器上，安静地看着光脑上的聊天框。

    【阿臻，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

    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一般在0点左右，如果更不了会请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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